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富冈师兄的一百封来信

作者:七不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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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封来信


      “紧急!紧急!情况紧急——”
      鎹鸦水晶挥舞着翅膀,在前引路,一边飞着,一边不断对我发出警告的鸣叫,尖锐的声音划破夜色,听起来格外清晰。
      “还有多远?”我手握着日轮刀,跟随它的指引,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战场。
      根据线报,西北方向一座名为陌町的城镇遭到了恶鬼的袭击,凶手是一只身形魁梧、通体糊满泥巴的恶鬼,力大无穷,它一路破坏房屋,将刚刚熄灯准备睡觉的人们从家中揪出来,当场吃掉。
      总部派出了一支由戊和丁级成员组成的队伍,第一时间前去处理,却不想竟然全部遭到了埋伏,下落不明。
      眼看事态越来越难以控制,主公亲自下令,临时调派离战场最近的甲级队士,也就是我,立刻前往增援。
      才刚收好师兄的来信,就要奔赴战场,我的心情虽然有些复杂,但却也已经习惯。

      “目标就在前方!”
      鎹鸦的速度慢了下来,盘旋了一圈,大声对我提醒道,于是我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跳上了离我最近的房顶。
      “初入战场,切忌贸然行动,一定要先观察环境。战况,地形,伤亡情况,和敌人的数量,这些都必须做出初步的判断。”
      这是富冈师兄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始终牢牢记在心里,他的指导,总能使我在战斗中稳住心神,掌握先机。
      然而,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就让我屏住了呼吸。

      夜色浓稠,眼前的小镇寂静无声,唯有冰冷的月光,偶尔穿透云层,照亮这片人间地狱。
      这里应该刚刚下过雨,因为地面此时还反着光。
      我知道,自己尚未抵达战斗的中心,但那混合着雨水、血腥与焦糊味的空气已经扑面而来,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咽喉。
      满眼的断壁残垣都在提醒着我,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怎样的战斗。
      大多数楼房都倒塌了,残留的墙壁上破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到处都是血迹。
      眼前的景象像一把沉重的锤头,一下一下,敲击着我的理智。

      当年,我和哥哥从村庄逃离的那一夜,面前也是这样一番景象:地面到处都凝聚着血水,到处都是死去的村民。
      昨天还和蔼的笑着,从她的背篓里掏出糖来送给我吃的阿嬷,就那样倒在地上,睁着眼睛,死不瞑目,早晨还和我们一起出门上学,一起讨论功课的邻居姐姐,被鬼吃掉了一只胳膊。
      我尖叫着,一路跌跌撞撞,跑向我们的家,心中一遍遍祈祷那最可怕的一幕不要发生,可看到的,却是父亲和母亲冰冷的尸体。
      哥哥紧随其后冲进来,手中的柴火掉落在地上,也顾不得去捡,他拼命将崩溃的我搂在怀里,试图捂住我的眼睛,不让我去看这样残忍的画面。
      无助,恐慌,濒临绝望,那种失去家园和亲人的感觉太过让人痛苦,以至于当我再次亲眼目睹相似的场景,就会感到无法呼吸。
      一种血气上涌的感觉,迫使我将日轮刀握得前所未有的紧,我飞快掠过残存的几栋房顶,试图寻找鬼杀队员的踪迹。

      一个,两个,三个。
      我陆续看到了他们的尸体,身上穿着鬼杀队的队服,无一例外,全都还很年轻。
      有的仰面躺着,横在路中央,有的朝下趴着,被扔在巷子里,更有甚者,被挂在栏杆上,失去了胳膊,或者腿,满脸都是惊恐和不甘。
      还有一名队员,是我曾经见过的女孩,那身鬼杀队制服背后,有着一个触目惊心的空洞,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泥巴,是泥鬼的手笔。
      她的日轮刀断成两截,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双手攥成了拳头。
      一共六名队员,已经全部确认死亡,剩下仍有四人没有看到,不知道是藏起来了,还是被吃掉了。
      六个人,六条鲜活且年轻的生命,其中有几个还是我所见过,能够叫出名字的孩子,竟然就这样,一夜间全部葬送在这里。

