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境界线

　　酒馆的食物永远都是美味，尤其是还有一个在酒馆工作的恋人的时候。安琪对我的食物通常都会特意叮嘱做得更符合我的口味，有时候她又会根据我的身体状况而调整。在这里我通常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安琪会把一切都做到最好。

　　蜜汁肉排和芦笋，营养搭配得十分均衡，酱料不多也不少，在不浪费的前提下让肉汁和口感同时达到了最佳。用餐叉挤压肉排流下的都是熟透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肉汁，芦笋烤制得恰到好处，微微焦黄的根部一口咬下去还有咔嚓咔嚓的声响。黄油融化在烤面包上，再搭配用于醒酒的特饮，这一顿晚餐用来抚慰心灵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有时我甚至会想，安琪是不是真的是降临世间的天使呢？她的身上总有股让人舒心的奇妙味道，好像只要看到她出现在身边，一切纷扰的思绪都得以舒缓。她能将很多事都做得很好，仅仅只是一顿晚饭一次交谈便能让我乱糟糟的心情好了许多。

　　我在她忙碌的时候吃完了晚饭，等到客流量少了一些她能够休息的时候才再次见到她。每到这个时候酒馆几乎都人满为患，我的座位在最里面的角落，这样隐秘狭小的空间反而能让我静下心来。我撑着下巴举着那杯没喝完的苹果酒一口一口抿进嘴巴里，淡淡的甜味配合着丝丝酒气让我更放松了一些。

　　“抱歉，丹尼尔。”安琪坐在我身边，我挪动了一下自己的椅子好让她靠近我一些。我们胳膊抵着胳膊，以一个十分亲密的姿势聊着家长里短，不过大多是护卫队的糗事。安琪在我身边听着我絮絮叨叨像个醉鬼一样嘀咕些没意义的琐事，说到有意思的地方她也会用手捂着嘴巴轻轻笑起来。

　　“就是这样，幸好那时我反应足够快，不然他就要摔进泥坑里了。”我说，“那几天真是下了好大的雨，帕乌尔好像很少会有这种连续几天都在下暴雨的情况。泥巴湿漉漉的，踩上去险些打滑，我刚准备提醒他们要小心脚下，你看见的所有绿色都有可能让你成为失足少男少女。萨缪尔一直都很急性子……我记得他早上还在和我说他傍晚有一个约会，差点儿他就去不成了。”

　　“要步入雨季了。”安琪轻声说，“城区的街道有些小路很久没有打理过，长满了厚厚的青苔，要是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就会摔倒受伤。”

　　“嗯，确实是这样。”我说，“不过幸好他做过许多次训练了，再加上距离我不远，我才抓住了他的胳膊。护卫队的巡逻路线有时候也会覆盖那些角落，如果有机会的话，下一次巡逻时花些时间将它们清理掉就行了。”

　　“只是如果要花时间打扫的话，巡逻就要耽搁一些。不知道时间充不充足，或者提前备好工具安排好划分会更快一些？或者，只让几个人负责这类细小的工作也可以，还是说上报给专门负责的人会更好一些呢……不知道那边会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想的是，如果正好顺路又有机会的话，将它解决了更方便一些……”

　　我自顾自地说话，说了很多才反应过来我的“老毛病”似乎又犯了。我的耳尖几乎在一瞬间就红透了，有些在喜欢的人面前失态的感觉.......不过安琪依旧像是很感兴趣一样撑着下巴听我说话，还时不时地点头赞同我的想法。哪怕我知道这是安琪的善解人意，但把工作上的事拿去面对和我独处的恋人还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正当我想继续说些什么轻松的话题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头上冒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轻飘飘的重量一下子堆在我的头顶，感觉上应该不是什么重物，相反，应该是些小巧的玩意儿才对。我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就发现在我面前刚才还微笑着的安琪突然掩嘴轻笑出声。

　　我伸手摸了摸，才发现那是一朵小巧的玫瑰花。

　　花瓣柔软，还带着些许水汽，有些湿润。我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这是谁的杰作，在安琪的笑声中我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了她的脸。

　　金曜扬是我的妹妹。

　　少女有着金色的头发和紫罗兰般的眼睛，身材小巧，比同龄的女孩要活泼不止一倍。她有一张可爱而元气的脸蛋，再加上开朗天真的性格，几乎任何人只要第一眼看到她都会被她身上的活力和精神感染。她似乎还在为被我发现而不停对我做着鬼脸，将安琪逗得笑个不停。

