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狱巴士]鸿园家主成长手札

作者:想要成为玛丽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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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庭关系



      “在贾元春离开鸿园前,不要再踏出府邸了,衔春”

      空旷的楼阁内,神情苦恼的男人坐于乌木案前,看着对面脸色苍白捧着茶杯轻酌的少女。

      轩台上飞来几只嬉戏的鸟雀,落在雕花栏杆上,王衔春目光追着灵动的鸟雀,对男人的话语置若罔闻。

      像是习惯了王衔春沉默的抵抗,男人并不为此恼怒,缓缓开口:“多做些家主候选人该做的事情吧”

      王衔春收回目光,吹起杯中细碎的波澜,抬眼与男人对视,“不要用这种语气对我讲话,最终参与家主评选的人是我,不是你。况且贾元春的事,你从中没有赚到足够多的好处吗?”

      “别这样,我只是在关心你罢了,衔春”男人低笑一声,“你修养这两日,薛家那两个孩子也得了家主候选资格呢”

      轩台外的鸟雀不知何时悄然离去,云层遮蔽了太阳,明亮的光线瞬间退出楼阁,只剩一片沉沉的阴影,将两人的身形笼罩其中。

      “即便我认为作为你的竞争对手,他们还不够资格,但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吧”

      王衔春看着语气轻飘飘的男人,那双令人生厌的漆黑眼眸正含笑盯着她,她能清晰的感知到,这个男人妄图操纵她。

      毕竟包括她在内,大观园诞下的每个人,骨子里都满含如出一辙的傲慢与掌控欲。

      “你的提案,我一个都不喜欢。在贾元春出嫁前,我不会再出现在大观园,你也不要来找我”

      “衔春,做个乖孩子吧”男人仿佛没有听到王衔春尖锐的话语,语气温和得劝诱道:“我知道的,鸿园再也没有比你更优秀的孩子了,乖一些,无论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他顿了顿,开口:“那群戌狗如何,虽然有些麻烦,我会替你支付解放他们的费用”

      胃部在翻涌,王衔春觉得自己的耐心告罄了,这就是她讨厌男人的原因。王衔春猛地抬手,将杯中适口的茶水狠狠泼到男人脸上,昂贵的茶几被踢翻在地,楼阁内回荡着瓷器破碎的声音,茶水与碎瓷片散落一地。

      王衔春掏出藏于袖中的匕首径直袭向男人,或许是大病初愈,她的速度比往日迟缓不少。然而,几步之遥的男人却并不躲避,平静的看着冲他而来王衔春。

      匕首没入左胸,男人踉跄着倒在地上,王衔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几滴血液喷溅到苍白的面孔之上,为王衔春增添了几分气色。

      “不要窥探我的东西”

      “居然没有割断我的喉咙呢,衔春,明明你也知道这样是杀不掉我的”

      男人看着胸口的匕首,原本温和的伪装被他剥离,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刀柄被他反手握住,用力下压,确定整个刀身没入血肉后,他在体内转动半圈又直直拔出。

      “真难过,你难道不想要的我的性命吗?”

      “下次往这里刺如何?”沾满鲜血的匕首抵在男人的太阳穴,他漆黑的瞳孔照应着王衔春的身形,如同河中伥鬼,引诱着她落入水中。

      王衔春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曾试图同男人友好相处,但事实证明,那是个可以被铭记在她人生履历的失误决策。

      她从男人手里吃了很多苦头。

      最终王衔春得出结论,对待这个人,最该做的就是将他视作一具尸体,以及拒绝他的一切提案。

      遮蔽的太阳再次显露,明亮的光线穿透窗棂,落入这栋空旷的楼阁内,光影交错间,一道清晰的阴影将两人分隔开来。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站在明处的王衔春蹲下身去,抽出男人手中的匕首道:“我不会这样做的,父亲”

      “……那还真是遗憾”

      未加掩饰的脚步声响起,男人躺在地上,看着王衔春离去的背影,任由胸口处的血液流出。

      同大观园的其它家族一样,盘踞鸿园数百年的王家有着属于自己的礼仪。

      鲜血浇筑而成的王家,呛人的佛香从祠堂中飘散而出,烟雾缭绕中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孩子。