      胃开始翻腾,冷静,要冷静下来。
      “不要被情绪影响了判断,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冷静。”耳边响起师兄曾经的声音。
      离开东京府后,我就开始了自己一个人执行任务,虽然偶尔也会和其他队员结伴,可没有了师兄在旁指引,起初真的很不习惯。
      富冈师兄对我而言,就像半个师父,如果说鳞泷师傅教会了我如何驾驭呼吸法,那么富冈师兄则教会了我如何在战场上生存。
      自从哥哥死后,师兄一度变得无比在意我的安危,每次执行任务,都会时刻注意着我的状态。
      “不要心急,”他常常这样对我说,“调整呼吸,让身体时刻稳定在最佳状态,感官才会变得清晰。”
      而我总会在受到他的提点时如获至宝,努力做到他的每一个要求。
      师兄的作战能力出色,等级节节高升,很快就从我的平级变成了我的长官,成为最高的柱级之后,更是将我视为继子,时刻带在身边,加以磨炼。
      有了和他并肩作战的经历作为基础,我才能在后来的任务中独当一面,每次感到紧张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他的眼睛,那会带给我莫大的安慰。

      确认了大致情况,我调整呼吸,从最后一处屋顶一跃而下,双脚踏入这片仿佛被诅咒过的街区。
      “噗嗤”,脚下传来的不是清脆的积水声,而是一种粘稠的、令人不适的声音。
      我低下头,借着月光看清了脚下,那并非雨水,而是血液混合着泥浆产生的东西。
      一边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一边将手放在刀上,我的心中除了愤怒和警惕,更多的是怀疑。
      戊级和丁级,是鬼杀队最多,也最主要的组成部分,他们大都有相当成熟的经验,能够轻松面对普通水平的鬼了。
      我和富冈师兄都是从底层一步步升上来的,自然对每一阶段的队士水平都十分了解。
      一般情况下,他们已经不需要集体进攻,独立行动也能完成一定等级的任务,区区一只泥鬼,怎么能做到把他们全都赶尽杀绝呢?
      过往的经验告诉我,这次我要面对的情况,恐怕非比寻常。

      “雪野大人……”
      就在这时,极其微弱的一声呼喊,让我浑身一个激灵,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我竟然发现了一名眼熟的队员。
      那是一个使用水之呼吸的孩子,曾经也是鳞泷师傅的众多徒弟之一,是我和富冈师兄的同门师弟!
      他还活着,但脸色苍白,浑身是血,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已经无法自主移动了,恐怕再晚一会就要有生命危险。
      “是援兵来了吗?”又一个声音响起,我这才看清,他身后的破屋子里,还躲着一个女队员,两个人正相互依偎着。
      女孩似乎扭到了脚,此时正努力试图按住同伴腹部不断渗血的伤口,看到我的一瞬间,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我们在这里!”

      我走过去,蹲了下来:“还有其他幸存者吗?”
      女孩摇了摇头,她的眼泪流了出来,满脸都是无助和绝望:“没有了,其他人都死了,全都被杀死了……”
      我微微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她浑身颤抖,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我叫雪野冬芙,甲级队士,你叫什么名字?”我一边熟练地为地上那名伤员做着简单的处理,避免他在隐队员们赶来前就因失血过多而死,一边问那名女孩。
      “我,我叫坂田铃音。”她小声回答,“是丁级……”
      “很好,铃音,”我对她道,“不要怕,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
      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前又出现了富冈师兄的身影,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从何时起,竟然也学会了师兄那种独特的,安慰人的方式。
      富冈师兄不善言辞,像“辛苦了,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们”这样充满温柔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因此在战场上,每当他想要安慰那些惊慌失措的队员,往往就会问起他们的名字。
      他曾告诉过我,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让对方意识到自己是谁,并且重新拾回自信。
      可也许是因为师兄的表情总是太过冷漠了,被他问到名字的队员往往会表现的十分紧张,以为水柱大人是在责怪他们办事不利,因此变得更加慌张。
      但好在眼前的女孩并没有被吓到,她听懂了我的意思,鼓起勇气,捡起自己的刀,对我点了点头。

