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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姻?重逢?
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太足,我拢了拢真丝衬衫的袖口,指尖触到腕表上细碎的钻石,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爬上来。
对面的红木椅上,裴川刚结束一个跨国会议。蓝牙耳机摘到一半,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线,他抬眼时,目光扫过我手腕上的表——那是去年品牌方送的高定款,表盘内侧刻着我的名字缩写,此刻在水晶灯下泛着冷光。
“沈小姐最近很闲?”他先开了口,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敲了两下,屏幕暗下去,露出倒映在上面的我,“连这种‘家庭会议’都亲自来。”
我靠回椅背,笑了笑:“裴总日理万机,总不能让长辈们等急了。”
这话带着点刺。毕竟半小时前,他的特助还在走廊里跟我道歉,说裴总刚结束连续四十小时的工作,“可能状态不太好”。可眼前的人,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带系得松紧刚好,连衬衫领口的纽扣都扣得一丝不苟,哪里像缺觉的样子?
就像高中时,他分明在晚自习被司机接走处理公司危机,第二天却依旧能在早自习时,把写满解题步骤的纸条塞进我桌肚,仿佛那些凌晨三点的会议、签满字的文件,都只是别人的故事。
门被推开,双方家长鱼贯而入。我起身时,裴川也站了起来,动作比我快半拍,却在扶椅子时,指节轻轻碰了下我的手背——像高中时递试卷给我,指尖总“不小心”擦过我的掌心,然后迅速收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小妤啊,”我妈握住我的手,温度有点烫,“你和阿川从小就认识,这门亲事……”
“妈,”我打断她,抽回手端起茶杯,“我听您的。”
眼角的余光瞥见裴川的喉结动了动。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皮鞋,鞋面上擦得能照出人影,却在听到我这句话时,鞋尖轻轻碾了碾地毯,像只被踩了尾巴却强装镇定的猫。
联姻的提议其实早有风声。裴氏集团需要拓展娱乐板块的资源,而我所在的经纪公司,恰好握有业内最顶尖的影视IP库。商业联姻,各取所需,再合理不过。
只是没人知道,三天前我在剧组收工,凌晨两点的保姆车里,经纪人把裴氏的合作方案拍在我腿上:“沈家那边松口了,裴川……好像也没意见。”
我盯着方案上“联姻附加条款”几个字,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跨年夜。全班在操场放孔明灯,我的灯刚升空就被风吹得歪斜,眼看要撞在围墙上,裴川突然踩着栏杆翻了过去,在灯坠地前捞了回来。
他站在墙外的阴影里,举着那盏皱巴巴的灯冲我喊:“沈妤,你能不能有点常识?”
那天的风很大,把他的声音吹得发飘,可我还是听清了灯壁上他写的字——不是什么远大理想,只有一句“祝她得偿所愿”。
“阿川,”裴老爷子敲了敲拐杖,“你来说说?”
裴川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掠过我时,像在看一份待签的合同:“我没意见。”
四个字,干脆利落,和他高中时在打架前说“行”、在帮同学解围时说“知道了”,语气没什么两样。可我注意到,他放在桌下的手,指节攥得发白。
会议结束得很快,像一场提前排演过的戏。长辈们在客厅寒暄,我借口去洗手间,刚走到走廊,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沈妤。”
我停下脚步,转身时,裴川正站在雕花栏杆旁,窗外的梧桐叶落在他肩头,像高中时某次他帮我捡掉落的笔记本,叶子恰好落在我们交叠的手背上。
“有事?”我问。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是枚戒指,铂金素圈,内侧刻着两个极小的字母,P和S。不是什么鸽子蛋钻戒,简单得像路边摊买的。
“我妈准备的,”他别开视线,语气硬邦邦的,“说是……定亲信物。”
我接过来,戒指圈有点凉,硌得指腹发痒。“裴总倒是贴心。”我套在无名指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连尺寸都知道。”
他耳尖忽然红了,像高中时被我撞见他偷偷往我桌肚里塞暖宝宝,也是这副样子。“助理问的你经纪人。”他扯了扯领带,“别多想。”
“我没想什么。”我笑了笑,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手腕。
他的手心很热,隔着真丝衬衫,烫得我皮肤发麻。“沈妤,”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们……算是合作关系,对吧?”
“不然呢?”我挑眉,挣开他的手,“难不成裴总还想谈感情?”
这话像根针,戳破了我们之间那层微妙的窗户纸。他的脸色沉了沉,像高中时我故意说“你解题步骤太乱,老师肯定不给分”,他也是这副被惹恼了的样子,却偏偏不肯承认自己在意。
“我没兴趣。”他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很重的声响,像在跟谁置气。
我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内侧的刻字硌着手心,像在提醒我,那些藏在毒舌和冷漠背后的在意,从来都不是我的错觉。
回到客厅时,我妈正拉着裴母说话:“……小妤这孩子,看着外向,其实心思重。阿川你多担待,她要是耍小性子,你别跟她计较。”
裴川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端着杯茶,闻言抬了抬眼皮:“她脾气是不好。”
我刚要反驳,就听见他继续说:“不过……我能忍。”
长辈们都笑起来,说他们俩有缘分。我端起茶杯,掩饰住嘴角的笑意,茶水晃出细小的涟漪,映出他低头喝茶的样子——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和高中时他趴在桌上“睡觉”,我偷偷看他的样子,一模一样。
离开裴家老宅时,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我弯腰上车前,裴川忽然走过来,递给我个纸袋。
“什么?”
“我妈让给你的,”他依旧是那副硬邦邦的语气,“说是你高中时喜欢的牌子。”
我打开一看,是条项链,设计很简单,吊坠是颗小星球,和我高三那年在杂志上圈出来的款式,分毫不差。当时我只是随口跟同桌提了句“挺好看的”,没想到他记住了。
“替我谢谢阿姨。”我把纸袋放进包里,拉开车门。
“沈妤,”他忽然叫住我,“婚礼定在下个月,记得空出时间。”
“知道了。”我坐进车里,关门前,看见他站在台阶上,路灯的光落在他肩头,像高中时无数个他等司机来接的夜晚,身影被拉得很长,却始终挺直着背。
车子驶离老宅时,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裴川还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着,像是在发消息。
下一秒,我的手机震了震。点开一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
“戒指别摘,洗澡也戴着。”
像高中时他在我发烧后发来的短信:“姜茶记得喝,凉了就加热。”
我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口袋,指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素圈。车窗外的霓虹闪过,像一场流动的星河,而我知道,这场始于家族利益的联姻,或许从很久很久以前,从那个他帮我捡回孔明灯的夜晚,就已经写好了结局。
毕竟,有些藏在“合作”和“随便”背后的真心,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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