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温宴
“臭婊子......”
潮湿的出租屋,头顶上仅存的灯泡终于永久歇业了,滋啦滋啦闪了几下就暗下来。
宿醉又加上没吃饭,再健壮的身体素质也扛不住,男人迷迷糊糊地醒来,胡乱骂了几声,就手忙脚乱地扒着垃圾桶吐了起来。
温宴一进门就看到这副景象。
“狗娘养的小畜生,快给老子做饭。”
那男人见到他回来,嘴里还没吐干净,就骂骂咧咧地指使他。
“好。”
面对这肮脏的咒骂,他倒是无所谓。
人因为被骂生气,也得有那个对象。他从小没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怎么被骂娘都八竿子打不着他的心窝处。要是被骂几次能多吃几口饱饭,他还乐意被骂呢。
“你这小狗玩意儿,长得还挺别致呢,比我昨晚叫的妞长得稀罕多了。”
桌上的啤酒罐堆积在一起,滚下桌的那几瓶,已经在地上留下蜿蜒的酒渍。
他一边擦着酒渍,一边高抬起脸让男人端详抚摸,粗糙的指头摩挲着他的皮肤,他哪里都糙,就下巴这块生得细皮嫩肉的,被摸得竟显出了红痕。
温宴在心里想着,要是男人再摸下去,他就跑到厨房,拿出那昨晚他刚磨的菜刀,一刀砍断男人恶心的脖子,接着把头给下锅生煮,喂给猪羊牛马......
突然,男人挥挥手。
“你走吧。”
温宴怀疑自己听错了,屋里实在太暗,搞得他看男人的口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试图凑近,却被一掌推开。
“小崽子活腻了吧——”
嘴上和手上都不饶人,可等男孩真凑过来,他又想到那□□里跟他差不多的玩意儿,一阵恶寒之后,实在是没忍住。
他破口大骂:“他娘的老子养了你多久,还他妈给老子装蒜了,那老头子死了,以后一分钱都掏不出来,还想要老子白养你吗?!”
温宴话还没听清,耳朵就已经提前长鸣了,那巴掌后还有一脚,对准的就是他侧过来的半张脸外加一只耳。
死了!
老头子死了他怎么办?!
收尸也得找得到人啊——
他不管自己那砍头煮脑的念头了,一个箭步扯开和男人的距离,还踩着那老脸提速,噼啪几声啤酒罐都被他踩裂了好几个。
男人暗骂,往地板狠狠一啐,嘴里还喃喃不绝。
“老头死了知道硬气了?狗屁玩意儿。”
刚进门前的小雨早停了,出租的那栋小楼本来就长满油绿色苔藓,现在目之所及处处都是潮湿的墨绿痕迹。
温宴头晕脑乱分不清东南西北,全凭几个月才见一面的默契来找人。
就是这个方向......没错!
他来到摆满空纸箱的空地,那些流浪汉早就无所事事地在抠脚,连个正经发呆的都没有。
人呢?!
有人发现了他,“你就是温老头捡来的那小鬼吧,唉,来晚了,垃圾车早来过一轮,他被连着箱卷进车里了,现在恐怕连个尸体都找不到喽。”
“发臭了!生虫了!”有人跟着附和。
其他人跟着嘿嘿乱笑,神志不清楚的也跟着笑,哈喇子都流了一脸。
温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只觉得手脚冰凉,半天回不过神来。
“别叫了别叫了,人家伤心着呢。”
全场唯一还剩点良心的,也就是刚开始和温宴搭话的那个大叔,他呵止其他人,用怜悯的目光瞥着温宴。
“老头的那个亲戚没告诉你吗?前几天不还在吹嘘那亲戚有多牛逼吗?还说他整天把你好吃好喝地给供着,有水喝有肉吃,可美着呢。”
他被勾起了什么回忆,絮絮叨叨地讲着:“也不枉老头捡垃圾给你省下的那些钱了,啧啧,老头连个馒头都不舍得吃,光给你攒钱了......”