      “雪野大人——”地上那名男队员恢复了一点体力,挣扎着抓住了我的手。
      我想将他先从废墟中拉起来,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可他却挣扎着,张着嘴,努力想要对我说些什么的样子。
      “雨……”我将耳朵微微凑过去,勉强听到他含糊的发音,“雪野大人,请小心……雨……会让人……”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我们身后就传来一阵轰鸣——

      居民楼在巨响中崩塌了,木屑和碎石四处飞溅,一个由泥浆和污物构成的庞大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身后,朝我们这里发起了攻击。
      我飞快回头,看清了那只鬼的模样。
      它高近三米,浑身流淌着粘稠的泥浆,面容模糊,迈出的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着。
      我可以轻易地躲过这笨重的袭击,可那样一来,身旁的两名队员就会暴露在泥鬼的攻击范围之下。
      几乎就是几秒钟的时间里,我迅速做出了判断:
      “雪之呼吸,肆之型,凝霜之刺——”
      日轮刀泛起寒光,伴随着周身温度的骤降,刺向了泥鬼那厚实高大的身体,这是我的呼吸法中速度最快的一招。
      泥鬼发出一声吼叫,重重朝后栽去,强劲的冲击里令它站立不稳,摔倒在了地面上。
      “带他走!”我对身后的铃音喊道。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击竟然没有将泥鬼的身体刺穿。
      “怎么可能?”我惊讶地收刀,不可置信地看着它。
      凝霜之刺,能够利用刀尖散发出的寒气,让受击者的皮肤凝结成冰状,再以极快的速度刺穿其表面,我钻研它的初衷,就是为了对付这种体型庞大、坚不可摧的鬼。
      当年的鬼杀队最终选拔,我和哥哥一路过关斩将,却在天亮之前遭遇了手鬼的袭击,它的皮肤坚硬如铁,顽固如石,普通的攻击根本伤害不了它分毫。
      我和其他几名队员在第一轮就败下阵来,就连哥哥那么有天分、那么强的人,都无法砍破对方脖子。
      日轮刀断裂的声音是那么刺耳,那么可怕,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忘却,最终,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手鬼抓住了半空中的哥哥,紧接着,它捏住了他的头……
      “不!!!!”
      近乎绝望的,仇恨的,歇斯底里的呼喊,让我的喉咙充血,整个嗓子里全都是鲜血的味道。

      那样惨烈的画面,无数次出现在我曾经的噩梦里,无数次折磨得我精神崩溃。
      有很多次,刚刚加入鬼杀队的我从梦里挣扎着醒来,像刚经历过溺水的人一般,坐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然后,便会对上师兄那双眼睛。
      ——也许是在去执行任务的路上,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也许是在需要等待和埋伏的地点,借住在当地人家中,因为条件有限,且需要互相照应,那时候我们往往会住在一起。
      富冈师兄会被我吵醒,有时是还没睡,他会沉默着,一言不发地看着我额头的汗水,和脸上的眼泪。
      “不要忘记这种感觉。”他低声说,蓝色瞳孔在烛火或月光的映照下无比沉静,然后重新替我盖好被子,“每一场噩梦,都会成为支撑你下次挥刀的力量。”
      师兄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像水,澄净,有力,躺在地板上听他说话,就仿佛在为心脉注入一股沉静的力量。
      就是从那时起,我下定决心,一定要练习出一种专门针对这类鬼的呼吸法,不论是多么皮糙肉厚的鬼,我都要将其斩于刀下。

      藤袭山上的那一战,在我心中预演了一遍又一遍。
      快速的出击,毫不留情的穿刺,每一次挥刀,我都咬牙用尽全力。
      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哪怕就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我也要亲手砍下手鬼的头颅。
      ——至今为止,我的凝霜之刺还从未失手过,可这只泥鬼却能抵挡住我的进攻!

