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潮:向海而生》

　　次日清晨七点半，林晓舟提前半小时站在了三江港调度室门口。他特意换了身耐脏的工装裤和夹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眼神里满是期待与紧张。
　　昨晚和父亲的僵持虽有缓和，但他知道，码头的老员工们未必会接纳自己这个“空降”的“港二代”，尤其是那个脾气火爆的装卸班长老郑。

　　调度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熟悉的争吵声。林晓舟推门进去，只见老郑正拍着桌子，脸红脖子粗地和方科长争执：“方科长，你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这个月的工资到底什么时候发？我家里老婆子等着钱买药，你总不能让我眼睁睁看着她停药吧！”

　　方科长满头大汗，手里攥着皱巴巴的财务报表，急得声音发颤：“老郑，我真的没办法！林总昨天跑了三家银行，都被拒绝了。现在港口的账户上，连支付水电费的钱都快不够了，你让我怎么给你发工资？”

　　“我不管！”老郑梗着脖子，“我在码头干了三十年，从来没拖过工资！现在港口困难，我们能理解，但总不能让我们饿着肚子干活吧！”

　　调度室里的其他员工也纷纷附和，气氛一度十分紧张。林晓舟站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他以前只知道港口效益不好，却没想到已经困难到了这种地步。

　　就在这时，林威龙走了进来。他一夜没睡好，眼底布满血丝，但脸上依旧带着沉稳的神情。“都吵什么！”林威龙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威严，调度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老郑看到林威龙，情绪更加激动：“林总，你可来了！你给我们评评理，这个月的工资到底什么时候发？我们跟着你干了这么多年，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林威龙看着眼前这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心里一阵发酸。他走到调度室中央，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我比你们更着急。工资的事，我向大家保证，这个月之内一定解决。我已经联系了以前的老战友，他开了一家物流公司，愿意先借我们一笔钱应急。虽然不多，但至少能先把大家的工资发下去。”

　　听到林威龙的话，调度室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老郑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林总，这可是你说的，我们就信你这一次。”

　　“放心吧，我林威龙说话算话。”林威龙拍了拍老郑的肩膀，“好了，大家都去干活吧。老郑，你跟我来一下。晓舟，你也一起来。”

　　林威龙带着老郑和林晓舟走出调度室，沿着码头慢慢走着。清晨的阳光洒在码头上，给锈迹斑斑的吊臂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却依旧掩盖不住港口的衰败。

　　“老郑，昨天的事，对不起。”林威龙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歉意，“我知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我不该对你们发脾气。”

　　老郑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林总，是我太冲动了。你为了港口的事操碎了心，我们都看在眼里。以后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我们跟着你一起扛！”

　　林威龙欣慰地笑了：“好兄弟！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林晓舟，刚从国外回来，想在码头历练一下。以后他就跟着你，你多带带他，让他熟悉一下码头的运作。”

　　老郑看向林晓舟，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他早就听说林威龙的儿子在国外留学，学的是什么跨境电商，一直不怎么待见这种“娇生惯养”的年轻人。“林总，你放心，我会好好带他的。不过，码头的活可不是那么好干的，要是他吃不了苦，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林晓舟立刻挺直腰板，语气坚定地说：“郑叔，你放心，我能吃苦。不管是扛货还是卸货，我都能干，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老郑笑了笑：“好，有骨气！那你今天就跟我去三号泊位，先从最基础的装卸学起。”

　　林威龙满意地点了点头：“晓舟，好好跟着你郑叔学，多听多做少说。”

　　林晓舟应了一声，跟着老郑往三号泊位走去。看着儿子的背影，林威龙心里一阵感慨。他知道，儿子的码头历练之路不会一帆风顺，但他相信，只要儿子能坚持下去，一定能在码头学到很多东西。

　　林晓舟跟着老郑来到三号泊位，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震撼。三号泊位的吊臂锈迹斑斑，停在半空一动不动，岸边堆满了散落的煤炭和矿石，几个工人正吃力地扛着麻袋，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服。

　　“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帮忙！”老郑把一副手套扔给林晓舟，“先从扛麻袋开始，把这些煤炭搬到仓库里去。”

　　林晓舟接过手套，戴上后走到麻袋前。他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双手抓住麻袋的两角，用力往上一提。麻袋比他想象中重得多，他差点没站稳。老郑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

　　林晓舟咬着牙，扛着麻袋一步步往仓库走去。煤炭的粉尘呛得他直咳嗽，肩膀被麻袋压得生疼。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艰难。短短几百米的路程，他却走得满头大汗。

　　当他把麻袋放进仓库，转身准备回去继续扛时，却看到几个工人在一旁偷偷地笑。“看，那就是林总的儿子，连个麻袋都扛不动，还想来码头干活。”“是啊，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根本吃不了这个苦。”