　　她和安琪一样，都在护卫队的酒馆里打工。金曜扬和我一样，都将神殿护卫队当作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不过不幸的是，目前的她还没有达到能够入选的标准。护卫队的最低年龄是十六岁，而我的义妹今年才刚十五岁。我对她几乎没什么担心的事，她比许多人都要优秀，当然，如果能更加仔细地多思考一下就更好了。

　　她的恶作剧不少，但每一次都能让我们会心一笑。金曜扬也是少有的知道我和安琪恋情的人，我们的关系我并没有告诉太多人，而这个秘密似乎也让金曜扬兴奋了很久。她和安琪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眼下更是有话题去缠着我和安琪聊一些我们之间的琐事。虽然大多数时候我都会用一些理由搪塞，但安琪应该不太擅长应对她的撒娇，一定将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了她很多。

　　“喏！”她指着还在我头顶随风摇晃的那朵玫瑰花说，“丹尼尔哥似乎心情很糟的样子，我都看你在这里喝了好久的闷酒了。这朵花就当我送给你的，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哦！”

　　她叉着腰，如果情绪可以具象化的话，她的身后一定有一条大大的毛茸茸的金色尾巴在用力地摇来摇去。

　　可是问题来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似乎是我的目光太过直白了一些……毕竟我从很久以前就不知道如何完美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哪怕是面对亲近信任的人也是如此。有句话好像叫什么善意的谎言之类的，但对我来说只会非常蹩脚就是了。面对黛西和安琪，无论我自以为掩盖得多天衣无缝，都会被她们立马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哪怕是金曜扬这样迟钝的少女也都能发觉我似乎话里有话。

　　还记得之前我因为发烧差点要缺勤护卫小队的日常拉练。当时正好赶上黛西来找我有事，我其实并不喜欢因为什么而耽误工作，哪怕头已经昏昏沉沉到不行了，下一秒就差点儿栽倒下去，我也依旧强撑着去了现场。喝了大量的温水，也吃了用于应急的药，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将一脸的疲态掩盖下去。黛西看见之后并没有夸赞我的“敬业精神”，而是又训斥了我一番。她说，适当休息才能让效率最大化，我现在做的只是在感动自己罢了。黛西有时候就是这么一针见血。不过事后安琪说黛西有让人送来特效药，多亏了她，第二天我就差不多痊愈了。

　　事后我还问过拉练到满头大汗的萨缪尔，他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是诧异的眼神问我：“你是真的感觉不到吗？要不是你一投入正事就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肯定早就把你拖去休息了。”

　　就连安琪也能在我心事重重的时候过来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所以我想我大概真的很不会隐藏吧，不过对我来说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这个小小的不足能够证明我真的很真诚。当然，除了有什么事是我真的很想隐瞒的时候。

　　啊，一不小心就扯得有些远了……回归正题，在我“很直白”的目光下，我差点儿能看见金曜扬脑袋上并不存在的毛茸茸的大耳朵耷拉下来。她大概一开始也没打算瞒着我，自顾自地拉开了我们餐桌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不同于安琪有些端庄的坐姿，金曜扬坐着的姿势有点儿太不拘小节了一些，脚跟踩在地面一下一下打着拍子，整个上半身都压在桌面上，漂亮的金发散落下来，显得整个人都有些蓬松。

　　“其实那时我看见了啦……那时候黛西才刚刚骂过我，因为我不小心打碎了一个……可能是两个.......唔，有可能是……好吧！差不多四五个盘子！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像他们一样一次性多端几个，这样看起来比较帅嘛……”金曜扬有些沮丧地说，“我本来是过来想和她道歉的，她说我的时候我又不服气，但是在原来的地方没找到她，过来的时候就正好听见你们在说话了。所以我全都听到了哦，从一开始就听到了~”

　　“你也被骂了啊，丹尼尔哥！”她调皮地捂着嘴说。

　　“嗯……”我勉强应了下来，“确实是这样没错……”

　　“好啦……”安琪有些局促地试图转移话题。

　　“而且我听到后面发现丹尼尔哥收到的玫瑰花不见了，本来在你们都走了之后我有进去找过，但是没有找到……没想到是被你捡起来带走啦！所以呢我又去买了一朵～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它是不是很漂亮？”金曜扬继续说，语调也不自觉地开始上扬。“花店有好多种类和颜色都很好看，我都看花眼了！而且老板在听我说只要一朵的时候差点没把我赶出去呢！他说还没见过买花只买一朵还不要包装的。我，我当然知道一次只买一朵有点拿不出手嘛，但凭借我的聪明才智和口才还是说服老板卖给我了，哼哼，厉害吧！”

