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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白撞煞
那顶花轿还在桥墩旁打转,轿夫们的脸贴在轿壁上,青白的皮肤被挤得变形,像是要从木头里钻出来。
迎亲队伍的唢呐声不知何时变了调,不再是跑调的欢快,反倒像哭丧,咿咿呀呀的,听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砚想起江沉的话,目光落在桥头那棵枯死的柳树上。
柳树属阴,易招邪祟,可“鬼木迎亲”这话却透着古怪。
她跑近了才发现,枯柳的树干上刻着些歪歪扭扭的字,像是孩童涂鸦,又像是某种符号。其中一个符号她认得,姐姐的笔记里画过,是“镇”字的变体,只是下面多了个“女”字。
“镇女……”林砚喃喃出声,突然想起刚才瞥见的轿内身影——那红盖头下的轮廓,似乎过于纤细了,不像是成年女子。
这时,花轿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轿帘被一只细瘦的手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那是个孩子,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穿着不合身的大红嫁衣,眼睛睁得极大,却没有任何神采,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林砚心头一紧。这根本不是什么新娘,是个被强行塞进嫁衣的孩子!
“新娘子,莫怕哟……”轿夫里有人转过头,脸上的僵硬笑容裂到耳根,露出里面黑洞洞的口腔,“拜了堂,就能生生世世在一起了……”
他说着,伸出青白的手,朝林砚抓来。红色的煞气顺着他的指尖蔓延,所过之处,桥面的暗红竟像活了一样,泛起涟漪。
林砚侧身躲开,指尖摸到口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东西——应该是刚才江沉塞给她的,一枚用红线缠着的桃木片。她想起民俗里桃木辟邪的说法,反手将桃木片拍向那轿夫的手背。
“滋啦——”
桃木片触到煞气的瞬间,冒出白烟,轿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手猛地缩了回去,手腕处竟出现一道焦黑的印记。
“有用!”林砚心中一喜,趁机冲到花轿旁,用力去推轿杆。可轿子重得惊人,像是灌了铅,纹丝不动。
轿内的孩子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尖利,像指甲刮过玻璃:“姐姐,你推不动的……它跟我一样,被绑着呀……”
被绑着?林砚低头看向轿底,果然看到几条粗粗的麻绳,一端系着轿杆,另一端竟深深嵌进桥墩的石缝里,绳子上还缠着黄色的符纸,只是符纸早已发黑,显然失去了效力。
她想起江沉对付那孝子时用的铜钱,或许这类带有“阳气”或“符文”的东西能克制这些邪祟。目光扫过桥面,看到刚才送葬队伍撒落的纸钱旁,还留着几炷没烧完的香。
香属阳火,或许能烧断麻绳。
林砚刚要弯腰去捡,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她回头,只见那新郎官不知何时已经爬了上来,正一步步朝她逼近。他身上的红袍沾着污泥,脸上的笑容僵硬如蜡像,双眼空洞,手里还捧着一个红布包裹的盒子,盒子上渗着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
“新娘子跑了……要换新的新娘子了……”新郎官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他举起手里的盒子,朝林砚递过来,“你看,这是给你的聘礼……”
红布滑落,露出里面的东西——竟是一截断指,指甲上还涂着鲜红的蔻丹!
林砚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恶心后退。新郎官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红色的煞气越来越浓,几乎要将她包裹。
就在这时,桥中央传来江沉的喝声:“林砚!用柳树枝!”
林砚猛地抬头,看到江沉正被那煞神逼得连连后退,白色的煞气在他肩头留下几道焦黑的印记,但他还是指着枯柳树的方向,对她大喊:“柳树属阴,却能引魂!折枝打轿,能破‘锁魂阵’!”
她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冲向枯柳树。树干上的“镇女”符号似乎在发光,像是在指引她。林砚抱住树干,用力一折,“咔嚓”一声,一根较粗的柳枝被折了下来。柳枝上虽然没有叶子,却带着湿润的潮气,像是刚被雨水淋过。
她拿着柳枝跑回花轿旁,新郎官正好追到,伸手就抓她的头发。林砚侧身避开,反手用柳枝抽向他的脸!
“啪!”
柳枝抽在新郎官脸上,竟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脸上的蜡像皮肤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蠕动的黑影。
“有效!”林砚精神一振,举起柳枝,朝着轿杆上的麻绳抽去。
“啪!啪!啪!”
柳枝抽打在麻绳上,那些发黑的符纸瞬间燃烧起来,化作灰烬。麻绳也像是被腐蚀了一样,迅速变得脆弱。林砚趁机用力一推轿杆,花轿终于动了!
