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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灵魂
叶屿垂眸,不再看柏杨的脸色。耳尖痒痒的,红得厉害。
只是上课铃声并没有给二人过多思考的机会,柏杨便逃似的回到了座位,叶屿则继续低头盯向手机打开的页面。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踩着铃声踏进教室,教室里一片哀嚎。理科班的语文通常是极差的,叶屿也认为所有学科中语文是最没意思的。教室的窗不知什么时候被拉开了,过了晌午,初春的天还是会有些凉的,叶屿拉了拉领口,不自觉地抬了眼,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了前座。
少年的身影轻轻晃了晃,伴随着微弱的低咳。
还蛮娇气,叶屿想。
其实他的账号练度极高,再加上一绝的手法,再难的关卡也是闭眼过,是的很多陪玩团抢着要的玩家。
但不知怎的,今天的手感却总是差点意思,看着失败界面,心不在焉。
“啧”
他将手机扔进了桌洞里,手机撞到桌角,“嘭”的一声,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格外突兀。
讲台上的中年男人怒火中烧,抄起手边的粉笔盒子便砸了过去。
“叶屿!”
粉笔散落在叶屿刚洗的校服上,色彩鲜明的痕迹格外扎眼,其中一根正中眉心。
叶屿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便慢吞吞地站起来“到”
“不带课本就滚外面站着,别影响其他同学!”
叶屿也懒得顶嘴,他一脚踹开凳子,利索地出了教室。
身后臃肿地中年男人仍在喋喋不休,“你们这些年轻人整日娇生惯养,未经社会毒打,这都是什么样子!”
“看看这都是什么不伦不类的东西!简直就是社会的败类!活着浪费空气,死了也不安生!打架斗殴没个正形,就指望着啃老!”
意气风发的少年总是听不进这种刺破耳膜的恶评,他止住脚步,气氛骤然降至冰点,爆裂无声。
“老师,他在最后一排,又是单人单桌,不影响我们的。”
这么大的电压,居然不怕死的出来当导体。
叶屿余光一扫,正是柏杨。
少年一副出众的面孔在排排课桌间鹤立鸡群,校服外套半敞着,黑色的贴身毛衣勾勒出硬朗的线条,面上的稚气比起其他同学还未褪得干净,却总呈现给人一副张扬肆意,放荡不羁的模样,恰似盛夏骄阳。
男人正在气头上,闻言瞥了柏杨一眼,见其玩世不恭的面孔,瞬间开炮:“哟,还有个作伴的生面孔,还没课本,真是一对卧龙凤雏,你也给我滚出去站着!”
根本不等男人说完柏杨就已经往外走了,趁其转身又翻了个白眼儿。
这种“官逼民反”的剧情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又在男人喷火的眼神中噤了声。
叶屿收回目光,阔步走出教室。
他斜靠在白墙上闭目养神,清风在长廊奔走,拂过衣袖,外套拉链打在低处的瓷砖,啪啪作响。
站着睡一会也没关系,四十分钟很快就熬完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风,在脸上洒下一片阴翳。
叶屿抬起厚重的眼皮,撞上了少年包罗万象的一汪秋水,他眸光闪动,眉眼弯弯的,漂亮的弧度勾画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温柔。
叶屿想后退两步,却忘了自己就在墙边,头便轻轻磕在了墙上,有些晕,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却无意间碰到柏杨撑在白墙上的手。
指尖柔软,掌心温热,指甲修剪的干净,骨节分明。
引力瞬间大得吓人,二人的呼吸同时放轻。
这似乎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像偶然间吃到了一颗没见过的糖,却发现它和自己的味蕾无比贴合。
就像无意中瞥见墙角蹲着一只晒太阳的猫,本想喂过就离开,它却跟在身后回了家。
换言之,就是似曾相识,命中注定。
柏杨天生就能给人一种熟悉感,哪怕他们才认识了一天。
总会有千千万万个一天可以给叶屿这种熟悉感,最后是安全感。
而柏杨也有这种感觉。
“……”
二人保持这样的姿势不知多久,血液和脸颊都有些灼烧感。
两人一点一点的挪开,叶屿觉得心脏跳得厉害,面上的红晕更甚。
这是…怎么了?