　　“而且老板还是让我在最茂盛的那一束里选的，虽然看起来很像制作完花束的边角料……但是，但是！买到了就是成功！我选了好久呢，蓝色的很好看，黄色也很漂亮，但果然还是和原本那朵一模一样的最好了！总之，总之！丹尼尔哥不用难过啦，虽然不是不认识的人的仰慕之花，但丹尼尔哥在我眼里永远是最厉害的！”她说，“哦！我也最喜欢安琪姐了～”

　　我心里暖暖的。

　　“诶……不过这样是在偷听哦？真的没问题吗？不可以偷听哦，这样是不好的。”安琪有些严肃地点了点金曜扬的额头，“不要再闯祸啦。”

　　少女吐着舌头认错。

　　“没事的，安琪。”我说，“金曜扬是我妹妹。”

　　其实，金曜扬并不是我的亲妹妹。严格来说，她算我的义妹。她是我在前往帕乌尔帝都时偶然遇见的孤身一人的少女，和她相识的经过也算是一段让我难以忘却的经历。那时候我和黛西还在四处流浪，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到了佛密德堡，这里是帕乌尔的帝都，也算是我们最终的目的地。长途跋涉让我和黛西都身心俱疲，尤其是黛西，她在一路上付出得太多了……我无法完全理解和体会她所经历和背负的痛苦和疲惫，哪怕是作为同伴和家人，我也能看出她一定很累。

　　我们打算短暂休息几天，再继续思考之后的出路。身上的钱还够我们安心度过几日，就在我和黛西出门采买食物和生活用品的时候，遇见了那时尚且年幼的金曜扬。

　　那时她正被几个小混混来回推搡，叫嚣着要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交出来。金曜扬身形瘦小，那时候更是比同龄的小孩矮上一个头还要多。她被人围在中间，像一只皮球一样被来回踢来踢去，那些人手下也没分轻重，经常将她推搡着跌坐在地上。帕乌尔刚刚度过雨季，空气里还是潮湿的水雾，石板路染着些许脏污的泥土，水洼一个接一个落在地面，全都是脏兮兮的样子。她穿着朴素却干净异常的衣服，摔在泥巴里将身上也弄得脏兮兮乱糟糟的。一头金发也染上污渍，发尾还向下嘀嗒着几滴灰褐色的泥水。

　　几乎没有过多思考，我和黛西一起上前将她救了出来。流浪的日子让我和黛西都成长了很多，虽然远不及当时黛西表现出来的惊人爆发力，但对付几个首都的小混混还是绰绰有余的。那些混混估计也就是欺负弱小抢点钱来花花，看在我们身上讨不到好处就灰溜溜地跑走了。

　　金曜扬那时候脸上都是泥巴，从地上利索地爬起来，还差点因为用力过猛再栽下去。她用手挠着乱七八糟被泥巴黏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向我和黛西笑，说谢谢哥哥姐姐救她。

　　那样的笑容让我一瞬间有点恍惚，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流眼泪了。还好那时候金曜扬和黛西都没注意到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了。对一个少女哇哇大哭，可能到我六十岁的时候回想起来都会觉得羞愧吧。

　　但这对我而言实在是无法忍受。太像了，和我的亲妹妹几乎一模一样。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还生活在和平的落日镇，妹妹她很少参与我们的活动和游戏，基本和爸爸妈妈待在一起。日落的时候镇子上都是晚餐的香味和浓烈的果香，夕阳余晖落下，整个镇子都金光灿灿。我回到家，有时候头发也是乱七八糟的，有时候衣服上还沾着杂草枯叶，妈妈给我拿来干净的衣服，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那个时候妹妹就会小跑过来抱住我的腰，抬起头欢快地喊我哥哥。

　　妹妹笑起来很好看，脸也肉肉的，泛着健康而可爱的红晕。那双眼睛永远水光粼粼，像是最干净的湖泊一般清澈。她笑起来会露出牙齿，眼睛弯弯，仅仅只是被注视着都能感到幸福。

　　但那张脸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我眼前。

　　而就在当下，我又见到了。

　　不光是当时，之后的相处里金曜扬也都几乎跟着我们一起。她是个开朗天真的少女，给我们艰苦的流浪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黛西虽然嘴上总是冷冰冰的，但她对金曜扬的关心似乎也并不比我少，她只是很少会表达出来。金曜扬最早帮我们做了些简单的杂事，虽然总是会搞砸。黛西有时也会因为这些而垮着脸，但我看见过她收拾玻璃碎片的时候偷偷微笑过。