一回头,那小子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了。
他莫名其妙地咕哝几句,就接着躺下抠脚了。
有个老妇实在是动不了了,捡个垃圾去卖都成问题,吃着垃圾桶里的半个漆黑煎饼,蝇虫在上面肆意蠕动。
看着离去的那个背影,她边吃边头脑混乱地囔囔。
“要是能投个好胎就好了,要是能投个好胎就好了。”
有流浪汉看向那个煎饼,咽了咽口水,朝着老妇打趣:“哟,今天运气不错嘛。”
她不理会,只是还在嘀咕。
“要是能投个好胎就好了......”
快!
杀了他!
奔波的温宴现在只有两个念头,连看路都顾不上,撞倒了小巷子里那些摆着水果的摊子,西瓜苹果滚了一地,
“小崽子看路啊——”
后面有人在咆哮,他充耳不闻,瘦弱的身躯像着了魔般横冲直撞,全然不顾其他,杀人成了他唯一的目标,连老头的话都被他拋在脑后。
“温宴哈哈,你知不知道你跟我的小孙孙同名啊?小孩们不管咱,咱也得活下去是不是?潇洒地活给他们瞧瞧,气死他们!”
我不要活下去了!我要他们死!
天空轰隆一声,炸响惊动了还在盘踞于破楼脚下的流浪汉们。
他们纷纷搬起纸箱,稀稀拉拉地往各楼下拥去,像汇聚向各楼底蚁巢的蚂蚁,麻木地遵循本能。
一辆低调的劳斯莱斯停在巷子入口。
橙粉色的后车门缓缓打开,紧接着司机慌忙下车,拿起伞向后面跑去,趁雨还没淋到里面的人赶紧撑伞。
大小姐,哪用得着您亲自开门?要出了事我可负不了责任!
司机在内心咆哮,但表面还是满脸堆笑,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这位大小姐。
“小姐,这眼看就要刮大风了,实在是危险啊。您的这位朋友当真住在这里?是不是他说错了?”
开玩笑,说谁说错他都不敢说大小姐记错。
但是这真的不像大小姐这类人的朋友居住的地方:破烂的房屋,粗糙的居民,巷子口的水泥地上都布满泥泞,指示牌竟然还是发霉的木料,爬满了黑色的不明虫子。
“雨变大了。”
她淡淡地开口,没有给这位慌乱的司机一个眼神。
“是我们现在就去找我的朋友,还是我们继续待在这里,雨淋湿了我和你,然后我打电话叫爸妈过来跟我们一起找?”
威胁啊,这赤裸裸的威胁啊!
“当然是现在和您一起找了呢。”他腮帮子都咬死了,还是眯起眼睛强颜欢笑地恭维着沈梨。
“抓紧时间。”
“我可不想淋雨。”
—
温宴瘫在地上,嘴里耳朵里正往外冒着血,在他的胸口处,有一条贯彻喉咙至有心口的狰狞刀疤,因为淋着雨,在短短的时间内伤疤已经泡得糜烂,分不清是红是紫。
他刚刚跑到那男人家,趁着人还在骂骂咧咧,直接跑到厨房拿刀。
人没杀成,倒是砍下半条手臂。
谅他也没胆子去报警。
温宴在学校有为数不多比较鲜明的记忆,比如说法政课那个黄脸婆的碎碎念,说什么14岁之前的孩子有天大的权力,什么“杀人人不管,被杀人人管”。
是不是歪理温宴也无所谓了。
他闭上眼,感觉自己要睡着了。
啪嗒,啪嗒。
有人踩进水滩的脚步声。
沈梨站在他面前,蹲下来。
泥泞布满了他的面容,狰狞的刀疤让沈梨不由地嗤了一声,从容优雅地从怀里掏出一只手帕。
绣着花的软帕子在他的脸上抹着,温宴意识逐渐清晰,满头的热血缓缓平息,只从眼角滑出一滴泪,随后混进泥水中。
沈梨的手顿住,“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老严,叫救护车。”
老严恭恭敬敬地鞠躬,遵从小姐的指令,在打完电话后,看沈梨依旧没有举动,疑惑着抬眼,“小姐,您的朋友呢?”