      我努力平静下来,迅速观察它的形态,试图寻找出破绽,这才发现,它浑身的泥巴都呈现一种近乎粘稠的状态,如同有吸引力的沼泽,能够泄掉对手强劲的力气。
      这只泥鬼的防御力很强!我明白过来。
      它愤怒地吼叫,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向我发动了一轮新的进攻。
      我微微回头,确认刚刚那两名队员已经安全转移,随即再次拔刀应战。
      泥鬼泥浆构成的脸上裂开一个丑陋而恶心的笑容:“新玩具,嘿嘿,哥哥又给我准备新玩具了……”
      它笨重地冲来,我忍着恶心感,快速后跳,只一瞬间,刚刚站立的地面就被泥鬼的拳头砸出一个深坑,泥水四溅。
      显然,防御拉满的身体形态,让它无所畏惧,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先后来了这么多队员,竟然都无法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这对我构不成威胁,因为雪之呼吸法,最擅长的就是破除对手的防御。
      泥鬼不断发起攻击,而我在残留的几栋建筑之间快速闪避,与它拉开距离,然后迅速转动身体,调整姿态。
      “雪之呼吸,伍之型,漫天飞雪!!”
      空气中瞬间凝结了无数细小的冰晶和雪花,带着强大的寒气,如同牛毛般密密麻麻,快速飞向泥鬼,轻而易举地融入了泥鬼那泥泞的皮肤,直接刺进了它的关节。
      泥鬼狰狞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恐,那些雪花迅速与它身体中的水分相结合,很快,便冻结住了它庞大的身体。
      “有效果!”我心想,紧接着就要用出下一招式,砍下泥鬼的头颅。
      可猝不及防的,天空中惊雷炸响,突然再次下起雨来,雨点迅速砸向地面,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雨……雪野大人,请小心那雨……”刚刚那名队员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雨会怎么样?他并没有说完,可直觉告诉我,要有麻烦来了。
      果然,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我被雨水淋到的手脚竟然毫无征兆的开始麻痹起来。
      这雨有问题!我快速向后退去,试图寻找到一处可以暂时躲避的屋檐。
      这不是一般的雨,而是由鬼操控的雨,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使人麻痹,严重者甚至无法动弹。
      怪不得刚刚看到的队员,宁愿冒着坍塌被砸的风险,也要躲在只剩一半的建筑物下面,真是阴毒的招数!
      那些死去的孩子们,一定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雨淋湿,才会丧失了行动力,沦为任人宰割的牺牲品。

      由于没能继续进攻,泥鬼身体里的雪花融化后,很快便恢复如常,它抬脚便疯狂朝我奔来,伴随着巨大的震动,一拳头击垮了我藏身的楼房。
      我跳起,躲开了进攻。
      泥鬼千篇一律的攻击本身对我来说毫无威胁,可这么一来,雨水很容易就会淋湿我的身体,我不得不再次躲避,在泥鬼的嘶吼声中艰难寻找着掩体。
      “雪之呼吸,陆之型,雪舞——”
      我快速使用闪避技能,结合着日轮刀的高速挥舞,将天空中不断袭来的雨点瞬间击飞,溅向四周,同时快速移动到了另一座房子里。

      眼看着我接连躲下数招,泥鬼开始变得急躁,雨势也突然加大了,雨水变得更加粘稠,带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尽管我的速度已经很快,可还是难免被淋湿了半边身子,腿开始没有知觉了,另一半的身体也逐渐不听使唤。
      头越来越晕,我心中明白,这样拖下去实在不是办法,这雨的毒性太强,麻痹的感觉很快就蔓延开来,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
      行动的迟缓,给了泥鬼可乘之机,果然,下一次攻击,我没能完全躲开,当场被余波击中了腹部。
      我闷哼一声,向后滑行出数米。
      “噗……”
      泥鬼的力气真的很大,我不得不用日轮刀插入地面,才勉强停下,嘴边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不仅如此,由于这一系列的剧烈动作,头上那根新买的发带松了,发丝瞬间就散落开来,垂在脸颊两侧,被雨水淋湿了不少,显得很是狼狈。
      果然,没有了合适的发带,还真是不方便。
      我咬牙,将散落的头发甩开,调整呼吸,同时用力挥出几招,一边将泥鬼击退,一边试图在大雨中仔细观察。