　　在被训斥之后，金曜扬总会缩成一团离开现场。有时候黛西说得过头，她还会发出呜呜的不满声。黛西听见了往往会突然停下说话，然后盯着她看。金曜扬通常都受不了这种注视，乖乖闭嘴挨训，然后找机会偷偷地吐舌头。

　　这种相处在她去护卫队酒馆打工后也没有好转多少，每一次打碎盘子和东西都会被上报给黛西，然后金曜扬就灰溜溜地去挨骂，有时候还会闹得鸡飞狗跳。只是长大了一些，比那时候要好上很多就是了。

　　金曜扬同我们一样，也是一路漂泊到了佛密德堡。我不知道她这一路经历过多少坎坷，但这些经历和她身上似乎永远也不会被磨灭的乐观精神和活力让我和黛西都很喜欢这个大咧咧的少女，我和黛西也早就将她当作了我们的家人。金曜扬成了我的义妹，我会像照顾亲妹妹一样保护她，让她快乐地长大。

　　我会守护她，直到生命终结。

　　无论是出于对我妹妹的怀念和惋惜，还是出于对那时无力的补偿，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对金曜扬的家人之情，我都会信守我的承诺。

　　“喂……丹尼尔哥！”金曜扬戳着我的胳膊。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和安琪都在看着我。

　　“嗯，嗯？”我眨了眨眼，“怎么了呢？”

　　“啊——！真是的！丹尼尔哥又没有听我说话！”金曜扬气鼓鼓的，安琪在一旁笑着，前者猛地拍桌站起来，用一种十分不满的语气抱怨。她离桌子远了一些，然后在我和安琪面前转了个圈儿。她还围着围裙，但不难看出底下的衣服是新买的，漂亮又活泼。

　　“我说，丹尼尔哥你看我新买的衣服，是不是很好看，很可爱？”她重复道，手还提着衣摆像贵族一样朝我们行礼。安琪被她的动作逗得轻笑出声，我“诶”了一声，还是茫然地眨着眼。“安琪姐可是夸了好看呢，你觉得呢你觉得呢，丹尼尔哥，好看吗？适合我吗？”

　　少女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的，我赶忙扫视了一眼，连连点头说好看。不过她这次没有继续追问我哪里好看是不是在应付她，得到我的回复后就开开心心地又转了一圈。

　　她的尾巴又摇起来，兴高采烈地哼着歌，过去挽住安琪的胳膊撒娇。

　　“我要穿这件去帝国大典～”金曜扬说。安琪摸了摸她的脑袋。

　　经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似乎离帝国大典只剩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这么仔细想想的话，我好像还没有做什么特殊的准备，这段时间基本在忙着杀手榜的事，没想到回过神来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也许找个时间仔细思考一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嗯……要做的话大概要以日常着装和仪式感为主，在得到决策之后还要找个时间告诉其他人，这么一看的话……

　　在我沉思的时候，安琪和金曜扬已经一人一句地开始聊起那件新衣服了。金曜扬说什么都要拉着安琪一起去买，还说已经看上了一件漂亮的，绝对很适合安琪。安琪微笑着推拒，说自己不需要那么多新衣服，也不用金曜扬破费。少女挽着她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碎碎念，才好不容易哄得安琪连连答应。

　　女孩子们笑作一团，就在这时队长敲了敲我的桌面。我抬起头，他示意我有话要说。

　　金曜扬有些不舍，安琪向我挥手，催促我处理要事要紧。

　　雷格队长是护卫队的队长，他是个很可靠的人，虽然有些严格但很容易相处，也将队员们照顾得很好。护卫队的大家都很喜欢和尊敬他，当然我猜，可能也和副队长黛西太不好相处有关系。雷格队长平时对我的照顾也很多，对于他的事我通常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我们走到一个角落，雷格队长才开始说正事。

　　“丹尼尔，有件事需要交给你。”他说，“护卫队有新成员加入，我十分信任你的能力，所以希望你能多关照他。”

　　“过来吧，步泛。”

　　远处走过来一个个子高挑的年轻人，他似乎在那儿等了一会儿了。他差不多有一米八，黑色头发，在脑后扎着一个小小的低辫。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东方面孔，只是他看起来就有一种让我十分不愉快的感觉，希望我的感觉是错的。

　　雷格队长亲切地拍着步泛的肩膀，然后继续向我介绍：“我打算将他安排到你的宿舍，在工作和生活上，你多提点他。他是个很优秀的人，虽然在这个时间点加入有点……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当然，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报告我，比如不服从安排之类的，我会来处理。如果是小事的话你来决定就好。他的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怎么操练这小子都行！”

　　雷格队长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不过我也没有违抗指示的打算。雷格队长对我关照有加，我当然不愿意做让他难做的事情。