“这不在这吗?瘫在地上快死了的这位。”她嫌弃地看了一眼老严,“还没老就瞎了吗?”
老严把头低得更深:“是,小姐教训的是,是老头子我眼睛坏掉了,竟然连小姐的朋友在这都看不见......嗯?!”
他猛地抬头。
还没死透且听见全部对话的温宴:“......”
“小姐使不得啊,老爷夫人要是知道您交了这种朋友,非得打死我不可!”老严苦口婆心地劝她,原本心如死灰倒下去的枯发竟隐隐有了立挺起来的架势。
“哪这么多废话。”
沈梨呵斥老严,“我的朋友关我爸妈什么事?关你什么事?”
她有些动怒地反驳他,由于讲得太用力,使虚弱的肺气一股气涌到上咽喉处,让沈梨不得不剧烈咳嗽,最后迁怒般一把抓住老严稀疏的毛发。
“小姐您没事吧,哎呦,我就知道来这种肮脏的地方就是倒大霉的开端,明天我带您去拜个佛上个香去去晦气吧......疼疼疼小姐住手!”
“咳!咳!咳!”
少!废!话!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你老几啊!竟然敢指使本小姐!
温宴像在死前听了一部闹剧,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想看看演这一出的是何方神圣。
血液伴着雨水流进眼睛,又酸又涩。
少女瘦削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只有那双眼还在明媚地上扬,纤纤玉指抓住那个凶恶老头的头发,拼了命地想要救温宴。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眼神,那个少女弯起嘴角。
“别担心,有我在。”
他好像听到了这句话,终于意识模糊地晕了过去。
......沈梨正笑容扭曲地掐住老严的头发,眼神不自觉往那里瞥了一下。
?
这孩子怎么笑了?
但现在沈梨顾不得其他了,由于剧烈咳嗽,再加上情绪的巨大波动,即使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几根头发,也渐渐感觉身体的其他部位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沈梨剧烈喘气,老严则慌慌张张接住她快倒下来的身体:“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她幽怨地看着他。
死老头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然后嘎巴晕过去了。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沈梨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昏脑涨,怀疑是不是某个司机积怨已久,趁她不注意给了脑袋一锤子。
【宿主已偏离方向,宿主已偏离方向。】
一个娇俏的少女音在她耳边响起,仔细一听,还有电流滋啦滋啦闪过的伴奏。
系统:【惩罚已经下达,请宿主做好准备。】
话还没听清,沈梨就感觉一股电流流过她的四肢百骸,剧痛感自四肢末端席卷而来,最后汇集于她的心脏。
“啊啊啊啊——”
娇生惯养的她何时经受过这等痛楚,何况这痛处还是从她身体内部发出的,当即尖叫出声。
“小姐啊,小姐您终于醒了,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啊!”还在等候的老严见状立马叫人来检查。
“我们家的小姐都昏过去了,你们怎么还有心思去看其他人啊,都他妈给老子过来,当心董事长开了你们!”
沈梨在经受过被电击后,该死的系统还给她安排了个断手断腿疼痛套餐。
但她听到老严的这番话,还是百忙之中抽空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就是像死老头这样的。
她举起手指,“啊,顾恩啊......”
医生们听到老板家女儿有事的消息,立刻蜂拥围上病床,开始了各项检查,只有老严还在深情款款地握紧沈梨的手指。
“啊,没想到小姐还记得我的乳名。不过我姓严哈哈哈,小时候他们都叫我严恩谢,就是现在改名了,叫严建国,小姐您要是喜欢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改回来哦......”
沈梨差点没噎过去。
“滚啊......”死老头。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