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饵:师尊他自愿咬钩了

作者:稍眠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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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凡尘雪路磨筋骨,天界闲榻记旧人



      楚澜尘是被雪粒子砸醒的。

      不是天界云阶那软乎乎的暖,是扎人的冷——雪沫子裹着风,往他衣领里钻,后背贴的土坡冻得硬邦邦,像块冰砣子,把皮肉里的暖意都吸得干干净净。他猛地睁眼,视线里是灰蒙蒙的天,铅色的云压得低,碎雪飘得密,头顶光秃秃的槐树枝桠上,挂着的冰棱被风刮得“叮咚”响,冷白的光刺得他眼睫发颤。

      身上的青布仙修服早没了踪影。

      换成了件灰扑扑的短打,料子粗得磨皮肤,袖口裂着道大口子,露出冻得发红的手腕;裤脚沾着泥和半化的雪水,膝盖处磨破了,结了层黑乎乎的血痂——该是从天上坠下来时,在山坡上滚了一路蹭的,这会儿痂皮被雪水浸软,稍微动一下,就扯得皮肉发疼。

      他想撑着坐起来,胳膊刚使上劲,后背就传来一阵钝痛,像有块石头压在骨头上,疼得他眉峰拧成了疙瘩。指尖碰着身下的雪,冰得人指尖发麻,才发现掌心也磨破了,细小的伤口渗着血,混着雪化成了淡红的水。

      “嘶……”

      闷哼声卡在喉咙里,没敢放出来。脑子里乱哄哄的,南天门的暖云、柱顶上的青玄广袖、还有那句“摔疼了就喊出声”,都碎成了飘影,抓不住。他记不清自己是谁,记不清为什么会摔在这里,只余下点模糊的感觉——好像以前待的地方很暖,好像有个人,用很轻的力道推了他一把,没什么恶意,倒像在说“别再绷着了”。

      楚澜尘咬着唇,没再硬撑着起身。他往土坡后缩了缩,那里堆着些干枯的茅草,能挡点穿堂风。缩进去时,胳膊肘蹭到了草堆里的硬东西,摸出来一看,是个摔裂了的木盒——盒盖掉了,里面空空的,只有几张碎纸,上面的字被雪水浸得模糊,只能看清“青霄派”“述职”几个零碎的字。

      “青霄派……”他哑着嗓子念了句,声音干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这三个字让他莫名踏实了点,好像抓住了点能落脚的东西。

      雪还在下,没见小。楚澜尘把木盒揣进怀里,用体温焐着——不是想留着,是怕把这点仅存的“线索”也丢了。他试着活动了下手指,指尖僵得不听使唤,就用嘴哈了口热气,再一点点搓揉;膝盖的血痂疼得钻心,他就把腿伸直,往茅草堆里埋得深些,尽量不让雪沾到。

      等身上的颤意轻了点,他才扶着土坡,慢慢往起站。

      刚站直,腿就软得发晃,像踩在棉花上。他赶紧攥住旁边的枯树干,树皮糙得硌手,却让他稳了些。视线扫过远处,能看见隐约的炊烟,裹在雪雾里,冒着淡淡的灰气——有炊烟就有人家,能讨口热的,说不定还能问出“青霄派”在哪。

      楚澜尘没敢耽搁。他顺着雪地里的浅痕往前走,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踩得很实,怕脚下打滑摔进雪窝。走了没几步,裤脚的雪就化了,冷湿的布料贴在腿上,冻得人骨头疼;后背的钝痛一阵阵往上冒,疼得他额头冒冷汗,却没敢停——停下来,雪就会落满全身,说不定就再也起不来了。

      路过一条结冰的小河时,他停了停。

      冰面冻得结实,映出他的模样:头发乱得像鸟窝,沾着雪和草屑;脸上有道浅浅的划痕,结了层薄痂;眼睛很黑,却没什么光,透着点茫然,只有抿紧的唇,还带着点没被磨掉的硬气。他伸手碰了碰冰面,冰很凉,像脑子里那些抓不住的碎影。

      “我是谁……”他对着冰面小声问,声音轻得被风吹散。冰面上的人影没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呼吸,白乎乎的,飘在冷空气里。