      这雨是泥鬼的血鬼术吗?
      不,不太像。
      它的等级没有那么高,我的本能告诉我,这里一定还有另一只鬼,它才是那个操纵雨水的幕后黑手,正躲在不知名的某处,不肯现身。
      泥鬼不断破坏着建筑物,将仅剩的可以躲避雨水的房屋全都损毁,很快我就会失去所有掩护,完全暴露在大雨之下。
      必须找到并杀死操纵雨的那只鬼,不然我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取胜。
      它在哪儿?那只雨鬼在哪儿??
      雨势越来越大了,我什么都看不清,被淋到的越多,行动就会越受限,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快点想出应对方法。

      “水之呼吸真正的精髓,不是切割与对抗,而是在流动中化解对手的进攻。”脑海中又及时地浮现出师兄的脸,“正因如此,它才会成为所有呼吸法中,最玄妙的一种。”
      我想起他为我展示他自创的第十一之型,【凪】的时候,曾经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是的,水之呼吸的特点,在于它能像水一般,融入万物,化解万物,因此,它也被称为防御力最强的呼吸法。
      水之呼吸至刚至柔,初学起来非常容易,但想练到登峰造极,就需要非常强大的灵性和领悟能力——雪之呼吸作为其衍生,自然也有着相近的属性。
      我屏息,听着周围的雨声,滴滴答答,非常密集,雨点从天空砸下,在地面汇聚,形成了一小片湍急的河流,此时此刻,就在我的脚下。
      嘀嗒,嘀嗒……如此熟悉。
      我突然想起,今天稍早些时候,自己才刚刚听过类似的声音——房顶融化的积雪,变成了水,沿着屋檐滴下来,也是这样的声音。

      雪和雨,本身就是一样的东西,发出的声音自然也会相似!!
      我猛然一颤,脑海中一片澄明,身体因为兴奋而感到轻微的战栗。
      于是,我停下脚步,不再利用挥砍来阻挡雨势,而是站稳脚跟,仔细感受着周围那潮湿的水汽。
      主公大人之所以派我来解决这次的鬼,一定有他的考量……
      雪之呼吸的特性,使它能够与水相结合,化无形为有形,原本就是比其他任何一种呼吸法,都要更加克制泥鬼和雨鬼的存在!

      “雪之呼吸,柒之型——”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轻声默念道,“隆冬。”
      这一次,没有华丽的冰晶风暴,只有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极寒雾气,以我为中心,悄然扩散。
      这雾气并非像之前一样对抗雨水,而是与之融为一体,如同一股拥有生命的寒流,沿着雨点袭来的方向蔓延,短短几秒,便将漫天的大雨全部凝结成了冰。

      “碎!”我喊道。
      突然间,只听到噼里啪啦,无数块冰晶炸开的声音,那些被我冻结住的雨,全都变成了稀碎的雪雾,纷纷扬扬,漫天而去。
      雪雾完美地避开了我站立的位置,窸窸窣窣地飞向我身后,快速地消失在空气中。
      雨声停止了,所有水汽都在刹那间化为了乌有。
      化有形于无形,这就是水元素的奥妙,我想,我已经领悟了富冈师兄所讲的终极防御,因为水的真谛,亦是雪的真谛。

      “啪,啪。”
      是鼓掌的声音,远处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湿漉漉,阴森森的家伙,我的眼前一亮,雨鬼现身了!

      “真是个聪明的猎鬼人,比那些废物有意思多了。”
      他低着头,潮湿的头发挡住了脸,使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能看得出来,他的身形非常消瘦,瘦到几乎就像一具骷髅。
      不仅如此,他的手也十分苍白,像是得了某种重症的病人。
      这是一只控制能力很强,但防御能力很弱的鬼,只几秒,我就做出了清楚的判断,他的特点和泥鬼完全相反,因此他们才会同时出现,一起行动,目的就是互相弥补缺陷。
      普通的鬼一般是不会群居的,他和泥鬼是什么关系?

