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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
似乎也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忘记了所有的记忆。
这里是无垠的虚空,脚下是流动的、温顺的云雾。
而在云雾最中央,有一个人在莲花台上静静地“沉睡”。
说是沉睡其实并不准确,那是一种绝对的静止,仿佛时间本身在他周围凝固。
也不是安宁,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声音、光线与生命的绝对虚无。
莲瓣并非温柔的粉或白,而是某种冰冷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玄黑,边缘锐利得仿佛能斩断一切视线。
肢体是一种冷却的、玉石般的灰白。
长发如凝固的墨色瀑布,披散在莲台,发梢却诡异地悬浮在空中,微微飘拂。
“咦?这还有两只犄角?”,她猛地顿住,眨了眨眼。
冉安安抬起脚,想往前看得更仔细。
然而脚下的藤蔓阻止了她,微微的刺痛从脚上传来,冉安安立即往后退。
再往前看,莲台周围,植被以一种非自然的形态蔓生。
最中心的叶片似乎最锐利,它们无风自动,发出极其细微的、仿佛金石摩擦的窸窣声。
似乎是不能再往前了,冉安安左右绕着,希望能找到一条路。
终于,发现在后方蜿蜒着一道仿佛反射着星光的小道。
再往近处看,由一道道不起眼的石头缝延伸出来的,被经年的青苔与藤蔓半掩着。
阴影中,借着一丝光亮往深处看,又有东西匍匐着,咕噜咕噜的声音传出来,看起来像一只小狮子。
却通体覆盖着暗沉的石质鳞甲,它的头颅上没有眼睛,只有一团缓慢旋转的气流漩涡。
冉安安急了,这也不能进那也进不了,看一下就这么难么?
冉安安开始感觉脑袋晕乎乎的,思绪像一团被猫咪抓乱的毛线。
她站在原地,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在耳膜上敲打的声音——直到一个绝妙的念头突然撞进脑海:
不如……直接冲上去碰瓷?
这个想法来得突然又荒唐,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在她心里荡开一圈圈止不住的涟漪。
假装没站稳摔进他怀里?或者,伸手轻轻扯一下他的衣角?
她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他会有什么反应——是会惊讶地睁开眼睛,还是起身无奈地扶住她?
越想越觉得可行。
“对,就这样!”她在心里默念,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横冲直撞地要往前冲。
没想到一路竟然很顺畅,当冉安安穿过最中间的光幕时,几乎毫无阻碍。
那感觉很像是电脑杀毒程序在识别了病毒的源头和气息后被安全放行了。
冉安安像一阵风似的从那只胖狮子身边掠过,眼角余光精准捕捉到了它的反应。
——庞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类似叹气般的哼哧。
随即,那点儿戒备便烟消云散,它懒洋洋地重新眯起眼,连尾巴尖都懒得晃一下,仿佛在说:“又是你这两脚兽,大惊小怪。”
这下轮到冉安安更加惊讶了,“咦?这只小兽难道是认得我?”。
她脑子里的记忆仓库,此刻干净得像被劫匪洗劫过,又连夜用吸尘器打理过,冉安安抠破了脑袋,别说找到线索,连点灰尘都没给她剩下。
跑的太快,冉安安终于来到了近前。
那一眼,把冉安安震的呆愣在了原地。
双眼紧闭,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五官的每一寸比例都精准得超越了冉安安能想象的极限。
神圣、空灵,不容丝毫亵渎。
越靠近,那股浩瀚、威严、令人想要顶礼膜拜的气息就越发清晰,压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她慢慢鼓起勇气,心一横,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垂落到一旁的仿佛由星光织就的衣角。
冰凉,柔滑,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就在触碰发生的刹那——
“嗡!”
她之前眉心当初的灼痕骤然爆发出炽热的金光!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一道繁复而古老的金色纹路自灼痕中心蔓延开来。
冉安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好像钻到了眉心深处,难受地摸了摸额头,好像是一片树叶的形状?
与此同时,一股暖流涌入,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涤荡着连日来的疲惫与隐在体内的污浊之气。
只感觉到一片清明,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小狮子来到了脚边,发出了一声愉悦的低鸣,还用额头轻轻蹭了蹭。
莲台的男子仍然安静地闭着眼,和初时别无二样。
然而,没过几息,它的身体忽地逐渐化为皎白的裂痕,无数碎片一寸寸皲裂…….
好像只是眨眼的时间,梦境便如退潮般戛然而止。
冉安安甚至来不及捕捉任何一个片段,意识就被猛地拽回现实。
沉重的眼皮掀开,一股冰冷的触感将她从混沌中激醒。
咽喉处传来森然寒意……
她艰难睁眼,却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风情万种却冰冷的眼睛。
是那个清倌、原身强抢来的青楼美人,云荇。
他此刻哪还有半分脆弱姿态,指尖把玩着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刀刃正稳稳贴在她的喉管上。
“醒了?”他声音低哑,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却又冰冷刺骨,“高烧多日……殿下倒是因祸得福,得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他指尖轻轻拂过她仍在隐隐作痛的眉心,那里皮肤下似乎有什么在微微发热。
“那日殿下为了逃命把我扔下,可有想过我的下场?”
