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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针:绣的不是孝,是权!
休养了两日,借着绿翘找来的普通药材,沈清辞以混沌之气稍加提炼,辅以最基础的吐纳法门,这具身体总算摆脱了濒死的虚弱,虽仍显单薄,但眼底已有了内敛的神采。
这两日,风平浪静。
苏氏那边毫无动静,仿佛那日的毒药风波从未发生。但沈清辞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苏氏在蛰伏,在观察,也在酝酿更狠毒的手段。
每月十五,是沈府女眷前往祠堂,向祖先供奉绣品的日子。这不仅是尽孝,更是展示女红技艺、在老夫人面前露脸的重要场合。往日,这永远是苏氏之女沈玉娇大放异彩,而原主沈清辞备受奚落的时刻。
清晨,天色微熹。
沈清辞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少女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怯懦已被一种沉静的锋芒所取代。她拒绝了绿翘想要为她敷粉遮掩病容的提议,只让她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簪上一支素银簪子,换上一身半新的月白色衣裙。
“小姐,您这样……会不会太素净了?”绿翘有些担忧,今日二小姐沈玉娇必定会盛装出席,极力表现。
“无妨。”沈清辞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道,“去祠堂,心诚为重,而非衣饰。”
她需要的,就是这份“素净”与“病弱”带来的反差。
当沈清辞带着绿翘踏入祠堂院门时,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以苏氏为首,其女沈玉娇打扮得珠光宝气,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正亲昵地挽着苏氏的手臂。周围还簇拥着几位姨娘和庶出的姐妹,皆是屏息静气,气氛肃穆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祠堂内檀香袅袅,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森然排列,透着一股沉重的威压。
老夫人尚未到来。
沈玉娇一眼就看到了走进来的沈清辞,见她一身素净,脸色苍白,眼底立刻闪过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得意。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苏氏,苏氏回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脸上堆起惯有的假笑,迎了上来。
“清辞来了?身子可好些了?若是还乏力,便在屋里歇着,祖宗们不会怪罪的。”话语看似关切,实则是在暗示她可以不必前来,免得丢人现眼。
沈清辞微微福身,礼数周全,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多谢母亲关怀。供奉先祖,尽人伦孝道,女儿不敢因小恙而懈怠。”
一番话,不卑不亢,直接将苏氏那点小心思堵了回去。
苏氏笑容微僵,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赵嬷嬷搀扶着老夫人走了进来。老夫人穿着一身暗紫色福纹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缓缓扫过在场众人。
所有人立刻敛声屏息,恭敬行礼:“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在沈清辞身上停留了一瞬,看到她苍白的面容和素净的衣着,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主位前坐下。
“开始吧。”老夫人发话,声音带着一丝威严。
管事嬷嬷立刻示意,各位小姐依次上前,将自己准备的绣品奉于祠堂供桌前的托盘内。
沈玉娇第一个上前,她捧着一幅精心装裱好的《松鹤延年》双面绣,绣工确实精湛,松针挺拔,鹤羽纤毫毕现,引得几位姨娘低声赞叹。
“祖母,”沈玉娇声音甜腻,带着讨好,“孙女绣艺不精,只望这松鹤能略表孝心,祈愿祖母福寿绵长。”
老夫人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满意之色,点了点头:“嗯,有心了。”
沈玉娇得意地退下,挑衅地瞥了沈清辞一眼。
接着是其他几位庶女,绣品中规中矩,并未引起太多波澜。
轮到最后方的沈清辞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带着各种意味——好奇、鄙夷、幸灾乐祸。谁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的女红粗陋不堪,往日不是绣得歪歪扭扭,就是配色俗艳,没少闹笑话。
苏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等着看她出丑。
沈清辞面色平静,从绿翘手中接过一个普通的木质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素白锦缎。她缓步上前,步履沉稳,竟无半分往日的小家子气。
她将托盘轻轻放在供桌最后一个空位上,然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伸手揭开了那块素白锦缎。
没有装裱,没有华丽的框架。
托盘里,只静静躺着一块玄色的绸缎,上面用银白色的丝线,绣了一个巨大的字——
孝。
然而,就是这个简简单单的字,却让所有看到它的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字,并非寻常的平绣或蹙金绣。其笔画苍劲虬结,仿佛老树的根须,又似盘绕的游龙,带着一股古朴磅礴的气势!丝线的走向、疏密、光泽,在祠堂幽暗的光线下,竟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流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道韵!
