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又最近

　　正是下班时段，二号线人潮拥堵。顾听菲趁林越不注意，落后几步。一个回神，林越已不声不响走到她身后。

　　两人视线相对，顾听菲若无其事：“下次可以提前点进来，这样就能有座位了。”

　　林越不知想到什么，忽而问：“你一直都是这样？”

　　“嗯？”顾听菲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帮同学代买，做导游，类似这样”林越顿了顿，“赚钱？”

　　顾听菲目光坦然：“林同学，向本人打听八卦，是要付咨询费的哦。”

　　林越轻笑：“碰巧，我最近有点麻烦。”

　　回到家，顾听菲脑子里仍然想着林越的话。当时她毫不犹豫就接下了林越的委托，不为别的，谁让林越大方呢。
　　这样距离她目标中的存款金额又近了一大步。

　　顾听菲打开抽屉，从最里摸出一张老旧斑驳的照片。
　　照片是在医院拍的，角度奇特，似是偷拍到的。里头的女人抱着婴儿，美丽鲜艳的脸上不见半分喜色，反而满是冷漠。

　　妈妈。
　　不算陌生的词，顾听菲三年前才知这个称呼另有其人。

　　顾听菲面色复杂，生母留下五千块钱和襁褓中的她，自此后再没出现。她得把这五千块还回去，这样才是真正和那个从未谋面的女人彻底切断关系。

　　照片被重新塞回抽屉。

　　她下楼散心，看到顾枭正和超市婆婆说话。

　　“小顾警官，上次多亏你，找到我家年年，”婆婆递给他一袋苹果，“这是我们老家自己种的，可甜了，你拿回去和妹妹尝尝。”

　　顾枭推拒不过只能接着，婆婆热心问：“房子住的还行吧？要是不习惯，我还有套房子，离你们派出所近，你们更方便。”

　　“谢您了，婆婆，房子挺好的。”

　　顾听菲上前打了声招呼，婆婆笑着让两人进来吃饭，两人一同摆摆手。婆婆满是笑意望着两人离开，转而问店里的媳妇：“上回你不是说要给小顾警官介绍个女朋友吗，怎么没信儿了？”

　　媳妇惋惜道：“人家倒挺满意小顾那孩子的长相，也不在意他没房没车还有个拖油瓶。不过人女孩家里回去一打听，听说了他家以前的事，当天就给我拒了。”

　　婆婆叹气：“他爸的错，怎么能怪到孩子身上。而且，菲菲成绩好，年年都能拿奖学金，哪要操多少心。”

　　“妈，您就少张罗别人家的事了，”媳妇拿了包瓜子，“您又不是不知道老顾干的荒唐事，说出去都丢人。”

　　婆婆摇摇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这边，兄妹俩没有直接上楼，而是绕到一家五金店。
　　顾枭让老板拿了几款照明灯，顾听菲不懂这些，分别看了看，问：“咱们房间里的灯有坏的么？”

　　顾枭头也没动，选出一款灯来：“你房间的不够亮。”

　　顾听菲对此表示她在哪都能写作业，凑合用就行。顾枭显然不认同，揉揉她的头发：“看来你是想近视想疯了。”

　　他挑了款最贵的灯具，一旁的老板眯眼瞧了他一会，咂摸嘴，问：“你是顾家平儿子？”

　　兄妹俩同时抬头。

　　老板咧嘴：“我是他战友，没想到他两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说着望了下周围，热切道：“你家怎么搬这儿来了？啥时候搬的？叔跟你讲，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不要往心里去，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你爸和你妈既然都不在了，以后没事多来叔这儿，叔和你爸可熟了。”

　　这样探究好奇的目光，自以为是的关切，兄妹俩并非第一次面对。
　　顾枭敛起笑意，目光有些冷。

　　老板见状尴尬一笑：“我这也是关心你们，你别多想。灯嘛，大家都是熟人，给你们少两块钱。”

