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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小兵的话就如惊天大雷一般,炸得全城乱作一团。
街上的百姓急匆匆归家,集市上的门店纷纷关门歇业,幸好银珠已经买好了足够的食物,没被这忽如其来的消息搞得手足无措。
银珠原本也得出城,这样一来到是方便行事。
唯一倒霉的是,段府那些死了的人,像是被这惊天消息所淹没,官府大概无法发现他们的死亡,也无暇替他们申冤了。
银珠拎起凳子的两个大包裹,把它们严严实实的绑到了背上。一个装了她的衣物,里面藏着银两,一个装了食物,包子和玉米饼,小袋米和面粉。她个子虽高,但身躯不宽,背上两个包裹,看着总有点违和。
段则安背着自己的小包裹,看着银珠背后的重物,开口道:“银珠姐姐,要不我给你背一个吧。”
银珠定定地看了眼前只有自己胸前高的小孩几秒,想都没想拒绝了:“不了,姐姐能行。”说完,她拉着段则安的袖子,逆着人流,灵活穿梭在乱糟糟的人群中,缓缓走向城门。
走了大约半刻钟,银珠看到了雄伟的城门。砖石结构,城墙很厚实。
城门前乌央乌央的全是脑袋,密密麻麻的跟蚂蚁一样。其中,不少人拉着板车,老人小孩坐车上,此外全是些锅碗瓢盆。还有一部分人背着竹筐,里面鼓鼓囊囊的塞满了行李。多是两人同行,至少三人。像她和段则安这样,年轻姑娘加一个小孩的,基本没有。
银珠随意瞟了几眼,发现大家都没有要走的样子,拉着段则安找了一个偏僻的小角落。
走了很长时间,银珠这未经锻炼的身体实在是遭不住了。她干脆坐在地上,招手示意段则安蹲下。明明段则安和她相处时间不到一天,却奇异的懂她表达的意思,也很听话抱着双手蹲下来。
银珠摸了摸鼻子,将他当个小大人,小声询问他的意见:“你觉得我们是混在这些人中跟他们走呢,还是我们单独去其他地方?”
段则安静了两秒,没有表达自己的想法,反问银珠:“姐姐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跟着这群人走比较稳妥,毕竟你也没出过城,按照官路去金沙港,或许面临迷路这个问题。”
按照之前两人的计划,他们打算沿路去金沙港,然后在那打听消息,看看哪个地方受了灾,随后坐船前往附近城镇,进城的时候混进去。然而,现在有更好的选择。
“我都听姐姐的。”段则安很是乖巧,压根没有其他意见。
银珠听段则安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人都快飘了,语气轻快地说:“行,那我们就跟着他们走。”
段则安点头,很快靠着银珠坐下。
银珠看着成群结伴的众人,发现自己和段则安是弱小势力。她扭头看了看段则安,小脸很白,衣裳整齐,感觉是个可以打劫的大肥羊。忽然,银珠想到了自己的形象,昨夜没完全看清,大概长得不错。
段则安注意到了银珠的视线,睁着大大的眼睛问:“姐姐,怎么了?”
“玉郎,我美吗?”银珠问。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段则安忽然语噎。他盯着银珠看了几秒,客观评价:“姐姐生得一副好皮相。”
银珠年纪小,才十三岁。五官没张开,但脸蛋很嫩,像是能掐出水来,长相很纯,说是个小姐也不为过。当初如果没有这幅好皮相,她也不敢起勾搭大少爷的心,可惜计划中道崩殂,被夫人掐掉了那点念想。
听了段则安的话,银珠没有半分高兴,反而愁眉苦脸,哀叹连连。
他们是弱势群体,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偏又遇上打仗逃难这档子事,路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好皮囊容易招来祸端。
“路上状况多,我们得灰头土脸点,这样不容易被盯着。”银珠揽着段则安的肩膀转了个身,面朝墙壁。昨晚的雨太大,墙角的土还是湿润的,她伸出干净的手,抓了一把土往脸、头发和衣服上擦。
“怎么样?”
“脸还可以再脏一点。”段则安回。
银珠又捣鼓了一下,问:“这回呢?”