      “只是,这样一城的恶人,有什么好拯救的呢?”雨鬼说道,的声音和他的头发一样,黏黏的,“你已经被我的雨淋到,很快就会无法动弹。与其为了别人搏命拼杀,还不如趁着这个功夫,抓紧逃跑的好。”
      “逃?”我擦了擦嘴边的血迹,望着周围遍地的尸体,冷笑道,“即便是手无寸铁跪地求饶的人类,像你这样的恶鬼,也一样会将其杀死吃掉,逃跑有用吗?”
      “当然有用,只要你足够识趣。”他站在原地,这样说道,虽然我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感觉到,对方正在直勾勾地盯着我,他抬起骷髅似的手,指了指我身后,“你不是我要复仇的对象,这个城镇里的人,才是。”

      “复仇?”我看着他,攥紧日轮刀,冷冷问道,“——你有什么仇要报?””
      雨鬼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我这才看清,他身上穿的竟然是类似病号服一样的东西,手腕上还插着无数输液的管子,显然就是这个时代的东西。
      看来他不是只经验很丰富的鬼,才刚完成转化没多少年,但他竟然会如此强大,一定是因为短时间内吞食了大量的人类。
      “这个城镇里的人,趁我重病,欺负我有智力障碍的弟弟,打他,侮辱他,在一个雨天,把他推进泥浆里戏耍。”雨鬼猛地抬起头,那张几乎没有皮肉的,枯槁般的脸露了出来,黄色眼球上没有写字,说明他并不属于十二鬼月。
      “弟弟?”我突然明白了什么。那只泥鬼,和他竟然是兄弟关系。
      “没错,桑植他只是像以前一样,去商店拿面包和鸡蛋而已,他做错了什么?”那阴森而沙哑的声音,就像嗓子里含了刀片一般难听,“我拼尽全力,手脚并用,才找到了他,那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可这一城的人,就因为怕被我的病传染,谁也不肯帮帮我们!”
      雨鬼越说越激动,脸也越来越狰狞,那只体型巨大的泥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这才发现,泥鬼身上的泥巴已经干了,看来它身体的潮湿程度,是由雨鬼操控的。

      “拿?”我看着他,猜测道,“你是想说——偷才对吧?”
      “偷又怎么样?为了给我治病,家里早就没有钱了,没有钱,就只能去偷,去抢!所有欺负过我们兄弟俩的,全都别想逃,现在,我就要杀光这个城镇里的所有冷陌人,”雨鬼继续说道,“因为他们全都该死!”
      “就算你们曾因为疾病遭受过歧视和欺凌,那这些鬼杀队孩子又做错了什么?”我站直了身体,冷冷质问道,“他们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又凭什么落得这样惨死的下场?”

      “那可不能怪我。”雨鬼幽幽地说道,像在讨论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我从来不伤害无罪的人,谁叫他们非要多管闲事,和有罪的人同流合污?”
      “他们只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保护弱小,谈何有罪?”我对他这样轻飘飘的态度感到愤怒,不由握紧了刀,“你这样滥杀无辜,和那些伤害你们的人又有什么两样?”
      “滥杀无辜?”雨鬼抬手,天空中又开始乌云密布,“不,我从不滥杀无辜!我杀的每一个人都有罪,都是罪有应得!”
      “满口胡言的家伙……”我忍无可忍,举起日轮刀,周身的寒气瞬间凝结,“今天就要你给他们偿命!”

      雨鬼见无法再理论下去,快速把手一指,高大的泥鬼率先出击,狂吼着朝我冲了过来。
      我直面这个咆哮着冲来的身影,没有释放任何攻击性的招式,而是将日轮刀笔直插入脚下积水的地面:

      “雪之呼吸,捌之型,寒冰之盾!”

