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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精神海的躁动彻底平息,路酩混沌的意识才终于聚焦——眼前这人,竟是帝国那位传说中以清冷和强大著称的高级向导,郁寻舟。
他常年在塔内接受封闭式训练,对这位只闻其名的向导,印象仅停留在“实力顶尖”的标签上。
可此刻亲眼见着,那纯黑半长发、狐狸眼、冷白皮……所有元素糅合在一起,竟生出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好看。
“……”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路酩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精神力残留的余温,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郁寻舟身上好闻的草木香。
就在这时,郁寻舟率先移开视线,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
“你的精神屏障虽暂时稳住,但仍需静养。”
路酩喉结滚动了一下,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句干巴巴的:“……谢谢。”
郁寻舟没再回应,只是微微颔首,转身时,那如青松般颀长的身影带着一股疏离的气场,渐渐消失在门口。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路酩才缓缓躺回床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额角。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一幕——琥珀色的眼、温柔的精神触手,还有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郁寻舟……”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心脏却不受控制地跳快了几分。
正当他还在脑海里反复拆解那份视觉与心跳的冲击时,郁寻舟却去而复返。
他停在门口,身形被廊外的光影勾勒出利落的轮廓,语气是惯常的清冷:“明天记得开会。”
路酩抬眼看向他。
郁寻舟却像是能预判他的疑问,补充了一句,尾音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可察的纵容:“你会知道的。”
话音落,他便转身,步履从容地踏入秋风里。
那片衣角被风掀起又落下,只留下路酩一个人,对着空荡的房间,额角还残留着刚才精神海被安抚时的余温,心底却又因这去而复返的插曲,泛起一阵更绵长的回味。
第二天。
帝国精神议会厅。
深秋的风裹着碎冰似的寒意,钻透帝国每一道缝隙,连会议厅里的暖炉都压不住那股冷意。
郁寻舟裹着件熨帖的黑羊绒大衣,静坐在首席向导的位置上,颀长的身影像被人刻意框在画外的留白。
周身的空气都似因他而降温,那股不与周遭相融的疏离,让他明明在人群中,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雾。
明明坐得不远,却比最远处的立柱还要孤单。
身侧有人试探着搭话,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什么,他却没动,只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目光越过那人的肩,落向门口,眼皮都没多掀一下,仿佛方才的搭话,只是风吹过大衣的一声轻响。
路酩进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一双琥珀色眼睛。
他心头措不及放漏了一拍,方才眉心那若有似无的触感竟像生了根,在皮肤下隐隐发烫。
他喉结滚了滚,几乎是本能地偏开眼,刻意避开对方的目光,连脚步都带着几分仓促,转身朝着军方所在的方向走去。
后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仿佛慢一步,那点让他不安的触感就会再次缠上来。
郁寻舟几不可查地轻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抚过路酩眉心的指尖。
待路酩在一众军方人的关切中落座后,季匀才拿着手杖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进来。
“都到齐了,开始吧。”
季匀周身的散漫霎时敛尽,像被骤然收鞘的刀,锋芒隐在沉静的眼底。
秘书适时点开终端大屏,任务总路线在冷光中铺展开来,而那些被猩红标记圈出的节点,正是帝国向导界讳莫如深的“埋骨之地”
——每一处红点,都曾是一道熄灭的精神光轨。
当那幅标满猩红记号的地图在众人眼前展开,金殿内瞬间陷入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几位老臣捋着胡须面色凝重,年轻些的官员则忍不住前倾身体,对着图上的“埋骨之地”低声交换着震惊的神色。
“路酩率向导哨兵各十位精锐,带着帝国最精密的精神屏蔽仪,却连‘中转站’都没能靠近,还折损了三位哨兵四位向导。”
季匀声音不大但冷得出奇,却让议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军方的人率先开口:“陛下,从战报看,‘埋骨之地’的精神乱流强度远超情报预估,像是有人故意增强了那里的干扰,路酩虽有过失,但并非是主因。”
同军方素来不和的政治派闻言立马抢过话头。
“路酩身为将领,未能完成任务,已是失职;又致多名哨兵向导伤亡,按律当处以重罚,以儆效尤!”
听到这话,军方的人立马不干了,“陛下!路酩在乱流中为保护向导,才被精神冲击重伤,若非他拼死断后,剩下的人恐怕也回不来!他是功臣,不是罪人!”