“可以了。”段则安点头肯定。
银珠如法炮制,将段则安弄得脏兮兮的,看着像是个顽皮小子。看着自己的杰作,银珠满意地笑了笑。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逃难也存在着隐形阶层。
城门口的百姓等了很久,城门处的人越聚越多,可是城门兵也没有要带队指挥撤离的意思。
很久后,一辆朴实低调的马车领着几辆运物品的马车缓缓走来,周围还有好几队带刀随从。城门领头的那个兵先是恭敬的在车边行礼,随后让人在前方开路,江陵的百姓则是跟在车队后面。
路上风平浪静,只是路有些难走,拜大雨所赐,全是泥巴路。银珠和段则安体力不比成年人,默默跟在队伍中后方,并不显眼。
天色渐晚,恰好路过一片广袤的森林。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最前方的马车停了,银珠远远瞧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下了车。很快,有士兵一路小跑传令,在树林里休整一夜。
银珠捂嘴悄悄对段则安耳语:“看来前面那人来头很大。”
段则安抬眼,漆黑的眼眸盯着那人的身影看了几秒,默然颔首,便紧跟在银珠身侧。
首批撤离的江陵百姓太多,他们干脆以土路为中心,零零散散占据了周围近两百米的林子。
银珠和段则安不需要生活做饭,在最外围,吃了几个玉米饼,填饱肚子后,便靠在一颗树边小憩。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银珠被尿意憋醒,说起来她已经一天没上过厕所了。看了一眼抱着包裹的段则安,他闭着眼睛,似乎在睡梦中,今天的行程对于他一个小孩来说,消耗量巨大。原本就营养不良,还要经历这种事儿,实属不易。
他们周围人不少,多数已经睡着了,时不时还能听到震天响的呼噜声。偷抢包裹的事大概率不会发生,但得以防万一。她离开时,他清醒着更安全。
“玉郎,醒醒。”银珠犹豫几秒,还是小声开口叫了段则安。
只一秒,段则安迅速睁眼,像是完全没睡着一样,他扭头低声问:“姐姐有事?”
“我想去附近如厕,你自己在这注意着点。”银珠朝漆黑的林子里指了指,随后双手撑着地,从石头上坐起身。
她刚站起来,段则安迅速起身,背着随身包裹:“姐姐,我陪你一块去。”
银珠见他态度坚决,点头说:“行,你注意点脚下的路。”
银珠视力不错,借着月光依稀能辨别脚下的路。慢慢朝外走了二十米,等完全听不到呼噜声时,她停了下来,对身后的段则安说:“你在这等我,记得背过身体。”
段则安照做:“好,有事儿叫我。”
“嗯。”随口应了一声,银珠急急地朝外走了五米,找了个茂密的草堆,蹲了下去。
冷风吹过,树林的叶子随风而动,发出簌簌的响声。
银珠整理好衣裙,看着段则安的背影心下一定,朝他走去。下一秒,她的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还没来得及反应,她被人斜抱着往林子更深处走。
意识到不妙,银珠使劲挣扎却无法挣脱,双手狂掐抱着自己的那只手臂,又朝外瞪脚试图发出一些响声。然而她低估了这人的忍耐力,脚瞪在树上或树丛中也发不出特别的响声。
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段则安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撒泡尿的功夫都能遇到个女人,老天待我不薄啊。到了这,应该就没人打扰我了。”身后那人颇为得意,将银珠重重抛到凹凸不平的地上。
身后两个包裹垫在身后缓冲,银珠没有受到太多伤害。但听到这嗓音,她心里一阵拔凉,头皮发麻,惊惧交加。
这分明就是她穿越过来时,一脚将她踢到灵魂附体的狠人。
她手撑地抬头看清了他的相貌。五官平平,侧脸有道细微的伤疤。忽略刀疤,是一副老好人的长相。
他笑着威胁到道:“咱们慢慢来,你也别想逃了,叫破喉咙都没人过来。所以,乖一点,自己脱,别让我生气,否则后果很严重。”
闻言,银珠面容紧绷,假意顺从,慢慢地放包裹的同时,低眼小心打量四周,思考逃跑的可能性。
这人身上没带刀,却是个实打实的成年人,力气和速度不是她能比的。另外,他杀过人,绝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还没想出合适的对策,眼前的歹人便急不可耐的生扑过来。银珠灵活转身,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大哥,我有钱,你放过我吧。”
“钱?”刀疤男轻蔑一笑,“可老子就想快活快活,你伺候好老子,老子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银珠迅速起身,朝一个有石头的地方跑了几步,很快便被压倒,脑袋撞地疼得咬牙。刀疤男人压根不把银珠这个瘦弱女子放眼里,把她的逃跑当乐子,也没生气,胡乱压着她,双手撕她的衣服。
“大哥,你就放过我吧。”银珠挣扎可怜哀求,试图吸引刀疤男的全部注意。一边悄悄伸手抓向自己看中的石头。
刀疤男没理她,扯下她的衣服,埋首在她肩颈。她伸手伸向男人的后背,男人以为她开始学乖了,没太大反应。
银珠抓住时机,狠狠用力往他脑袋上一砸,男人身形一顿,吃痛地捂着流血的后脑勺。
银珠又一个抬腿,踹了一脚他的□□,趁他翻身倒地时,拿着尖锐石头又朝他脑袋上一砸。
男人随即倒地不起,一动不动。
死了?