      楚澜尘没再问。他蹲下身,用冻得发僵的手,掬了把干净的雪,往脸上擦了擦——雪水的冷意让他清醒了些,茫然淡了点,多了点“先活下去”的韧劲儿。他站起身,继续往炊烟的方向走,雪地里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却没回头。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他才看见第一户人家。

      是间矮矮的土坯房,屋顶盖着厚厚的雪,烟囱里飘着的炊烟很淡,门口挂着串晒干的红辣椒,冻得硬邦邦的。楚澜尘站在篱笆外,没敢直接进去——他怕被当成乞儿赶出来,更怕自己这副浑身是伤的模样,吓着人家。

      等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出来个挎着篮子的老妇人,裹着厚厚的棉袄,看见他,愣了愣,随即皱起眉:“你这娃,怎么站在雪地里?浑身是伤,是从山上摔下来的?”

      楚澜尘没敢点头,也没敢摇头。他攥着怀里的木盒,声音轻得像蚊子哼:“阿婆,我……记不清事了,想问问,您知道‘青霄派’在哪吗?”

      “青霄派啊?”老妇人叹了口气,往他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红薯,“往西边走,翻两座山就是。那是修仙的门派,心善,你去了,他们能给你口热饭,治治伤。”

      楚澜尘接过红薯,暖乎乎的温度从指尖传到心口,他攥得很紧,连声道谢:“谢阿婆,谢阿婆……”

      “谢啥,快拿着红薯暖身子。”老妇人摆了摆手,“雪天路滑,你慢着点走,别再摔了。”

      楚澜尘点点头,没再多说。他捧着红薯,往老妇人指的西边走——红薯太烫,他就用袖口裹着,偶尔凑到嘴边咬一小口,甜得发暖,连后背的疼都轻了些。他没敢多吃,把剩下的大半个红薯揣进怀里,想着到了青霄派,要是能讨到热饭,就把红薯留着,万一饿了还能垫肚子。

      翻第一座山时,雪下得大了些。坡上的雪积得厚,踩上去没到脚踝,楚澜尘走得很吃力,每走一步都要先把脚埋进雪地里,再慢慢拔出来。好几次脚滑,他都靠着攥紧旁边的灌木稳住身子,手背被树枝刮出了新的小口子,渗着血,他也没管——心里只想着“青霄派”,想着老妇人说的“能给口热饭”,想着说不定到了那里,就能记起自己是谁。

      等他翻完第二座山,天已经擦黑了。

      雪小了,风却更冷了,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楚澜尘靠在山脚下的石头上歇气,怀里的红薯早就凉了,后背的伤疼得他直冒冷汗,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山腰处,藏在松枝后面的青灰瓦——不是农户的矮房,是飞翘的檐角,一层叠着一层,隐在暮色里,透着股肃穆气。

      是青霄派。

      楚澜尘的眼睛亮了亮。他扶着石头,慢慢站起身,咬着牙,往山腰走。每走一步,膝盖的伤就扯着疼,可他没停——檐角的影子越来越近,他好像能闻到饭香,能感觉到暖,能抓住那点一直飘着的、没着落的踏实。

      而此时的天界,十五天已经过了。

      君砚卿的日子过得跟往常没两样——在懒仙殿睡了整十天,睡够了,就抱着枕头,慢悠悠挪回南天门,照旧蜷在西侧那根鸾鸟柱顶。青玄广袖搭着柱角,手里捏着根新的银线(上次那根被他扔在柱顶,落满了灰),线尾坠着颗新的仙晶,不是为了“钓鱼”,就是捏在手里转着玩,打发时间。

      “君上仙,您可算来了!”王大狗早就候在柱下,手里拎着个油纸包,仰着头递上去,“御膳房今儿做的桃花酥,刚出炉的,热乎着呢!我特意给您留了两块,甜而不腻,比上次的芝麻饼还好吃!”

      君砚卿眼皮都没抬,伸着胳膊接了油纸包。拆开一看,两块桃花酥做得精巧,粉粉的,裹着碎碎的桃花瓣,咬一口,甜香混着酥皮的脆,确实对味。他含着酥饼,漫不经心地问:“这半个月,天界没什么新鲜事?”

