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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她
“是,我亏欠你。”橙意低眉顺眼,不与他争辩。
江韫丞看她敷衍、漫不经心的样子,莫名烦躁:“难道你不欠我的?那他妈是我欠了你,对吗?”
橙意神色平静:“我说了,我欠你的。”
她不光欠他的,她欠的多了,她他妈这辈子活着就欠所有人的。
她认。
认完了,随便老天爷要拿她怎么样。
她侧侧身,弯下腰穿上鞋套,拎起工具箱往里面走,准备到客卧从床头、床头柜除尘开始做起。
江韫丞立在门边,如一尊雕塑,忽然他转过身,瞧着她的背影,一支冷箭射过去。
“你不是很牛逼吗,现在就混成这个样子?不能干那种事,就只能干这个?”
橙意被一箭射中,定在当场。片刻后,她转过身注视他:“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是他当初把她看成是校花女神、文艺少女,此时此刻,这就是她真实的样子,真实的人生。
“如果你看我不顺眼,我可以不做。”
犯不着侮辱人。
江韫丞迈步走到她面前,垂眸盯着她,目光如寒夜:“你从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到底在骄傲什么?”
橙意睫毛颤了颤,嘴唇轻抿,接着她淡声道:“如果您同意,我就按管家给我的时间表过来。”
台上的小丑上蹿下跳,用尽力气,台下的观众无动于衷,不被撼动,小丑眸光黯淡,整个舞台的灯都灭了,整个世界都暗了。
令人绝望的死寂。
江韫丞默然,肩膀微微垮下去。
很快,他挺了挺脊背,冷声道:“随便你。”转身往门外走去,走进浓雾一般的夜里。
-
第二天早上七点,橙意和沈燕芳一起出门,在路口一个早餐店买了鸡蛋灌饼,边吃边步行到店里去。
店面还没开,她们站在台阶上聊天,聊起昨晚试工的事。昨晚,橙意回到宿舍已经快十点了,匆匆洗漱后就睡了,还没来得及跟沈燕芳细说。
橙意不确定自己能否接到这份工作,管家老范还没有给她答复。
沈燕芳吹一吹热腾腾的饼,咬下一大口:“江韫丞如果不让你去,要么他就是心眼太小,要么就是爱你太深。”
“别乱说了。”橙意握着手里的饼,茫然地望一眼街道,路对面的老槐树大半的叶子也黄了,在风里扑棱棱地扇动。
沈燕芳着急说话,忙咽下一口饼,差点噎着:“我哪乱说了,显而易见的道理嘛。”
七点二十分,林向年开着一辆星空灰特斯拉Model Y,远远驶来,路过她们抬手打个招呼,右打方向盘开进店铺后边的停车场去。
沈燕芳行注目礼:“牛哇。”
橙意也道:“这车型真好看。”
三分钟后,林向年走回来开门。
“店长,换特斯拉了,你这车我和橙意都喜欢,你多少钱买的?”沈燕芳跳到林向年身边,“快点请客。”
“二手车,我哥不要了的……”说到他哥,林向年马上意识到橙意在这,顿了一下,不再继续细说下去。
他哥江韫丞和橙意的这段孽缘,说起来也是因他而起。因为他和橙意是校友,又因为他哥总去学校找他,这才遇上了橙意,擦出了火花,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火花变成了火药,炸得两人分崩离析。
林向年单手托住卷闸门,哗啦一声推上去,转了话题:“请客当然要请,今儿橙意来了,晚上搞个欢迎仪式。”
橙意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不要了吧,我来已经给你添麻烦了。”
林向年:“你来才不是添麻烦,你干活多细致啊,不像燕芳糙得很。”
“什么意思?我干活哪儿糙了。”沈燕芳吱哇乱叫,抬手追着林向年非要给他一巴掌不可。
林向年一溜烟窜进楼上仓库去了。
沈燕芳不满地“哼”一声,转身走进柜台里,推上电闸,打开收银机。
橙意低头轻笑一下,走去角落的储藏室套上工作围裙,准备理货。就在这个时候,管家老范给她发来了消息,肯定了她昨晚的工作成果,并给她发来一份合同和一份工作时间表。
她每周需要去两次,分别是周二和周五下午。
橙意立马把表格存下来,这两周她上早班,等到上晚班时,她需要在周二和周五时提前和同事调个班。
忙到中午,林向年开车走了,下午要去公司开会,橙意守店,沈燕芳出去买饭。
橙意走进柜台,到煮玉米的餐台边,拿起一把不锈钢食品夹,把沸水里金灿灿的玉米挨个儿翻个身,暖融融的玉米香味汇入她鼻腔里,她的肚子越发的饿了。
门口传来“叮铃”一声响,有客人来了。
橙意下意识脱口道:“欢迎光临。”
抬头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对方先认出了她:“橙意?你怎么在这儿?”
橙意细看两眼,认出对方是自己初中好友苏温娅的哥哥苏起延。
那时候,橙意寄宿,和同是寄宿生的苏温娅成为好朋友后,有时候周末不回家,就跟着苏温娅玩儿。温娅读高三的哥哥每次给妹妹买零食,都不忘了给橙意带一份。
橙意回神,对苏起延礼貌微笑:“起延哥,好久不见,差点认不出你了。温娅怎么样,她还好吗?”
苏起延一手勾着单肩包的带子,温声道:“她挺好的,还在国外读书。你怎么样,现在还画画吗?”