看着面容朝上流血不止的男人,银珠弯腰,伸手试探他的鼻息,发现仍有呼吸。
银珠举起手里的石头,脑海中忽然闪过自己在法治社会接受过的教育,因“杀人”这一道心里障碍,犹豫了片刻。
正要硬着头皮下手时,地上的男人暴起,双手掐住死死掐住银珠纤细的脖子将她摁倒地上。
他的脸上流着血,面容狰狞,怒骂道:“不识好歹的贱货,去死吧。老子不挑,奸个尸也行。”
银珠试图反抗,却动弹不得。她被掐得面容充血,大脑缺氧,身上没了一丝力气,手都抬不起来。
石头从手心滑落,正当她以为自己即将再次死亡时,一道匕首从天而降,像插豆腐一样贯穿男人的脖子。
掐在脖间的手失了力气,银珠的眼神渐渐聚焦,看到了男人脖子处的刀尖,随后男人的尸体面朝她倒来。她迅速挪了挪上半身,避开了男人脖颈处的匕首尖刺,同时,侧身将男人的腿从腰间翻开。
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物,躺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呼吸时,银珠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两米开外的地方跑来。挣扎着起身时,她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是段则安。
段则安迅速来到银珠身边搀扶起她,口里还道着歉:“对不起,银珠姐姐,我来晚了。”
“你来得正是时候。”银珠背靠着树,下意识回答。
“不,我来晚了,还好姐姐没事。”段则安摇头,对于自己的迟到并不满意。他好不容易在黑暗中看到点火苗,结果差点被人为熄灭,这是他的问题。
银珠死里逃生,已经缓了过来。她正想摸着他的头,再说些安慰的话。却想到了那男人的死、那把匕首和段则安当时的位置,手没能抬起来。她试探地问:“是你杀了那个男人,那把匕首是你的?”
月光下,段则安抬起他白净的脸:“匕首是我的。”他转身径直走向男人,踩着男人的胸膛,利落的把匕首拔了出来,并顺手用男人的衣服抹干净了上面的血。
死得太快,男人面目依旧狰狞,脖子上那个血洞看着格外恐怖。银珠看了一眼后,看见段则安的靠近,不由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段则安之前骗了她,刘妈妈是他杀的。
银珠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的人。他救了她一命,但他很危险。
两人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对视着,段则安从银珠的动作中,猜到了什么。坦然道:“银珠姐姐,你想的没错,刘妈妈是我杀的。”
银珠看着段则安没说话。
段则安手里握着匕首,脸上没什么表情,自暴自弃地问:“姐姐,不要我了吗?”
“......”良久的沉默后,银珠说:“不。我没打算不要你。”段则安是被环境养歪的,年纪小,她要把他掰正了。
听了银珠的话,段则安愣在那里,他以为银珠不会再管他了。毕竟,之前她以为他是个可怜孩子,所以才发了一点善心。
他说:“姐姐真好。”
银珠扪心自问,她和段则安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之前承诺养他大多处于怜悯,虽然把他当弟弟,但总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膜。现在,她欠了段则安一命。她会把他当亲弟弟一样养大教导。
因为这次意外,银珠也见到了段则安隐藏最深的一面。而段则安,也明白了银珠的态度,不用再藏着掖着,可以做自己。
这对因缘结伴的姐弟两总算可以开始信任对方了,才真正的相依为命起来。
没了顾忌,银珠走近一步,问出心中所问:“你离得那么远,是怎么杀得那个男人?”
段则安将匕首放在掌心,下一秒,匕首悬浮起来,很快又落回手中。“我刚入门,维持不了太久。姐姐什么都记不得了,所以,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
银珠又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段则安老实回答:“我在你身上留了东西,至于什么东西,这个你以后也都会知道。”
银珠并不想深究段则安留东西在她身上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她抛下他?还是保证她的安全?她不想刨根问底,至少这个结果是正向的。她找到自己的包裹重新背上,段则安则是搜了一下男人的身上,摸出了他的钱袋。
收好段则安递上来的钱袋,银珠冷静分析说:“我们不能回去了,这个死掉的男人昨晚去过我们的院子,是参与杀人的人之一。大胆猜测马车里的人大约就是发令者,总之跟他脱不了干系。趁着他们还没发现这个男人的尸体,我们得赶紧跑。”
段则安听后,大脑空白了一刻,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巧的事。他颇为信赖地看着银珠,问:“我们往哪边走?”
在路上时,银珠听别人提过,他们是朝着南边的并州去的。抬头望天,北斗七星闪耀着。她语气坚定:“我们往北走。你跟着我,现在立刻走。”
两人赶夜路,出了森林,翻了两座山,遇到了土路。沿着土路走到太阳初升,阴差阳错到了原本想去的地方——金沙港。
他们到时,靠岸的官船正准备启航。
心痛地交了八两银子当船费,银珠拉着段则安的手在开船前的最后一刻上了船。进房间后,他们轮流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一天后,银珠走出房间,靠着木栏杆,静静地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
不知何时,段则安来到了她身边,好奇地问:“姐姐,海有什么好看的?”
银珠低头看着他,笑着说:“对我们来说,这意味着新的开始。”
船启航的那一刻,他们新的生活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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