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签收的昨日信

　　omega随着楚砚走出医院大门，正午的风裹着早春的凉意扑在脸上，他下意识把敞开的警服拉链往上拉了拉——方才安抚星禾的时候，小家伙因为害怕紧贴看他俩，虽面上不显，但是温警还是很体贴地将拉链拉开，将星禾往带里带了带。
　　楚砚刚把出警汇总塞进包里，抬头就撞进一道熟悉的目光，楚擎的白大褂下摆还带着消毒水的凉意，袖口隐约能看见半截银灰色的解剖刀柄。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这位法医刚结束一场持续四小时的尸检，白大褂领口还沾着点没清理干净的碘伏味，指节上的薄茧无意识蹭了蹭口袋，悠然开口道：“哎~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嫂子心疼我，知道我伺候他月子累，这不，”楚擎扯了下衣服，藏在领口下的织花绳结露了出来，是个歪歪扭扭的平安结，线尾还留着没剪齐的毛边。
　　“前几天半夜好不容易哄孩子睡了，偷偷给我编的。后面又求着我，赶紧来医院复职。舍不得看我这么辛苦~”
　　楚砚无言地看着楚擎那副“被嫂子疼”的得意模样，指尖在裤袋里轻轻蹭了蹭——前几天深夜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来自军用加密信道的信息，发件人备注是“大嫂”。点开时，里面没有多余的信息，“来个人管管你哥？”后面还跟了个扶额的表情包，和大嫂平日里沉稳的模样截然不同。
　　将面前的案卷放下，随即点程晏发来一看就是偷拍的模糊图-楚擎拿着小平安结，不知道自己是谁一样，一会抱着嫂子亲，一会儿把平安结放到儿子的小床前，虽然小看不懂，还是得意地朝没满月的儿子展示。
　　那枚平安结就悬在一家三口之间，成了模糊光影里最亮的一点。
　　楚擎望着面前两个弟弟扶额道：“哎，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等你们什么时候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就体会到了。”
　　在楚大哥讲完后，非常亢奋：“哥哥哥哥哥！…宝宝现在满月了嘛？嫂子现在身体好不好？产后一定会很辛苦的，小婴儿出生的时候是很小一只吧……”
　　楚擎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弟弟，温衍是他养大的。轻抚着温衍头帮他解开了疑惑。
　　“哦对，这里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早上就看到你们警车停在急诊楼下，这是忙完了？”
　　温衍刚要开口。楚砚就道：“是的，凌晨接的警，急诊科出了点事。我们过来帮忙维持秩序，做信息登录，刚把后续手续交接完。”晃了下手里的包，他抬眼扫过了温衍，又补充一句，“万幸没大事。”
　　温衍开团秒跟。想了下楚擎大哥刚经历初为人父的新鲜与忙碌。而且这次事件告密人和始作俑者都藏匿在幕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所医院会产生更大的麻烦，在没摸清状况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能把更多的无辜人牵扯进来。
　　正走神。
　　“衍衍？衍衍！这呢我在这里！！”一道大嗓门朝着三人砸过来。声音裹着风撞在医院门口，门口候诊的人全顿住动作，好几道目光“唰”地扫向他，连护士台的那个omega都抬头望了过来。
　　说话的人是池涵。温衍的追求者。
　　人如其名，是挺痴的。
　　池涵快步跑到三人面前，却像没看见旁边俩个大alpha，自顾自的对着自己眼前的人说道：“衍衍，你怎么来这里了，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我不都告诉你……”
　　“咳咳！”楚擎出言提醒，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俩人。
　　楚砚则微微挑眉，队里无聊时听温衍八卦过他，语气悠绵却自带压迫感：“池先生眼里，倒是只有你的‘衍衍’？”
　　池涵这时候目光扫见俩人肩头，像是没有听见那调侃，语气沉稳又平实道：“长官好，”
　　兄弟俩收回目光，楚砚微微颔首回应。
　　微妙氛围一闪而过。
　　温衍开口问他：“问东问西，你又怎么来了。”
　　平时没事时池涵也只是来警局旁边的商业区找他，有事时俩人鲜少碰面。
　　池涵掂了下手中的手提袋：“我一个朋友家孩子身体有点问题，忙不过来给我打电话，赶巧了，那警车就停在那，就看见你了。”
　　楚擎刚准备动身离开，医院门口季攸宁牵着星禾出来，小家伙蔫儿的搭着脑袋任由爸爸牵着走。
　　在病房里，看孩子的季攸宁接到了叔叔的电话，迟迟等不到好友来，低头看向儿子-脸色愈发不好。
　　出来看到他们还在外面，季攸宁愣了下，就朝他们走来。
　　池涵看向父子俩，“眼里很有活”的将季星禾抱到怀里。
　　即使门口众人早已知晓彼此身份，池涵还是按礼数逐一介绍了一番。