更令人震惊的是,仔细看去,那银白色的丝线,并非纯粹的银白,而是在光影变幻间,隐隐透出极淡的五色毫光,仿佛将天地初开时的那一抹混沌之色,凝于方寸之间!
这……这哪里是绣字?!
这分明是……以针为笔,以线为墨,将一种难以言说的“意”与“势”,烙印在了这方绸缎之上!
整个祠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超越了他们认知的“绣技”震慑住了。那一个“孝”字,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沈玉娇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她引以为傲的双面绣,在这个字面前,显得如此匠气、如此……俗不可耐!
苏氏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个字,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这绝不是那个蠢货沈清辞能绣出来的!绝不可能!
老夫人原本半阖的眼眸此刻完全睁开,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那个“孝”字,握着佛珠的手微微收紧,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动之色。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无数珍品,却从未见过如此……震撼人心的绣品!这字里行间透出的意境,绝非凡俗绣娘所能及!
沈清辞微微垂首,声音清晰而平静地响起:“孙女愚钝,不通繁复花样。只知‘百善孝为先’,故倾尽心力,绣此一字,聊表对祖母、对沈家列祖列宗的敬畏之心。愿祖母身体康健,福泽绵长。”
她的话,将她这幅“简陋”的绣品,直接拔高到了“心诚”、“意重”的层面,反衬得沈玉娇那幅华丽的《松鹤延年》带上了几分刻意讨好的功利。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目光从绣品移到沈清辞苍白却沉静的脸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清辞,你这绣法……师从何人?”
沈清辞早料到有此一问,从容应答:“回祖母,孙女病中昏沉,曾得一模糊梦境,见一古拙字符于心间盘旋,醒后便依稀有感,胡乱绣来,也不知是何绣法,只求心意能达。”
她把一切都推给了玄乎的“梦境”,这是最无法考证,也最让人浮想联翩的解释。
果然,老夫人眼中精光一闪,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梦境授艺?莫非……这丫头真有几分不凡的际遇?联想到前几日张嬷嬷那蹊跷的“意外”,老夫人心中念头急转。
“好一个‘心意能达’!”老夫人缓缓站起身,走到供桌前,亲手抚摸着那个“孝”字,感受着那独特的质感与隐隐的气韵,半晌,沉声道:“此绣,质朴无华,却意蕴天成,深合我沈家‘忠孝传家’之本!今日供奉,此绣当为魁首!”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苏氏和沈玉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老夫人却不管她们,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沈清辞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清辞孝心可嘉,心思纯善。传我的话,即日起,府中库房钥匙,暂由清辞掌管,学习打理庶务,直至其父归来再行定夺。”
库房钥匙!掌家之权!
虽然只是“暂管”,但这无疑是在苏氏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也是在向全府宣告,她沈清辞,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透明人!
苏氏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一丝恐慌:“母亲!这……清辞她年纪尚小,又大病初愈,恐怕……”
老夫人冷冷打断她:“正因年轻,才需历练。你身为嫡母,从旁协助指点便是。”
一句话,堵死了苏氏所有的反对。
沈清辞适时地跪下,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与坚定:“孙女……谢祖母信任!定不负祖母所托!”
她低垂的眼眸中,一片冷静的清明。
第一步,成了。
祠堂立威,借绣技震慑众人,以“孝”道博取祖母青睐,顺利拿到掌家之钥。
这绣的,哪里是“孝”字。
分明是她在沈府破局的第一步,是通向权力之路的——敲门砖!
祠堂内的气氛,随着老夫人的决定,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众人看向沈清辞的目光,彻底变了,从之前的鄙夷不屑,变成了惊疑、敬畏,以及审时度势的衡量。
沈清辞在绿翘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接受着众人复杂的目光洗礼。
她知道,真正的较量,从现在起,才算是正式开始了。掌握了库房钥匙,意味着她有了初步的经济权和话语权,但也意味着,她将站在风口浪尖,迎接苏氏母女更加疯狂的反扑。
她微微抬眼,望向祠堂外逐渐亮起的天空。
目光平静,却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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