“可惜”他话锋一转,匕首微微下压,带来一丝刺痛,“赤眼那蠢货想把我们当探路石,我却觉得,殿下更适合做我的傀儡。”。
他俯身,气音喷在她耳畔,带来颤栗的气息,“如果不是殿下当初把我掳来宫中,我根本不会在那狗官府中日日承受鞭挞与折辱,那时,尊贵的您,又正在做什么呢?”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所以,现在乖乖听话,我让你少受些苦。否则,赤眼手下那些半成品的尸傀,想必会很乐意……多一具,像您这般漂亮的躯壳。”
冉安安浑身僵硬,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果然爆大雷,云荇,他果然是装的!而且所图非小!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寂静。
云荇眼神一凛,迅速收起匕首,将她拉起,悄无声息地挪到一边有遮挡物的地方透过一丝缝隙往外看。
神龛建筑后方不远,是一片翻涌着墨绿色气泡的毒沼。
赤眼站在那里,猩红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手中拖着一条锁链,锁链另一端捆着一个不断挣扎、面容扭曲的丑陋男子。
“别怨我,”赤眼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在夜风中飘来,“你们的血肉魂魄,沾染此地秽气,方能更好地为尊上铺上一条通往‘琍’的坦途!这是你们的荣耀!”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那人甩入了毒沼!
“噗通!”
墨绿色的泥浆瞬间将那人吞没,只余下几声短促到极致的呜咽和一连串恐怖的气泡。
沼泥翻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贪婪地吸食。
冉安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死死捂住嘴才没叫出声。
赤眼站在沼边,陶醉般深吸了一口带着腐臭和剧毒的空气。
他身后几名甲士,不,应该说是魔兵,眼神麻木,站立着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
云荇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嘲弄:“看到了?赤眼奉魔尊之命,要我们用命去填平神物‘琍’的路。他想让我们被此地的诅咒和毒素浸染,变成最适合触碰‘琍’的容器。”
他冰凉的指尖再次点了点冉安安的眉心,冉安安感觉到那里灼热更明显了。
“而你,我亲爱的殿下,在碎了那神龛后,似乎变得……格外不同了。”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好好活着,在我需要你之前。”
他趁机“虚弱地”往别处退开,消失在了一片阴影里。
前方,赤眼魔将满意地看着恢复“平静”的毒沼,转身离去。
冉安安靠着神龛的石墙滑坐下来,手紧紧按着发烫的眉心,心脏狂跳。
魔尊要“琍”,赤眼要用他们的命铺路,云荇想把她变成傀儡。
这操蛋的世界,她究竟惹上谁了?这样下去不得把自己的小命玩脱了,还拿什么来继续欣赏美男的任务?
而她自己,这个看似最弱小、最无知的亡国公主,却在阴差阳错下,似乎触碰到了某种某些人都忌惮的力量。
这究竟,是什么呢?
前路是难以逃脱的深渊,但眉心那一点灼热,仿佛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一点救命稻草。
再然后,在这里被迫吸收了一夜“秽气”后,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祭司将他们一一给带了出去。
除了冉安安还能保持一点清醒外,其他人都陷入了昏迷,但云荇似乎已有了办法解决这个限制。
昨日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做的那个异常的梦,可能被清醒着心怀诡计的云荇注意到了变化,便一直在她身边守着。
这神龛弥漫的不祥感,能直接杀人的毒沼泽,一进来就闻到的异香,还有一直燃烧的香灰……是了,在空气凝成不散的腥甜之气。
这绝非一日之功。
此地应该就是被赤眼经年累月当作施展某种邪术的场所。
那为何蒙着布的姬祁塑像会被放置在这个如此邪恶的地方?
思绪及此,那个被拖向毒沼的模糊身影再次浮现脑海。
那绝非已知的任何一个祭品……
这意味着,还有另一批不为人知的“祭品”,早已被秘密运送至此,成为了这邪异仪式的一部分?
那个被扔进毒沼的人到底是谁?
*
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冉安安一群人被统一关到了距离第一次到达的广场“上”。
——离地万尺有余的悬崖峭壁上。
刀子似的风刮在脸上。
每两人一间牢房,两个牢房之间只用木栅隔开。
冉安安倒霉地被分到了和那云荇一处……
上次发生的意外让祭司仿佛记恨起了她。
这次专门把冉安安的牢房安排在了最外围,也是最靠近悬崖的地方。
这悬崖上的冷风,堪称医术卓然。
先是有人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接着便是一片吸溜鼻涕和牙齿打颤的声响。
方才还七倒八歪的众人,此刻都缩着脖子醒了神,一个个在风中凌乱,像极了一群被集体冻出鼻涕泡的呆头鹅。
健壮男孟贲是最早醒来的那个。
他看到了被关在一起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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