　　顾枭扫了付款码，一分不少结账。

　　回家路上。

　　“哥。”顾听菲扯扯他的衣角，顾枭看她，她垂头说，嚅嗫了下嘴唇，再抬头眼眶红红的，跟小兔子似的。

　　顾枭哂笑，捏捏她的鼻尖：“哟，谁说以后掉眼泪就是小狗来着。”

　　家里出事时，经常有人不分白天黑夜上门要债。门板被砸得哐哐响，还有各种排泄物顺着门缝泼进来。

　　母亲受了刺激中风住院，顾枭忙着照顾母亲，又要顾着妹妹，忙得焦头烂额。一放学便马不停蹄去小学接妹妹，再火速偷溜回家做饭，晚上安顿好她，还要去医院给母亲陪床。

　　十岁的顾听菲夜里一个人醒来，冷凄凄的家里不见人影，只有刺鼻的臭味和无助的恐慌围绕着她。
　　她怕人听到，只敢躲在被子里哭。等顾枭回来，她像丢了魂，目光呆滞，浑身发颤。
　　顾枭怀里抱着小小的她，学着爸爸妈妈的样子，给她唱歌讲故事。
　　她箍着顾枭的腰，这才敢大声痛苦，将心里的恐惧和委屈发泄出来。

　　后来，母亲只撑了两年。
　　自此，顾听菲告诉顾枭，她再也不会流眼泪让哥哥担心了。

　　顾听菲也想到了过去，她眨眨眼皮，调皮道：“哥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老花眼了，本公主的眼泪岂是他们凡人可以看的。”

　　瞧她自然说笑，顾枭放下心打趣：“公主殿下，您的鼻涕是不是也该擦一擦了。”

　　顾听菲吸了吸鼻涕，果然察觉到人中处的凉意。她面色一热，就要去扯顾枭的衣摆来擦。谁想顾枭早有所料，一个拧身，大步往前走去。

　　顾听菲：“顾枭，你给我站住。”
　　顾枭长腿一迈，走得更远。

　　顾听菲疾步追上去。
　　朦胧月光下，少女奔跑的身影越来越远。

　　.......

　　林越家在市中心，顾听菲按着地址找过去，林越已早早等在楼下。

　　这儿是一层一户的高档住宅，顾听菲好奇看了看，很快收回视线。打开门，屋里坐着个打扮华贵的女人。

　　“阿姨，您好。”顾听菲乖巧打招呼。

　　女人斜眼看了看她：“你就是顾听菲？”

　　那眼神很奇怪，顾听菲说不上来，不过为了林越那笔佣金，她掩下心底的不舒服。

　　林越倒了杯茶递给她，对女人说：“妈，您菲菲成绩很好，这学期帮了我的成绩提高了很多。”

　　顾听菲嘴角僵笑，林越转到他们学校时，成绩确实不太好，后面犹如被夺舍，排名如坐火箭直指前三。
　　但这里头跟她可毫无关系。

　　林母听完脸色明显好了许多：“既然你请她帮忙补课，那就补吧。但你最好记住，别把不相干的人带家里来。”

　　林越面色沉了沉，缓缓点头。

　　待林母一走，顾听菲松下紧绷的神经。回过头，林越正望着她：“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顾听菲：“好奇，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乱打听。”

　　林越轻笑：“你这样，我姑姑应该会喜欢你。”

　　顾听菲不懂怎么跳到他姑姑那儿去了，反正任务完成，她还有其它事，索性提前离开。到楼下一摸口袋，发现手机落林越家了。

　　她没林越家里的门禁卡，只能守在一边等林越下楼。

　　没一会，还真让她等着了，不过林越是和林母一起。

　　林母急匆匆走在前面，林越在身后解释着什么。顾听菲注意到，他们似乎提到了自己。

　　待要细听，三人正面撞上。林越掩住神情，自然问：“是有什么落下了吗？”

　　顾听菲说手机，林越陪着她上楼去取。

　　两人下楼时，林母已没了踪影。顾听菲要走，林越叫住她。
　　“顾听菲，”林越想了想，问，“你这周日还能来吗？”

　　顾听菲本要拒绝，考虑到自己的计划，说：“你不会是密谋什么大事，用我做挡箭牌吧？”

　　林越闻言一笑：“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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