　　林晓舟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又生气又委屈。他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老郑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在意他们说的话。码头的活就是这样，没什么技巧，全靠力气和耐力。你要是想让他们服你，就拿出点真本事来。”

　　林晓舟点了点头，重新走到麻袋前，弯下腰，再次扛起麻袋。这一次，他走得比刚才稳了一些。虽然肩膀依旧很疼，汗水依旧不停地往下流，但他没有放弃。他知道，只有坚持下去，才能赢得大家的认可。

　　一上午的时间，林晓舟一直在扛麻袋。他的肩膀被压得又红又肿，手臂也酸得抬不起来，但他没有喊一声累。老郑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点头。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娇生惯养的“港二代”，居然还有几分韧劲。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晓舟和工人们一起坐在码头的空地上，啃着馒头，就着咸菜。工人们看他的眼神已经缓和了不少，偶尔还会和他聊上几句。

　　“晓舟，你在国外学的是跨境电商，那是什么东西啊？”一个年轻的工人好奇地问。

　　林晓舟放下馒头，耐心地解释：“跨境电商就是通过互联网，把我们国内的商品卖到国外去，或者把国外的商品卖到我们国内来。比如我们港口的海鲜，如果通过跨境电商卖到国外，就能卖个好价钱。”

　　“真的吗？那我们港口的海鲜以后是不是就能卖得更贵了？”另一个工人兴奋地问。

　　“是啊。”林晓舟笑了笑，“不仅是海鲜，我们港口的其他商品也能通过跨境电商卖出去。如果我们能打造一个‘港口+电商’的跨境物流枢纽，就能吸引更多的客户，港口的效益也会越来越好。”

　　工人们听得津津有味，眼神里充满了期待。老郑看着林晓舟，心里也有些动摇。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想法虽然有些不切实际，但或许真的能给港口带来新的希望。

　　下午，林威龙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突然接到了陈晨的电话。“林总，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你谈谈。”陈晨的语气很严肃。

　　“有空，你过来吧。”林威龙挂了电话，心里有些疑惑。他不知道陈晨找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

　　没过多久，陈晨就来到了林威龙的办公室。他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色凝重。“林总，你看看这份文件。”陈晨把文件递给林威龙。

　　林威龙接过文件，仔细看了起来。文件是关于临港经济生态试点政策的，上面写着，国家将在全国范围内选取一批港口进行生态试点，给予专项扶持资金和政策优惠。如果三江港能入选，就能获得大量的资金支持，用于生态改造和设备升级。

　　“这……这是真的？”林威龙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遇到这样的好机会。

　　“是真的。”陈晨点了点头，“我已经向省里推荐了三江港，但是竞争很激烈。周边的几个港口也都在积极争取，他们的条件比我们好很多。”

　　林威龙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他知道，三江港的条件确实不如其他港口。设备老旧、污染严重、效益低下，这些都是致命的缺点。“那我们还有机会吗？”林威龙急切地问。

　　“机会还是有的，但需要我们付出更多的努力。”陈晨看着林威龙，语气坚定地说，“我们需要制定一份详细的生态改造方案，突出三江港的特色和优势。而且，我们还需要得到环保部门的支持。陈星瑶博士不是有一份绿色改造方案吗？我们可以以她的方案为基础，进行完善和优化。”

　　林威龙皱起眉头。他想起了陈星瑶的绿色改造方案，方案里提到的关停泊位、引进环保设备，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虽然现在有了政策扶持的机会，但他还是有些犹豫。“陈晨，你也知道，我们港口现在资金很紧张。就算我们能入选生态试点，获得了资金支持，关停泊位也会影响我们的吞吐量，加剧港口的生存危机。”

　　“林总，我知道你的顾虑。”陈晨叹了口气，“但这是三江港唯一的机会。如果我们错过了这次机会，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关停泊位虽然会影响短期的吞吐量，但从长远来看，生态改造能提高港口的竞争力，吸引更多的客户。而且，我们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政策支持，比如税收优惠、贷款贴息等，帮助港口渡过难关。”

　　林威龙沉默了。他知道陈晨说得对，这是三江港唯一的机会。但他还是有些担心，担心自己的决定会给港口带来更大的损失。

　　“林总，你好好考虑一下。”陈晨站起身，“方案需要在三天内提交，时间很紧迫。如果你决定要争取这个机会，就尽快联系陈星瑶博士，让她完善方案。我会尽力帮你们协调环保部门和省里的关系。”

　　陈晨走后，林威龙坐在办公室里，陷入了沉思。他看着窗外的码头，心里矛盾极了。一方面，他想抓住这个机会，让三江港摆脱困境；另一方面，他又担心生态改造会给港口带来更大的风险。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高致远打来的。“林总，你好啊。我听说，你们港口在争取临港经济生态试点政策？”高致远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林威龙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们的竞争力很差。”高致远轻笑一声，“林总，不如我们合作吧。我可以帮你们争取到这个机会，还能给你们提供资金支持和先进的技术。条件还是和之前一样，我要获得港口30%的经营权和优先物流权。”