橙意牵牵唇角:“很少画了,现在出来打工,时间比较紧张。”
苏起延惋惜地瞧着她:“那太可惜了,你画画那么好,我妈不知夸过你多少次。”
苏温娅的妈妈尤慧莉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偶尔在家陪女儿画画,橙意也会加入其中。有一次两个小姑娘画好了画,拿给尤慧莉看,尤慧莉瞟了一眼,其中一幅画的配色着实惊艳,一问是橙意画的,尤慧莉大加赞赏,说她对色彩有极为敏锐的感知力。
苏起延转身到货架上拿一罐可乐,放在收银台上,边拿出手机准备扫码,边说:“前天我在家大扫除,在温娅的房间还找出几张画,有两幅还签了你的名字和日期呢。”
橙意眼睛里漾起温柔的余波:“真的吗,居然还在吗?”
好早之前的事情了。遥远又美好的一段时光。
苏起延说:“改天我拿给你看看。哦,对了,我在景回学院任教,以后你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
下午三点半,橙意回到宿舍,爬上上铺,翻出一本A4活页素描本,一支炭笔,在素白的纸张上,随手扫上几笔,勾勒出一幅动漫插图——一个清朗少年,浓黑的头发映着光圈,脸颊侧面线条清晰,下巴微微翘起一点弧度,嘴角紧抿,不羁倔强。
没有上色的画笔,只用一支勾线笔,浅浅地勾出轮廓。
画完了,意识到画到是谁,心头又是一阵纷乱,连忙把本子合上。
沈燕芳推门进来,欢快地嚷道:“我的亲亲,快,换衣服了,店长今天要请咱们去酒店吃饭嘞。”
店里员工加上店长,一共六人,留一个值班,其他四人盛装打扮一番,挤上店长的车,兴冲冲开往枫林酒店。
沈燕芳“哇”地叫出声来:“枫林酒店可是高档酒店啊,我只在外面看过,还从来没有进去过呢。店长真牛。”
其他人也嚷嚷着,到了里面要找些合适的地方拍点自拍。
橙意靠在车窗边,望着外面,她不打算自拍,便不参与话题讨论,默默地感受着这样热闹的氛围。
林向年热情介绍,酒店大堂休息区、包厢里、走廊上、观景阳台都能拍。到了酒店,进了包厢,他先连拍几张,把所有人都拍进去,发了朋友圈,配文:团建。
三分钟后,他收到他哥江韫丞发来的信息:
[她去咱们店里上班了?]
林向年回:[昂,今天第一天入职,带他们来咱们酒店吃个饭,联络下感情,员工内部价,便宜,嘿嘿。]
江韫丞:[嘿个屁。]
-
包厢敞阔,中间一个大圆桌,旋转玻璃桌面在灯光下熠熠闪亮,宽大的窗户旁边,摆着茶几、沙发和边柜,林向年和沈燕芳坐在沙发上翻看菜单,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吃什么好。
橙意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提不出什么意见,独自坐在餐桌边,手里捏着一张纸巾,拘束又带着点热切地望着大家。
林向年点好了菜,抬头问橙意想喝什么,橙意觉得口渴,喝点白水就好。
“喝点酒吧。”林向年积极倡议,“喝酒才有氛围。”
橙意没喝过酒,不敢喝。
酒是危险品,有毒似的,喝下去人的形就散了,防线瓦解,流泻什么,被刺入什么,全不由人掌控。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希望尽可能地保持清醒。
她微笑:“你们喝,我喝点果汁就好。”
林向年坚持劝她:“那多没劲啊,出来玩儿放开了点嘛,喝醉了我叫代价送你们回宿舍。”
沈燕芳夺过菜单合上:“哎呀,我的店长你好啰嗦。”她做主,要一瓶酒她和店长喝,再给橙意她们要一大盒酸奶,一大瓶橙汁,好了,等着上菜。
前三道菜上桌,林向年提议大家举杯,欢迎橙意的加入,大家纷纷响应,气氛瞬间更热闹几分。
橙意端起一杯果汁,站起来对大家举杯,诚心诚意地说:“谢谢大家接纳我,谢谢。”说着,探身与每个人碰杯。
之前她借住宿舍,店里的姑娘们虽偶有不便,却也没有什么怨言。如今她到店里上班了,工作环境干净,人际关系简单,闲暇时聊聊哪家酸菜鱼好吃、最近新上映的电影、调休去了哪里玩,做了什么样的古装妆造等等,气氛轻松又自在。
一天下来,她就把自己的心安稳地放在了这里,和他们大家融入在一起。
林向年喝一口酒,摆摆手:“自己人,不要说这种见外的话,说实在的,咱们店还就缺个你这样的稳当人。”
林向年对她的工作实在是满意,这已经是第二次强调。
其他人嚷嚷着不满,什么意思,就橙意稳当,我们就干得少干不好呗。
不过大家也承认,橙意确实更细心,刚来第一天,收银台里面空间变大,各种物件摆放错落有致,赏心悦目,上班都上出雅兴来了。
林向年带着大家再碰一轮,以后就都是兄弟姐妹了,相互关照。大家落座吃菜,一面热热闹闹,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诨。
大门忽然被推开,江韫丞站在门口。
在座的姑娘们除了橙意都愣住了,不,确切地说是震住了。男人身形高大,充满压迫感,身着名贵西服,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尤其是他的面庞俊美无比,看一眼让人腿软。
姑娘们合拢咧开的大牙花子,手脚重新摆摆好,努力呈现出骄矜可爱的模样来。
林向年站起身,朝他走过去:“哥,你怎么来了?大晚上还下来巡视啊?”
江韫丞如今独自在外经营一家会所,并不在江峤集团任职,不论是集团旗下的连锁酒店,或是连锁便利店,他都没有任何管理权。
他不悦地瞟了林向年一眼,怀疑这小子故意拿自己开涮。
不再理会林向年,他侧头,目光定定落在橙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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