　　温衍实在忍不了这凝滞的尴尬，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小池总。”
　　怀里的星禾这时呜咽了几声，脸色开始发红，似难受急。
　　温衍心头一紧，立刻俯身凑近，声音不自觉放软：“星禾？怎么了？”
　　男孩只是摇头，小身子往池涵怀里缩得更紧，小手死死攥着池涵的西装下摆，肩膀微微发抖，泛红的脸颊透着一股难掩的难受。
　　见状，池涵没再多说，冲众人颔首致歉，语气沉稳却难掩急切：“抱歉各位，孩子怕是不太舒服，我们先带他进去。”说罢不等众人回应，便抱着星禾快步往外走，季攸宁紧随其后，临走前还不忘回头跟温衍补了句“回头我联系你”。
　　医院走廊，见眼前的omega面色有异，池涵伸出手抹了下季攸宁的脸，“怎么了小宁，电话里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季攸宁看向他，无言 埋头继续走。
　　＿
　　“‘三进宫’了呀，季师弟。”望着眼前的病怏父子俩，景医生无奈道。
　　也无奈的看着小自己几岁的omega。
　　当年景洪大三，趁着课余时间在校外实习，本想着多攒点实践经验，却没料到会在一次交流会上，撞进季攸宁的目光里。
　　他穿了件简单的米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正低头跟身边人讨论着什么，眉眼弯弯，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
　　阳光透过会场的落地窗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额前碎发都显得格外灵动。景洪原本正跟同事说着话，目光不经意扫过，瞬间就挪不开了——不是那种张扬的夺目，而是像春日里的风，清润又干净，带着股让人莫名心安的韧劲，惊艳得悄无声息，却在心里烙下了印。
　　经人认识俩人也算个点头之交，后又了解季攸宁居然是他的同门师弟，俩人算是正式成为了朋友。
　　当时景洪每天就幻想着——下次实验室偶遇时，能自然地递上他念叨过的那家热可可；赶课到深夜的走廊里，刚好能并肩走一段，听他聊日常趣事，或是吐槽难缠的数据分析；甚至盼着组会被分到同一个小组，借着讨论学术的由头，多待在他身边一会儿。
　　那些细碎的期待像春天的嫩芽，悄悄在心底冒头，他既想让这份熟稔再近一步，又怕唐突了那份恰到好处的默契，只能借着“同门师兄”的身份，一次次找着合理的借口，靠近他的世界。
　　但后来一切都变了——在那个暑假，老师同学任谁也联系不上他。
　　就连同门关系的他，再一次看到这个师弟——景洪毕业了，季星禾降生了。
　　最刺人的是，季星禾降生的消息传来时，他曾几次向季攸宁问那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出了omega月子却从没有一个人来过？？！
　　几个月前，他曾想过如果天天都可以看到这个人…
　　而现在，每日都能看到病房里的人、那个小婴儿，只觉心如刀绞…
　　后面跟着季攸宁去过几次他的工作室—二进宫。
　　景洪从始至终都不觉得，孩子也好工作也罢，都不是季攸宁一句再见都不说就消失的理由。
　　只有自己知道，那些没说出口的心意，早已在岁月里酿成了带着涩味的回忆，不碰不痛，却从未真正消散。
　　回神。
　　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淡淡的奶糖香，三岁的季星禾攥着小玩具缩在爸爸怀里，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带着细碎的灼热感。幼儿诊室的白炽灯调得柔和，穿着白大褂的星禾主治医生指尖刚触到孩子的额头，就察觉到一丝异常——不是普通发烧的温热，而是带着某种腺体觉醒的、细腻的震颤。
　　眉头渐皱，迅速拿出体温计，同时取了一根细针轻轻刺破孩子的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在检测卡上。
　　“恕我直言，季先生，虽然我知道您很爱您的孩子，对他很关心的，你不觉得从星禾两岁之后他来医院的次数很多吗？孩子现在可能处在分化，不是简单发烧。”
　　不过半分钟，检测卡上浮现出淡蓝色的纹路。“是alpha分化期的初期症状，体温会轻微升高，腺体开始发育，可能还会伴随情绪敏感、嗜睡。”
　　季攸宁眸中才有了反应，那点死寂的微光被骤然点燃，又瞬间被淬了冰的痛楚浇灭。
　　景洪接：“而且，三年前，虽然他是早产诞下的，但是体质却比平常早产儿要好很多，幼儿科里这么多欧米伽小护士，初期分化大多很温和，只要护理得当就没事。不过他心里是受了伤的，他是需要你的。”
　　景洪实在呆不住了，朝门口走去，经过两人身旁叹道：“孩子以后的成长教育是离不开父母的。”
　　门外的alpha听见脚步声，转头要走，眼底还凝着未散的焦灼，却在听清景洪那句叹息时，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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