　　林威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没想到，高致远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高总，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不会把三江港的控制权交给外人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林总，你别这么固执。”高致远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现在是三江港最困难的时候，也是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们根本不可能入选生态试点。到时候，三江港就只能破产倒闭，你辛苦一辈子的心血就白费了。你好好想想吧，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高致远挂了电话，林威龙坐在办公室里，心情更加沉重。他知道，高致远说得有道理。如果没有高致远的帮助，三江港很难入选生态试点。可如果答应了高致远的条件，就意味着要把三江港的控制权交给外人，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就在林威龙左右为难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林晓舟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肩膀上还带着明显的红肿。“爸，我回来了。”

　　林威龙看着儿子，心里一阵心疼。他站起身，走到林晓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今天累坏了吧？”

　　“不累。”林晓舟笑了笑，“虽然有点辛苦，但我学到了很多东西。爸，我觉得码头的工人们都很好，只要我们能给他们带来希望，他们一定会支持我们的。”

　　林威龙看着儿子充满活力的眼神，心里突然有了一丝触动。他觉得，自己不能因为眼前的困难就放弃希望。为了儿子，为了码头的工人们，为了三江港的未来，他必须勇敢地迈出这一步。

　　“晓舟，你过来。”林威龙拉着林晓舟坐在沙发上，把临港经济生态试点政策的文件递给了他，“你看看这个。”

　　林晓舟接过文件，仔细看了起来。当他看到文件里的内容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爸，这是真的？我们港口有机会获得这么多的资金支持和政策优惠？”

　　“是真的，但竞争很激烈。”林威龙点了点头，“而且，高致远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要帮我们争取这个机会，但条件是要获得港口30%的经营权和优先物流权。”

　　林晓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爸，你不能答应他！三江港是我们几代人辛辛苦苦建起来的，绝不能落到外国人手里！”

　　“我知道。”林威龙叹了口气，“可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们很难入选生态试点。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林晓舟沉默了。他知道父亲的难处，也明白这个机会的重要性。“爸，不如我们找陈星瑶博士谈谈吧。她的绿色改造方案或许能帮我们突出特色，争取到试点资格。而且，我们可以发动码头的工人们，一起想办法筹集资金。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渡过难关。”

　　林威龙看着儿子，心里突然有了主意。他觉得，儿子说得对。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好，就按你说的办。明天，我们一起去找陈星瑶博士。”

　　第二天一早，林威龙和林晓舟就来到了陈星瑶的住处。陈星瑶看到他们，有些惊讶：“林总，林晓舟，你们怎么来了？”

　　“陈博士，我们是来向你道歉的。”林威龙诚恳地说，“上次我不该那么固执，拒绝了你的绿色改造方案。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并且继续帮助我们。”

　　陈星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林总，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港口好。只要能让三江港实现绿色转型，我愿意尽我所能。”

　　“太好了！”林威龙激动地说，“陈博士，我们想以你的方案为基础，制定一份详细的生态改造方案，争取入选临港经济生态试点。我们希望你能担任方案的负责人。”

　　“我愿意。”陈星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过，时间很紧迫，我们需要尽快开始工作。”

　　“没问题。”林威龙点了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可以随时去港口进行调研和数据采集。码头的工人们也会全力配合你。”

　　就这样，林威龙、林晓舟和陈星瑶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工作小组，开始紧锣密鼓地制定生态改造方案。他们白天在港口进行调研和数据采集，晚上则在办公室里加班加点地完善方案。码头的工人们也都很支持他们的工作，积极配合他们的调研，还主动提出了很多宝贵的建议。

　　然而，就在他们的方案即将完成的时候，林威龙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高致远打来的，他的语气很冰冷：“林总，我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珍惜，那我就只能祝你好运了。不过，我要提醒你，我已经和周边的几个港口达成了合作意向。如果三江港不能入选生态试点，他们会很乐意收购你们的港口。”

　　林威龙挂了电话，脸色凝重。他知道，高致远是在威胁自己。如果三江港不能入选生态试点，就真的面临着被收购的风险。

　　就在这时，陈晨匆匆忙忙地来到了林威龙的办公室。“林总，不好了！”陈晨的脸色很苍白，“省里刚刚传来消息，由于有人举报我们港口的污染问题严重，不符合生态试点的要求，我们的申请可能要被驳回了！”

　　林威龙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看着陈晨，声音颤抖地问：“是谁举报的？”

　　陈晨摇了摇头：“不知道。现在时间很紧迫，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举报的人，澄清事实。否则，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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