　　“好的。”我点头，“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放心吧，雷格队长。”

　　“嗯。”雷格队长满意地拍着我的肩膀，他看我的眼神颇有一种长辈的欣慰，“交给你我是最放心的，丹尼尔。”

　　雷格队长简单交代了我几句便离开了，步泛在一旁盯着我看，让我有点不太舒服。时间也不算早，更何况还要带新人回宿舍，我没打算在酒馆多待，至于步泛有没有吃过晚饭……我才不想管他是不是饿肚子。

　　不出意料的话，步泛是我最不喜欢的那类人。他的身上有我最看不惯的味道，就是——金钱的臭味。

　　神殿护卫队严格来说并不是统一选拔和考核，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有特例，而你只要有足够的钱，特例都可以为你所有，包括神殿护卫队。帕乌尔的有钱人家总是喜欢塞自己的孩子进护卫队历练，当然了，说得好听些是历练和学习，其实说白了也只是看重了护卫队的名声。金钱再加上这份体面的身份，足以让许多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们今后横着走了。他们加入护卫队也不用像我们一样付出汗水和努力，只要几句话的工夫就可以。

　　这并不公平也不光彩，但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光我认识的就有好几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这样的入选方式让我感到愤怒，因此对待同样的人也自然没什么好态度。走后门就是走后门，要是真的想被人看得起，就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考核进来。

　　不过他们应该也不在乎这些，毕竟我们的埋怨对他们来说只是蚊子的嗡嗡声吧。

　　步泛在这个时间，又是我完全没听说过的方式，想必也是那样。我不明白雷格队长为何非要将他交给我来照顾，我无法拒绝雷格队长的请求和命令，哪怕我对这个新室友满肚子抱怨。

　　回去的路上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像黛西一样高冷，可惜步泛像个看不懂气氛的人一样一直在我耳边念叨。

　　“嗨，小队长，你叫……没记错的话，是丹尼尔·尼兹莫？我可以直接叫你丹尼尔吗？”步泛说，“你吃过晚饭了吗？在来之前雷格队长和我吃了晚饭，不得不说，护卫队酒馆的晚餐真是美味……虽然没有家里的丰富，但味道很赞。”

　　啊，可惜，他竟然吃了。

　　“我们要去哪儿？回宿舍？宿舍长什么样？够大吗？够我在里面跑来跑去吗？”他颇为期待，“好吧，我乱说的，我并不会跑来跑去。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要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嗯……毕竟我们是头一回见面，聊聊天怎么样？还是说做个自我介绍好一点？我叫步泛，是东方移民来帕乌尔的，至于我家是做什么的可就说来话长了……总之我现在只是个护卫队的新人，我喜欢热闹和有意思的人，口味偏重，吃不了太清淡的食物。没什么味道的吃的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下咽的……还是说我其实有点挑食呢？”

　　“噢噢，我差点忘了！酒馆的招牌黄油啤酒就很不错，完美贴合了我的口味。丹尼尔你喝过吗？没有试过的话我强烈推荐给你，真是我喝过的这么多酒里最好喝的，没有那些酸涩和干涩的口感，甜味中带有一丝酒香，完美。”

　　“哎呀……由我这个新人来给你推荐东西是不是有点奇怪？好吧，但我还是觉得值得和你说，我是第一个告诉你的，谁让你目前是我认识的除了雷格队长之外唯一的朋友呢？”

　　“雷格队长说你十分可靠，而且待人亲和，让我不用担心。哎，这可真是太好了，要是把我扔给什么魔鬼筋肉人，我怕不是一天都活不下来！说着玩的……我已经为护卫队的荣誉而练习做好了准备，哪怕是为了不愧对这身漂亮的衣服，我也……”

　　“你呢？丹尼尔？你有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谈恋爱了吗？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要是你没有恋人，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介绍呢……”

　　我尽可能让自己放空，但他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就像有一百只虫子在我耳边一起叫，快把我烦死了！我瞥了他一眼，咬着嘴唇，干巴巴地回了句：“不用费心。”

　　这一定是我今晚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保证。

　　“不要这么冷淡嘛……”他委屈道，“你怎么这么高冷呢？雷格队长说你是个平易近人的好人，还是说只对我这样呢？怎么可以这样……太让我伤心了……”

　　他好像要哭了，但那可能只是表演。

　　我更讨厌他了，因为他太吵了。

　　“丹尼尔？队长？亲爱的尼兹莫队长？丹尼尔酱？”他继续喊我，“别不理我嘛！”

　　我远远就看见了宿舍楼的轮廓。

　　谢天谢地，我们终于到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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