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才是那个小可怜1

　　苏妗安把三明治连同保温袋一起丢进垃圾桶时，指尖触到袋壁残留的余温，像碰了下烫手的秘密。
　　那是第三次的早餐了。自从上次班会她低血糖扶着桌沿晃了晃，这份匿名早餐就准时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有时是温热的豆浆配杂粮包，有时是切好水果的燕麦碗，包装干净得找不出半点指纹。她问过同办公室的老师，也旁敲侧击问过家人，甚至在抽屉里放了迷你摄像头，却总在清晨的监控死角里，让这份早餐凭空出现。
　　“我又不是等着投喂的鱼。”苏妗安盯着垃圾桶里鼓起来的袋子，指尖无意识蜷了蜷。她讨厌这种被窥探的感觉，像生活里多了双看不见的眼睛，把她的习惯和脆弱都摸得一清二楚。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抽屉里的摄像头还在静静运行，可她知道，明天清晨依旧会收到一份无法追踪的温暖，这份隐秘的关注让她既烦躁又莫名心慌。
　　周六的傍晚，周煊逸刚走出晚自习的教室，手机就震得快要从口袋里跳出来。屏幕上“姐”的名字让他心脏一紧，接起就听见周熙若带着哭腔的求救：“煊逸，快来……云莱饭店包厢，他们……”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电流的滋滋声。周煊逸拽住刚要去打球的三个兄弟，书包都没来得及放，就往饭店冲。路灯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光影，风里都裹着慌，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像是在追赶流逝的时间。
　　推开包厢门的瞬间，周煊逸的脚步钉在了原地。周熙若趴在座位上，长发散乱地遮住脸，米白色的裙摆浸在深色的血迹里，像雪地里绽了朵烂掉的花。地上的血珠还没干透，顺着瓷砖缝往门口漫，空气里飘着浓重的铁锈味，混杂着未散的酒气，令人作呕。
　　“叫救护车！”同行的严稚舟声音发颤，掏出手机的手不停抖。周煊逸冲过去想扶姐姐，却被齐烨庭一把拉住：“别碰，保护现场。”
　　齐烨庭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他掏出纸巾裹住手，刚要检查包厢里的痕迹，突然想起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手间，转身就往那边跑。走廊里光线昏暗，暖黄的壁灯忽明忽暗，他跑得太急，和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对方穿了件洗得发白的黑色连帽衫，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下颌，手腕上沾着暗红的血迹，指尖还在滴着水，像是刚冲洗过什么。齐烨庭皱了皱眉，下意识往旁边绕了绕——这副模样，太像刚从混乱里逃出来的人，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许栀注意到他审视的眼神，嘴角勾了勾，没说话，脚步未停地继续往包厢的方向走，像是要去确认什么。
　　“叔叔！救救我妈妈！”清脆的哭声突然从洗手间里冲出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跌跌撞撞跑出来，小小的身子扑过来，死死抓住齐烨庭的裤腿。齐烨庭心里一紧，刚要冲进洗手间，那个刚走过去的女孩突然折返，挡在他面前：“你进去也是添乱，赶快打120。”
　　她把小女孩往齐烨庭怀里一塞，语速极快：“看好她，别让她进去。”说完，不等齐烨庭反应，就踩着洗手间隔间的门板借力，轻巧地翻了进去——最里面的隔间门被反锁了，门缝里正缓缓渗着暗红的血。
　　“把小女孩眼睛捂住。”她的声音从隔间里传出来，带着点喘，却异常镇定。齐烨庭愣了愣，赶紧用手挡住小女孩的眼睛，耳边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还有她压低的安抚：“别怕，很快就好，妈妈没事的。”
　　几分钟后，隔间门被从里面打开。许栀扶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走出来，女人的手臂被撕开的黑色布料紧紧缠着，血已经止住了。而许栀的连帽衫袖子空荡荡的，露出的手臂上沾着不少血污，还有几道细小的划痕，显然是刚才施救时被玻璃划破的。
　　齐烨庭看着她，心里的疑虑消了大半。他从书包里翻出一件干净的运动外套，递过去：“穿上吧，这是干净的，放心。”
　　许栀接过外套，简单套在身上，宽大的尺码衬得她身形更显单薄，她低声说了声“谢谢”。刚系好扣子，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她看了眼屏幕，眉头微蹙，走到齐烨庭身边压低声音说：“我得先走，里面的人是小女孩妈妈，刚才被醉汉推搡撞到了玻璃，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等下跟医护人员说清楚情况就行。”
　　齐烨庭闻言先是一愣——女厕所怎么会有醉汉闯入？但瞥见怀里还在抽噎、紧紧攥着他衣角的小女孩，瞬间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她是不想让孩子留下心理阴影，才编了这样一个借口。
　　齐烨庭点头：“好，你放心，这里交给我们。”
　　许栀揉了揉小女孩的头，指尖带着刚洗过的微凉，然后转身快步离开。走廊里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步伐轻快却沉稳，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齐烨庭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又看了眼包厢的方向，忽然觉得，刚才那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姑娘，其实比谁都清醒利落，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远超同龄人。
　　这时，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周六傍晚的宁静。许栀，你要落入陷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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