      “不跪拜吗?”
      男人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少女的苍白的面容与那座慈眉善目的金佛一同被他收入眼底。

      太过熟悉的场景让他一时有些晃神。

      少时,他也曾这般走入祠堂,被时间打磨沙哑的嗓音立在他的身前,向他诉说着鸿园的伟大。

      祠堂中坐落的佛像,雕的是在荒芜土地上开辟鸿园的先祖,得见者须虔诚跪拜。

      如此,它便会为祈祷者赐下幸福安宁。

      那时他是什么想法呢?他不太记得了,大抵是不重要。

      毕竟,此后他日日在这祠堂中俯首叩拜,额头上渗出的血液逐步化作祖辈的赞誉,身上的伤痕将他一步步送上高位。

      身份、名誉、地位。祠中金佛赐予了他,他人永远得不到的幸福。

      身为被赐福者,他应当日日感恩、虔诚供奉。

      但午夜梦回之时,为何刻于身体之上的疤痕总是翻涌着痛楚,安置于头颅当中的那颗大脑夜夜哭嚎让他不得安宁,为什么祠堂中总是安静的令人抓狂,是他的供奉不够虔诚吗?端坐于祠中的金佛为何从没有回应过他的祈求呢?

      “那里坐着的不过是个早已腐朽的人罢了”少女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没有跪拜的必要”

      少女的答案将他唤回祠中。

      恍惚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将心中疑惑诉诸于口。

      “……你叫什么名字?”

      那双澄澈的紫金瞳中,他的身形屹立其中,胸腔正平稳起伏。

      他在呼吸。

      少女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漂亮的眼瞳正冷漠的盯着他,那种神色男人在幼时曾见过很多次,她正在评估他的价值。

      多奇妙。

      “衔春”

      少女睫毛像蝶翼般轻颤了一下,又缓缓垂下,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眼底未明的情绪。

      “衔春入幽谷,山花为我开”他笑了起来“是个不错的名字,我开始喜欢你了,我是王家王子腾,未来会是你的父亲”

      所有被鸿园庇护的人,就如同研究所里的那些盲目服下丸药、日益化作药材的绝望的病患一般,被鸿园永远束缚,永无挣脱之日。

      但这个孩子是不同的,于是他在那一刻做下决断。

      “作为我的女儿,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衔春”他看着自己呼吸放得极缓,低头诱哄着少女,如同一只正在狩猎的凶兽。

      金佛眼眸低垂,带着几分漠然的慈悲,看着眼前动人的一幕。

      无论是知识,财富、名誉、权利或是别的,身为王家家主的他都会如同那些丸药一般给予这个孩子,他会庇护她,直至…

      破空声响起,一枚碎石被少女掷出。

      王子腾寻声望去,那作壁上观的金佛已然露出空空如也的内芯,正如少女先前所言,那不过是一具绝不会回应他的腐朽空壳。

      “父亲”少女收回手“我想要的,如今已从你那里得到了”

      孩子转身离开了祠堂,王子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那个孩子拒绝了他,野生的鸟雀太过敏锐了。

      但是没关系,他想。

      王衔春会是他的孩子。

      即便并非血脉相通,他们之间的羁绊也绝不会断绝。

      他和那个孩子还有很多时间。

      男人望向那尊破损的金佛,鎏金剥落,朽骨外露,倘若上面雕刻的这个孩子的面孔,他一定会日夜祷告,直至将自己的鲜血、王家的罪孽尽数浇灌,让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同自己一般落入阿鼻地狱,永缚鸿园。

      ……

      王衔春出了楼阁,准备去往自己的住所收拾东西,活在王子腾眼皮子底下,她能减寿三十年。

      大观园中受宠的孩童往往都会拥有一座独属于自己的楼阁,王衔春不同,她在大观园中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府邸,很多栋楼阁。