      一瞬间,周围的雨水、泥浆、废墟,甚至空气本身,都变得冰冷无比。
      强大的寒气自下而上,地面突然暴起无数冰冷的根须,形成一座巨大的冰墙,瞬间冻结住了它笨重的身体。
      就是现在!
      我拔刀,没有向着泥鬼砍去,而是身形一转,掠过泥鬼,瞬间飞向远处因被寒气短暂渗透而身体僵直的雨鬼。
      日轮刀尖划过冰面,留下细小的拖痕。
      “什么?你竟然……”
      雨鬼一惊,没想到我的目标不是离得更近的泥鬼,而是远处看似更难对付的自己。
      眼看我越来越近,他快速后退,试图利用雨水防御,但已经晚了,周围每滴雨点都在离开他身体的瞬间被我冻结。

      “雪之呼吸,壹之型,寒斩——”
      寒光一闪,平滑,干脆,那颗湿漉漉的头被一击砍下。
      生命的最后一瞬,他看向了远处的弟弟泥鬼。
      而泥鬼,则在我落地的瞬间,身体由内而外爆发开无数道冰刺,紧接着轰然崩塌,碎成了一地冻结的泥块。

      一套突发奇想领悟出来的连招,消耗了我很大的体力,但好在成果十分显著。
      随着两只鬼的同时死亡,天空中的雨骤然停歇,月光透过云层缝隙洒落,照在了这片刚刚厮杀过的战场上。
      “成功了!我成功了……”我喃喃道。

      就在这时,刚刚用呼吸法强行压制住的、雨水所造成的毒性,在此刻才再次发作,我长出一口气,身体无法动弹,双眼也更加模糊。
      “雪野大人!!”
      身后传来铃音的呼喊声,她朝我跑过来,试图帮上一点忙,可我却没有力气去看她了,身体摇晃了几下后,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好累,好疲惫,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怎么回事?好想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了……

      事实证明,雨鬼的能力非同一般,被雨水淋湿的身体,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复正常。
      好像陷入了一个无比痛苦的梦境,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我看到了死去的父亲,母亲,哥哥,还有那些鬼杀队的同伴们。
      最后,是富冈师兄那模糊的脸。

      “冬芙。”
      “快醒来。”
      恍惚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直出现在我的眼前,两片颜色不同的羽织,黑色的头发,水蓝色的眼睛,和一张写满了担忧的脸。
      “是富冈师兄吗?”
      我张开嘴,本能的想要叫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也抬不起手来。
      这不是现实,这肯定是梦。
      我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富冈师兄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来的,自从哥哥离开后,他的情绪波动就再也没有写在脸上过了。

      用尽全力睁开眼睛,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由各种药材,和紫藤花组成的气味。
      眼前空无一人,只有雪白的天花板,不远处,小葵的身影在忙碌。
      ……果然是梦。
      我就说,富冈师兄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
      “小葵——”我动了动手指,试图从病床上坐起来。
      “啊,雪野小姐,你醒了!”小葵一惊,慌忙跑过来,弯腰凑近了我,“太好了,真是不容易,你中了一种很特殊的毒,足足昏迷了三天呢。”

      从小葵那里,我得知了后来的事情。
      原来那一战结束后,我和四名伤员就都被送到了蝶屋接受救治,目前他们都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不能下床行动。
      而我因为中毒后还强行使用呼吸法激烈战斗,导致毒性蔓延,一直没有苏醒,蝴蝶小姐不得不把我的解药加了三倍的剂量。
      我抬了抬手,发现身上的擦伤已经得到了处理,手腕上还缠着绷带。
      可与此同时,我也发现了一个特殊的东西。

      ——我的被单上,放着一只小小的盒子,盒子下面还有一封信,信上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墨蓝色印章。
      “这是?”我惊讶不已。
      “那是水柱大人给雪野小姐留下的。”小葵说道,“这三天,水柱大人每天早晨结束任务后都会来蝶屋,在你的床前坐上一会儿,什么都不说,看起来像在发呆。”
      “什么?”
      我心中哗然,富冈师兄他竟然真的来看过我,刚刚那个梦,难道不是幻觉?
      我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去,拆开了信封。

      【仅凭一战,就领悟了雪之呼吸两种新的招式和型态,实在令人惊叹。你做的很好。】
      【只是昏迷的时间太久,身体分解毒素的能力让人担忧。】
      非常简短的两行字,字迹却没有从前那么工整,看上去像是坐在病床前临时留下的一样。
      我又打开了那只盒子,发现里面竟然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崭新的发带,和哥哥锖兔当年送给我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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