明明大家都是男的,有什么可……害羞的。
叶屿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偏过头,却发现柏杨正静静的凝望着他,眼神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叶屿,”
被突然叫名字,叶屿微不可察地打了个激灵,故作淡定:“什么事?”
柏杨顿了顿,“你名字真好听。”
二人一下午都没说什么话,有时会在无意中对视一眼,又匆匆别过头去。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晚自习前。
叶屿一下午没开游戏,战战兢兢的听课,实在是熬不住了,便又闷着头假寐。
结果还真睡着了,醒来时教室里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个也闷着头不知道在干嘛——柏杨。
叶屿起身,停在了柏杨桌前,桌上是一本摊开的习题,笔迹潦草却锋芒毕露,笔画刚劲,拉得很长。
后面似乎是有心事,涂涂改改的划了一道道黑线,甚至在旁边画了些…小狗?
“吃过了吗?”
柏杨似乎是刚注意到,低头把小狗的最后两笔画完,“没,没胃口。”
叶屿没含糊,转身就往教室外走去,柏杨紧随其后。
二人在教学楼门口停住了。
叶屿见柏杨仍跟在身后,大有跟随宠物的架势,不禁有些纳闷:“我出校,你跟着我干嘛。”
柏杨支支吾吾:“我也出校。”
“校门不在这边”
“那你干嘛往这走”
“翻墙”
“不去食堂吃饭吗?”
叶屿不确定他是真傻还是假傻,淡淡地回了一句:“这个点,去食堂喝风还是吃草啊。”
这倒是,但柏杨显然没这个经验,高一是最早吃饭的。
二人穿过小树林,叶屿轻车熟路地带柏杨躲过摄像头。
低矮的土墙坑坑洼洼,墙皮已经褪去了不少,依稀能看见学长学姐画下的,激荡的青春。铁丝网锈迹斑斑,在风吹雨打之下已经拦不住自由的灵魂。
叶屿寻了处磨损最大的地方,后撤两步,一脚蹬墙,扯住铁丝网,攀上了墙头。
他正欲往下跳,却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望了望眼巴巴看着他的柏杨:“你没翻过墙?”
柏杨翻过的,小时候什么偷鸡摸狗上树抓鸟的事都干过,更何况翻墙,但承认的话到了嘴边,又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弯:“没有。”
叶屿蹲下身,昏黄的路灯忽明忽暗地闪,柔和的光打在他的后脊上。他有些想笑,喉结滚了滚,肩膀轻耸。
柏杨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叶屿也不好再戏弄他。他伸手拍了拍土墙,指向一处粗糙的坑洼“踩这儿,手给我。”
二人并肩站在狭窄的墙头,一齐跃下,柏杨摔了个趔趄,看着有些狼狈,叶屿实在绷不住,撑着墙,笑得直不起腰。
柏杨的脸色越来越囧,叶屿这才停止了对柏杨的羞辱仪式,带他来到了一条小巷。
小巷名为樟林巷,市井气息很重,水泥路修填的时间不合适,已经有了许多斑驳的裂痕,踩上去甚至会有“咔咔”断裂的声音。温市在海岸线的东端,天虽越来越长了,但日落依旧很早,七八点钟许多小店便已经打烊了。
叶屿似乎和一条街的人都很熟,路过时逢人便打声招呼,有时还会寒暄两句。
小巷深处老旧的白炽灯发散着虚幻的微光,似乎下一秒就要跳闸坏死。
二人最终找到一家隐蔽的陕西小吃店,大写的“潼关风情”早已在时光的洪流中淡去了颜色,搁浅在这与时代格格不入的小巷。
老板见叶屿带人来有些诧异,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儿子赶到一边去写作业,收拾出一张小桌招呼二人坐下。
“两份凉皮,两份肉夹馍,也不知道这位同学的胃口,青椒和辣子我切在一边了,要吃的话自己取啊。”
“我不挑,谢谢叔叔。”
叶屿正慢条斯理地将香菜从凉皮里剔出,闻言手上动作顿了顿,搁下筷子,岔开了话题:“二叔,最近那帮混混没来找你麻烦吧。”