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季匀始终未发一言,只静静地将议事厅内的争执与喧哗尽收眼底。
目光如寒刃般扫过人群,先是掠过路酩——那人虽刚从医院出来,周身却依旧带着惯有的散漫,仿佛殿内一切与己无关。
随即,视线又落在郁寻舟身上,对方端坐席中,面上瞧着漠不关心,可周身的气压却在方才议论达到顶峰时,骤然降低,连空气都似凝了霜。
季匀的视线刚落,郁寻舟便似有所觉,侧眸望来。
他的目光极淡,却裹着化不开的冷意,像寒冬里结了冰的湖面,几乎要将周遭空气都冻住。
季匀心下了然,缓缓摇了摇头,眼底浮起一丝极浅的安抚,无声地说“稍安勿躁”。
“行了。”季匀出声打断大臣们的议论,“郁队长,本次任务折损了四位S级向导,身为首席向导,你方怎么看?”
直到这个名字入耳,那副事不关己模样的路酩才终于有了动静——指尖敲击桌面的动作骤然一顿。
他抬眼,目光精准地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了对面的郁寻舟身上。
心底竟莫名窜起一丝诡异的期待,连他精神海里那只素来懒洋洋蜷着的雕鸮,都像是被什么惊动,倏然睁开眼,扑棱着翅膀立了起来,瞬间来了精神。
不等郁寻舟回答,一旁的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向导高层便开了口:“回陛下。当然是从重处罚,培养S级向导有多艰难诸位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他一下子给我折损了四个,再说了——”
“够了。”
好好似淬了冰的声音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郁寻舟沉声打断他的话,“培养S级哨兵就很容易吗?”
听到这话,原本心已经渐渐沉入谷底的路酩瞬间活了过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奇怪的是,他知道如果这人也不相信他,那么……
他想不到后果。
或者说,他不敢想。
路酩紧盯着郁寻舟的琥珀色眼睛,问:“所以您觉得该怎么办?郁队。”
问出这句话时,无人知道路酩的心跳有多剧烈。
“功大于过。”
郁寻舟同样回望季匀,手指尖的热度再一次涌了出来。
季匀看着两人暗流涌动的对视,心底暗暗翻了个白眼儿。
不气不气。
找到孟净后秀死他们。
季匀故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路酩有功,亦有过。功,我记着;过,亦不能不罚。罚其半年,降职为副队长,戴罪立功。下次任务,若再失败,绝不轻饶。”
路酩这才收起了那份漫不经心,正色领命。
就在大臣们以为可以散会了时,季匀又抛来一个更大的炸弹。
“哦对了,鉴于你们郁队长和路队长高达87%的匹配度,我决定给二位赐个婚,二位可有异议?”
说着还悄悄冲郁寻舟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路酩:“啊?”
郁寻舟看着眼前呆住的人,淡淡道:“如果不想,可以拒绝。”
“不……不是,没。”
路酩回过神,这消息如同一枚投入静水的石子,瞬间搅乱了他胸腔的秩序。
心脏骤然失序,擂鼓般撞击着肋骨,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泛起久违的麻痒——那是他以为早已随时间褪色的触觉,此刻正沿着神经末梢节节复苏。
更清晰的是鼻尖,一缕清冽的草木香毫无征兆地漫进来,不是记忆里的模糊轮廓,而是带着晨露湿气的、鲜活的凉,像有人刚从郊外的树林里走过,衣角拂过他的呼吸。
路酩向来肆意张扬的笑容这一刻被一抹微红替代,耳尖似乎也开始冒着热气。
“不能接受?”
郁寻舟轻声询问。
如果不能接受,他就不得不想别的办法了。
路酩好像生怕对方会反悔一样,急忙回答:“我都可以的。”
“都?”郁寻舟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抬眼淡淡询问,语气中丝毫没有半点波澜。
路酩看着他,忽然觉得周遭的声音都淡了些。
他微蹙着眉,眉心拧出一点浅纹,跟着头微微一歪,那点浅纹也跟着柔和下来。
披肩的长发滑落在颊旁,发梢蹭过他的耳尖,他没在意,只是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路酩忽然就懂了“神祇”两个字——不是说有多耀眼,是他连皱眉歪头这样的小动作,都带着种疏离的精致,像隔着一层雾看过去,美得不真切,却又让人挪不开眼。
意识到郁寻舟似乎误会了什么,他急忙站起来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很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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