“走!”她咬着牙,一步步将花轿往枯柳树的方向推。轿内的孩子不再尖叫,只是安静地坐着,红盖头微微晃动,像是在无声地催促。
新郎官不肯罢休,再次追上来,手里的断指盒子朝林砚砸来。林砚侧身躲开,盒子摔在地上,断指滚了出来,落在地上,竟像活物一样,朝着她的方向爬来!
“恶心!”林砚一脚将断指踩碎,可脚下却突然一滑,原来刚才的红煞气已经漫到了脚边,正腐蚀着她的鞋底。
她踉跄了一下,花轿失去推力,又停了下来。新郎官趁机抓住轿杆,嘿嘿怪笑:“别想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从桥中央飞来,精准地打在新郎官的后脑勺上。是江沉的铜钱!
新郎官动作一僵,林砚趁机再次发力,将花轿猛地往前一推。这一次,花轿顺着桥面的坡度,朝着枯柳树滑去,速度越来越快。
“砰!”
花轿撞在枯柳树上,发出一声闷响。树干剧烈摇晃,那些刻在上面的符号突然亮起红光,像是活了过来,顺着树干蔓延,缠上了轿身。
轿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即归于沉寂。林砚看到红色的煞气从轿内涌出,却被柳树上的符号牢牢锁住,无法扩散,最终像被点燃的纸一样,燃烧起来,化作青烟消散了。
轿帘被风吹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那件大红嫁衣掉在地上,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解决了!林砚松了口气,转身看向桥中央,心却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江沉正被那煞神逼到桥边,后背几乎贴在栏杆上。煞神的寿衣破烂不堪,露出青黑的皮肤,一只巨大的手抓向江沉的胸口,白色的煞气如同利爪,已经划破了他的夹克。
“江沉!”林砚想也没想,抓起地上的半截柳枝,朝着煞神冲去。
江沉看到她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急色:“别过来!”
可已经晚了。煞神似乎被柳树枝的气息惊动,猛地转过身,另一只手朝着林砚抓来。白色的煞气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江沉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用牙齿咬碎指尖,将血滴在符纸上,然后猛地贴向煞神的额头!
“敕!”
符纸贴上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光。煞神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颤抖,白色的煞气如同潮水般退去。
“就是现在!”江沉对林砚喊道,“把棺材推下河!”
林砚立刻反应过来,冲向那口还放在桥边的棺材。棺材盖已经被掀飞,里面空空如也,但棺身依旧散发着浓烈的死气。她用尽全身力气,推着棺材往河边挪。
江沉死死按住煞神,不让它靠近。符纸的金光越来越弱,煞神的挣扎也越来越剧烈,江沉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角溢出了鲜血。
“快!”他嘶吼着,声音都在发抖。
林砚咬紧牙关,猛地一推。棺材顺着桥面滑向河边,“扑通”一声,掉进了浑浊的河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几乎在棺材落水的瞬间,煞神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白色的煞气也随之退去,桥面上的白霜和暗红渐渐褪去,露出石桥原本的青灰色。
江沉脱力地靠在栏杆上,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得吓人。
林砚跑过去,扶住他,手触到他的后背,一片黏腻的温热——是血。
“你怎么样?”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其中的关切。
江沉抬起头,对她虚弱地笑了笑,嘴角的血迹格外刺眼:“死不了……看来,我们暂时……安全了。”
就在这时,桥的两端突然传来脚步声。林砚警惕地回头,看到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村民,正背着锄头,慢悠悠地走过来,像是刚从田里回来。
他们看到桥面上的狼藉,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对着林砚和江沉笑了笑,露出淳朴的表情。
“两位是外乡人吧?”为首的老者开口,声音沙哑,“刚才听到这边吵吵闹闹的,是遇上‘红白事’了?”
林砚和江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这些村民,出现得太巧了。
老者似乎没察觉到他们的戒备,继续说道:“这桥啊,每到阴雨天就不安生。几十年前,这里确实出过事——一家的新娘子和另一家的出殡队伍撞上了,两边都死了人,怨气重得很呐。”
他叹了口气,指了指河边:“后来有个道士说,要让新娘子归柳树,死人归河水,才能平息怨气。只是……”
老者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诡异:“那道士说,这怨气是被人引过来的,有人在这桥底下埋了不干净的东西,专门吸人的魂魄,好让自己……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
林砚和江沉同时心头一震。
老者说完,又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两位要是不嫌弃,前面村子里有间破庙,能歇歇脚。这天快黑了,夜里的路,更不好走。”
他说完,带着其他村民,慢悠悠地走了,仿佛只是来传个话。
林砚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雾气里,又看了看靠在栏杆上的江沉,只觉得这个“红白撞煞”副本,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江沉咳了几声,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对她虚弱地说:“走……去村子看看。”
林砚点了点头,扶着他,一步步向桥的另一端走去。雾气又开始弥漫,将他们的身影渐渐吞没。桥底下的河水,依旧浑浊,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游动,闪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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