      她刚得了家主候选人资格、在大观园有一席之地的时候,是不会有这样的待遇的,但王子腾出现了。

      收养子女在大观园中是常有的事,譬如贾家的贾惜春,她并非是王夫人所生,如今也是却也是记在王夫人名下。

      王衔春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得了消息,去见了生母。

      病榻上的女人仔细抚摸着她的脸庞,两人一时无言,能在大观园中将孩童养活的人,总有些过人之处。

      母亲抱着她睡过最后一晚,在黎明来临前,拍了拍她的脑袋。温柔又聪慧的女人知晓王衔春的渴望,不久后她就病逝了。

      那是个冬天,人造雪花从空中飘落。即便王衔春现在回想起,依然觉得那是她在大观园度过的最漫长、最难熬的一个冬季。

      初春时,她被重新冠以“王”姓,不再是因为母亲,而是由她自己获得的姓氏。

      她乖巧地听从王家的教导,承嗣过继那日,庭院中繁花似锦,她看着各色叫不出名讳的花儿,垂眸数着有多少种混合,能让人致死。

      在其中她寻到了母亲房中那朵,花开的相当漂亮,如果幼时她衔花栽到母亲的玉瓶内,一定会在母亲银铃般的笑声中,得知这朵花的名字与故事。

      可惜,没有如果。

      幼时的她整日惶惶不安躲于柜中,后来手中握刀内心满是仇愤,再也不曾与母亲相拥。

      与母亲分别那夜,暖黄的灯火映着两人的身影,她听到母亲担忧的问她。

      “衔春成为家主后,想要造就什么样的鸿园?”

      她窝在母亲的怀抱里,与母亲那双温柔的眼睛对视良久,最终看向房中那朵开的正盛的花儿,轻声道

      “我的渴望,在未来或许会如同这鸿园一般扭曲,所以我不能向您诉说。不过现在的我想要塑造一个,即便是如我一般卑劣的人也能同母亲安眠的地方。”

      思绪回笼,王衔春向着那朵花儿走去,欣赏片刻后,她蹲下身,捡起混在泥土里的石子,柔顺的花朵拂过她的头顶,晨起的露珠顺着她的额头滑落,流经眼角又坠入地面,最终不见踪影。

      她跟随祖训走完繁缛仪式,仆人们敛声屏气,鱼贯而出。古朴祠堂里檀香袅袅,只余她和那位素未谋面的未来父亲。

      依着规定,她应该在祠堂的金佛前俯首叩拜,完成最后的仪式,前面的流程她都做得一丝不苟,得体妥帖,王衔春看着那尊佛像,她应该跪下的。

      舍弃自我,重获‘新生’。

      多么美好。

      掌心传来一阵刺痛,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她攥得太紧,手掌被暗藏的碎石划破,铁锈味在口腔内蔓延,王衔春感受着这股痛意,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涌上心头。

      她今日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为了活下去。

      可她为了活下去,越爬越高,将她拥有的一切化作垫脚石。

      多么荒唐。

      她成为一只为了活下去而奔袭的怪物。

      为了活下去,她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丢掉了。

      王衔春意识到那股绝望的来源,但她无力抵抗,那是她的思念,她开始想念母亲了,她后悔了。

      王衔春抬头望向慈眉善目的鎏金佛像,人真是奇怪,以前她那么恐惧的死亡,现在回看也不过如此,比起现在独自一人站在这过于宽广的祠堂中她更想回到母亲温暖的怀抱中。

      真讨厌,为什么今天不下雨呢?

      手中的刺痛比她经受过的任何一次疼痛都来得强烈,她开始真切地怨恨了。

      就这样吧,王衔春想着。

      她不要再害怕了。

      她不要再流泪了。

      她不要再被裹挟了。

      她要走在母亲血液所铺成的道路,为了那个既定的结局,实现自己的渴望。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她会同母亲道歉,同她忏悔,她窝在她的怀里大哭一场,让她抱抱自己,同自己讲讲那朵美丽的花。

      “没有下跪的必要”

      她看向身旁发问的男人。

      破空声响起,是她抬手,将掌心的碎石掷向金佛,佛像肩头的鎏金应声剥落,露出底下发黑腐朽的木胎。

      就这样吧。

      “衔春啊,你想要造就什么样的鸿园呢?”

      “我讨厌鸿园,母亲,我会亲手摧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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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家庭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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