老板似乎是没想到叶屿不顾旁人地提起这件事,有些担忧地向柏杨使了个眼色。
叶屿头也没抬,“他不算外人。”
老板也是性情中人,略微感动地揩了揩眼角,视线不自觉地左移:“没什么大事,你好好读你的书。”
城东这一片人少,治安不比市中,再加上在技校和中学附近,总有些地头蛇在这儿作祟,收保护费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叶屿常在这儿吃饭,偶然一次撞见了老板儿子带伤回来。他跟了小孩一次,发现被几个小崽子围了。
叶屿也不含糊,当即和人扭打在一起,最后1v6全身而退,并放言再来找茬见一个打一个。
至此,城东无人不晓叶屿大名,也很少有人来樟林巷找麻烦。
吃过饭后,二人走到巷口,叶屿总觉得有些不安。
“你先回去吧,从北门走,这个点保安已经休息了,警卫室旁边有个停车场,里面有个偏门,门锁翘两下就开。”叶屿止在了原地,挥手示意柏杨先走。
“行。”
嘴上是答应了,其实暗自跟在叶屿身后。
叶屿察觉到人似乎已经走远,便快马加鞭地奔向小店。
巷子深处的白炽灯不堪重负地跳闸了,叶屿隐约中看见几个人影站在店门口,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果然。
方才他就觉得不对劲,现在都可以解释了。
叶屿的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从阴暗处随手拎了一根断裂的水管。
“那王八蛋跑了,看你们还敢怎么得瑟!”
“要么交钱,要么你这破店就别想开了,叶屿算个什么玩意,还敢罩樟林巷?我去他女……”
声音戛然而止,老板瑟缩着抬起头,只见叶屿飞起一脚踹在面前人的大腿根处,又一记闷棍狠狠敲在那人肩膀上,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我说过,再来这儿找茬,我见一个,打一个。”
“你们六个,一起揍吧。”
叶屿周遭瞬间燃起暴戾的气息,抬手一记勾拳,迅速向一旁侧身,又抓着偷袭者的衣领,借机近身,高提右腿,狠狠扫在那人膝间,逼迫其下跪。长棍一转,又格挡住新一轮进攻,左手猛地一抽一拉,进攻者因惯性向前冲了两步,叶屿又是一记闷棍抽打在二人背后,顺势踹翻了躲在不远处随时开溜的逃兵,缴了他手中的一把磨钝的匕首。
他将六个人捆在一起,心中正在盘算如何把他们彻底赶走,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嚎叫:
“叶——————屿———————”
“我————来————救————你————了————”
叶屿:?
老板一家三口:???
被绑住的六人:??????
叶屿正欲起身闪躲,却被一个熊抱扑倒在地。
眼前是柏杨那张放大了的脸,眸中的惊慌失措溢出眼眶。他本是跟着叶屿的,但路灯坏死,他跟丢了,听见远处的打斗声才慌忙奔来。
叶屿来不及感动,他的头便重重磕在地上。
剩下的九人:!!!!!!
柏杨看着叶屿青筋暴起的额角,刚刚幸免于难的心情瞬间魂飞魄散,目光……心虚地看向叶屿的鞋尖。
叶屿俯首,只见崭新的白球鞋上赫然是一道清晰的脚印。
我的。新。球鞋。
柏杨确信叶屿眼里波涛汹涌的情绪是杀意。
地上的六个人影变成了七个。
柏杨发型散乱,右颊是一片红红地巴掌印,鞋上还被狠狠踩了一脚。
“还敢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叶屿阴暗地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柏杨。
“再,再也不敢了。”
柏杨:老婆打我,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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