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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香斋的年轻人
手臂上那三道诡异的红痕,像烙印一样灼烧着林夕照的神经。她用清水反复搓洗,痕迹依旧清晰,不痛不痒,却带着一种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冰冷的嘲讽。昨夜梦中那团充满恶意的黑暗,绝非幻觉,它不仅能侵入她的意识,甚至能在这现实世界留下爪印。
恐慌如同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不再是旁观那些破碎的记忆,而是成为了被狩猎的目标。这种认知让她坐立难安,仿佛黑暗中随时会伸出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咽喉。
上午的课程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教授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模糊而遥远。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每一个同学的手上,那些随身携带的钥匙、手机、笔记本……在她眼中都变成了潜在的危险品,是引爆下一场“情感风暴”的开关。
“夕照,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午休时,秦月终于忍不住,担忧地按住她冰凉的手,“脸色这么差,还老是心不在焉。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林夕照张了张嘴,那些关于铜镜幻影、情感碎片、梦魇袭击的荒诞经历在舌尖翻滚,却最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怎么说?谁会信?她怕从秦月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看到怀疑甚至恐惧,她怕被当成精神失常的异类。
“没……可能就是没休息好,做噩梦了。”她垂下眼睫,避开秦月探究的目光,声音干涩。
“噩梦?”秦月皱起秀气的眉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听隔壁班的学姐说,学校后门那条老街,往里走有家很隐蔽的古籍店,叫‘墨香斋’还是什么的。据说店主是个很怪的年轻人,但看这些东西特别准!要不……我陪你去看看?就当是……找个心理安慰?”
“墨香斋”。
这个名字落入耳中的瞬间,林夕照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仿佛有根无形的线,将她与这个陌生的名字牵连起来。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微弱希望的情绪,在她心中滋生。
或许……那里真的有答案?
下午没课,她几乎是怀着一种奔赴刑场般的心情,独自踏入了那条青石板铺就、狭窄而静谧的老街。与不远处商业街的喧嚣相比,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都缓慢了许多。她按照秦月模糊的描述,一路寻找,终于在一个爬满常青藤的转角,看到了一扇毫不起眼的、漆色斑驳的木门。
门楣上挂着一块老旧的木匾,上面以遒劲古朴的笔法,刻着三个字——“墨香斋”。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仿佛开启了另一个时空。一股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是陈旧纸张特有的霉味、混合着墨锭的清香、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清冷的草木气息。店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高高的雕花木窗斜射进来,在漂浮着细微尘埃的空气里,投下道道静谧的光柱。
目光所及,是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塞满了各种线装古籍、卷轴,以及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造型奇特的器物。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鼓噪。
“有人吗?”她试探着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店里显得格外微弱。
无人应答。
她小心翼翼地往里走,高跟鞋踩在老旧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叩叩”声。就在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家空店时,从最深处一个靠窗的书案后,传来一个清冷平稳的年轻男声:
“随意看,不买勿动。”
林夕照循声望去,心跳骤然加速。
一个穿着浅灰色亚麻衬衫的年轻男人正背对着她,伏在案前,专注地用一把小巧的工具,修复着一本残破不堪的古书。他身形清瘦挺拔,微低的脖颈线条流畅而利落。窗外的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疏离。
他就是店主?未免太年轻了。
林夕照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道要直接说“我好像能进入别人的记忆,还被噩梦里的东西抓伤了”吗?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书案旁一个独立展架上放着的一件物品吸引了。那是一个巴掌大小、色泽温润如羊脂的白玉蝉,蝉翼雕刻得薄如轻纱,栩栩如生。不知为何,看到这玉蝉的瞬间,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仿佛躁动不安的灵魂被轻轻抚慰。
鬼使神差地,她朝着那玉蝉伸出了手,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玉蝉的瞬间——
“别碰它。”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却没有回头。
林夕照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颊一阵发烫。
男人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的样貌完全出乎林夕照的意料。非常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五官清俊得有些过分,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深邃得像两口古井,波澜不惊,仿佛早已看透了世间所有的离奇。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直接剖开她的表象,看到她内心深处那些混乱不堪的秘密。
被他这样注视着,林夕照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下意识地将留有红痕的左臂往身后藏了藏。
“对、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它很特别……”她试图解释,声音因为心虚而细若蚊蚋。
男人没有回应她的道歉,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下移,落在了她那只藏在身后的手臂上,仿佛能穿透衣物,看到那三道隐秘的痕迹。
“你身上,”他开口,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有‘它们’的味道。很浓。”
林夕照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它们’……?”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以记忆与情感为食的秽物。”男人的语气淡漠,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被标记了。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回到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
“你的‘听觉’正在被堵塞。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你会彻底迷失在那些杂音里,最后要么疯掉,要么……成为‘它们’的巢穴。”
“听觉”?“杂音”?“巢穴”?
这些陌生的词汇组合在一起,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夕照的心上。她听不懂全部,但她听懂了自己正处在极其危险的境地,而眼前这个冷漠的年轻人,似乎知道一切!
恐惧、委屈、以及连日来积压的无助在这一刻轰然爆发,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扶着身旁冰冷的书架,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手上……我梦里的东西……”
男人重新转过身,拿起工具,继续修复那本古书,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对话只是随口闲聊。
“我是顾云深,这里的店主。”他的背影隔绝了所有情绪,“至于我为什么知道……”
他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冰冷而锐利,带着一种将她完全看穿的穿透力。
“因为你和我,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是‘同行’。”
同行?
林夕照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
就在这时,店门再次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小哥抱着一个纸箱走了进来,大声问道:“老板!有你的件,放哪里?”
就在这短暂的分神间,林夕照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顾云深那清冷的面容上,极快地掠过了一丝……厌恶与凝重?而他面前书案上那枚温润的白玉蝉,在快递员踏入的瞬间,仿佛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是错觉吗?这个叫顾云深的男人,他所谓的“同行”,究竟是什么意思?而那枚玉蝉,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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