      “新鲜事哪能天天有啊。”王大狗蹲在柱下,自己也拿起块酥饼啃,“也就司命台那边闹了点动静——李老仙官查劫数,发现少了个该历劫的仙修,翻遍了劫名册都没找着,天天拄着拐杖在殿里转圈,胡子都快愁白了。”

      君砚卿嚼着酥饼,没接话。天界丢个把仙修不算稀奇,说不定是自己躲起来偷懒了,犯不着他操心。他捏着银线转了圈,仙晶的光扫过柱下的雪(天界的雪下得轻,落在地上没化,堆了层薄白),觉得这半个月过得有点太静——静得没什么意思,连逗仙娥的兴致都少了。

      “对了君上仙!”王大狗忽然拍了下大腿,嘴里的酥饼渣喷了一地,“说起历劫,我才想起个事——十五天前,您不是把那个穿青布衫的小子,踹下去历劫了吗?就叫楚澜尘的那个,冷着脸,攥着个木盒……”

      “楚澜尘”三个字刚落,君砚卿捏着银线的指尖,忽然顿了。

      嘴里的桃花酥还甜着,风裹着天界的暖香吹过来,可脑子里却猛地跳出个影子——青布衫,裂了纹的木簪,冻得通红的耳尖,还有被他喊住时,绷得笔直的后背,和攥着木盒、泛白的指节。

      是那个被他一脚踹下凡的少年。

      这半个月,他早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忘了自己为什么踹他(好像是烦他绷得太紧,又好像是嫌他在天界憋得慌),忘了他坠下去时,最后望过来的、茫然的眼神,甚至连“楚澜尘”这个名字,都得靠王大狗提醒,才能想起来。

      可现在被这么一提,那副冷着脸、硬撑着的模样,忽然就清晰了——清晰得像刚发生的事。

      君砚卿把嘴里的酥饼咽下去,没再转银线。他从柱顶坐直了些,琉璃色的眸子望向天界下方——那片裹着凡间的云雾,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却能莫名想起凡间的雪,想起雪地里冻得发僵的人,该是正踩着雪,一步一步往某个地方走。

      “他……下去十五天了?”君砚卿开口,声音还是懒的,却没了刚才的漫不经心,多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的意味。

      “可不是嘛!”王大狗点头,啃着酥饼含糊道,“您踹他那天是十五,今儿正好三十。说起来,凡间这时候冷得很,雪下得大,他仙根弱,身上又没带仙泽,别再冻着、饿着……”

      “冻不着。”君砚卿打断他,语气很肯定,却没说为什么肯定——他想起自己踹下去时,那句“摔疼了就喊出声”,想起那少年骨子里的韧劲儿,总觉得他不会那么容易被冻着、饿着。

      可话虽这么说,心里却莫名冒出来个念头——去看看。

      不是担心,就是觉得静得无聊。想看看那小子是不是还绷着脸,想看看他在凡间摔得惨不惨,想看看他有没有听自己的话,疼了敢喊,慌了敢躲,没再像在天界那样,硬憋着不吭声。

      君砚卿把手里的油纸包,随手扔给王大狗,从柱顶站起身。青玄广袖扫过柱顶的薄雪,雪粒簌簌落在王大狗头上,他却没像往常那样嫌烦。

      “走了。”

      “君上仙您去哪啊?”王大狗抬头,见他往下凡的云道走,赶紧追问,“桃花酥还没吃完呢,您不再歇会儿?”

      君砚卿没回头,脚步没停,风掀起他的广袖,飘来句懒悠悠的话,轻得像片云,却藏着点连自己都没挑明的、想去看看的迫切:

      “下界瞧瞧——看那楚澜尘,有没有把在天界的‘硬憋’,摔改了。”

      云道的光裹住他的身影,很快就没了踪迹。王大狗蹲在柱下,看着手里的桃花酥,挠了挠头——上仙这懒骨头,百年都没主动下过凡,怎么就为了个踹下去的小子,特意跑一趟?

      他想不明白,只能咬着桃花酥,望着下凡云道的方向,心里琢磨着:等上仙回来,可得问问,那楚澜尘到底摔得惨不惨,有没有把“冷脸”摔软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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