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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人还在学法
回到家,李智敏身上那点残存的“人设”瞬间崩塌。
她直接“噗通”一声瘫进了柔软的沙发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双眼无神,怨气满满。
虚空中,弹幕因为她这极其不雅的姿势,再次炸锅。
【宋·理学家】: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女子岂可如此四仰八叉!成何体统!】
【宋·贵女】:后世女子在家中,竟如此……不拘小节么?】
“体统?体统是能吃还是能喝?能帮我速通《刑法》《民法》吗?不能就闭嘴……在家还不让躺平,法无禁止即可为,道德谴责不了我。”
弹幕又开始说她不礼貌,张口闭口就是闭嘴闭嘴的,不知尊卑,李智敏一概忽略。
【秦·嬴政】:朕知你为秦人,秦法流芳百世。
【汉·刘邦】:得了吧,谁不知扶苏自刎,赵高李斯扶胡亥上位秦二世而亡?
【唐·李世民】:李家智敏,你言必称律法,朕观你苦不堪言,究竟需研习哪些典籍?莫非仅一部《刑律》乎?
【宋·赵匡胤】:朕亦好奇,欲为后世之法官、检察官,需通晓何等学问?
【汉·董仲舒】:可我汉朝已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秦之法家思想怎会受后世如此重视?
秦·咸阳宫
天幕上飘过的弹幕“二世而亡”。
这四个字,清晰、冰冷,如同四把巨锤,狠狠砸在咸阳宫的光滑地砖上,也砸在了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口。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都要压抑的死寂。
怪不得,怪不得后世提及到秦,只会赞一声秦军虎狼之师,原来,原来是二世而亡。
李斯手中的笏板“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格外刺耳。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怎会和赵高勾结扶持胡亥?扶苏自刎?蒙恬呢?而且还是以这种无可辩驳的、盖棺定论的方式?
公子扶苏猛地抬头,看向御座上的父皇,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恸。他想说什么,却被那弥漫整个大殿的恐怖低气压扼住了喉咙。
“呵……赵高,胡亥...”
一声极轻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冷笑,从御座之上传来。
赢政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暴怒的迹象,甚至没有一丝表情。内心惊涛骇浪:他倾尽毕生心力,扫灭六国,书同文,车同轨,建立万世不移之功业!他自称始皇帝,便是要后世以二世、三世……乃至万世计数!
二世而亡?赵高已经跪下框框磕头了。
“好……好一个‘二世而亡’。”赢政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李斯。”他未分给赵高一个眼神,赵高必死无疑。
李斯浑身一颤,几乎是匍匐在地:“臣……臣在!”
“朕,欲传之万世。”赢政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李斯背上,“而今,后世告朕,止于二世。尔,身为丞相,作何感想?”
这平静的问话,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李斯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冷汗瞬间浸透了朝服:“臣……臣惶恐!陛下恕罪,臣万不可能与赵高勾结构截杀大公子啊!”
“妄言?”赢政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凌厉,“朕赐你女嫁予扶苏,你大可安享国丈之位,断不会落得商鞅那番下场。还是说,这大秦的皇位你来坐,扶持胡亥为傀儡胡作非为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李斯哑口无言,只能以头抢地。
赢政不再看他,他的目光重新投向殿外那片映照着现代景象的天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扶苏。”他忽然点名。
“儿臣在!”扶苏连忙应道。
弹幕实时有且仅有一条:【秦·嬴政】“告诉朕,你为何会自刎?”
李智敏也看到了,这个‘你’不言而喻,肯定是扶苏了。
她缓缓开口叙述“各位,我是正儿八经的秦人,我只能说扶苏的自刎,是秦朝历史上一场极具悲剧性的政治事件,它并非源于单一原因,秦始皇,赵高,李斯都有责任,乃至于扶苏自己。”
扶苏眼眶通红,正自责懊恼之际,听闻天幕中的女声,一时间怔住了。
李智敏的声音响起“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在第五次东巡途中病逝于沙丘。当时只有丞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和秦始皇幼子胡亥等少数人在场。为了保住权力,赵高说服李斯,决定篡改遗诏,拥立昏庸无能的胡亥为帝。
他们毁掉了秦始皇给扶苏的圣旨,并伪造了两道诏书:
一是立胡亥为太子。
二是赐死扶苏。诏书中斥责扶苏在北方监军无尺寸之功,反而多次上书“诽谤”父皇,是为“不孝”,并令其自裁。同时,也以“不忠”的罪名赐死大将蒙恬。不过那可是蒙恬诶,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为什么扶苏会信呢?那是因为扶苏的政治理念与秦始皇不同。他性格仁厚,曾因反对秦始皇“坑杀儒生”的暴行而直言进谏。此举触怒了陛下,秦朝上下都认为法家思想是维护统治的重要因素,扶苏却醉心黄老儒家,于是将他打发到上郡,给大将蒙恬做监军。
扶苏因此以为始皇厌弃自己。自己无缘皇位。
所以在蒙恬劝他:‘陛下巡游在外,未立太子。命我率三十万大军戍边,派您来监军,这是天下的重任。如今只有一个使者来,您就自戕,怎么知道这不是诡计?应该再次请示,确认之后再计’之后,流着泪说:‘父亲命令儿子去死,还有什么可请示的呢?’”
赢政的脸上,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他缓缓地、一个一个地,看向殿下的李斯、赵高,以及站在一旁的公子扶苏和胡亥。
胡亥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身体抖如筛糠。赵高匍匐在地,试图用卑微的姿态掩盖内心的极度恐惧。李斯则强作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出卖了他。
“好……很好。”赢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朕的‘忠臣’,朕的‘爱子’。”
“中车府令赵高,”赢政的语气如同在宣读一份死刑判决,“侍奉左右,包藏祸心,构陷储君,罪无可赦。然其罪,不止于此。将其拿下!夷三族!”赢政的声音斩钉截铁,“朕要让天下人知道,一个阉宦,妄图倾覆我大秦社稷,会是何等下场!”
“李斯,朕暂留你性命,戴罪立功。”
“胡亥,拖下去,打断他的腿。圈禁深宫,无朕诏令,永世不得出。”说罢便不再理会胡亥的鬼哭狼嚎。扶苏则苦笑,他终究还是让阿父失望了。
【汉·未央宫】
刘彻对秦始皇的家事兴趣不大,他更在意李智敏那句“我是正儿八经的秦人”。
“秦人?她竟是秦人?这西城就是长安,为何李智敏要自称秦人而非汉人,暴秦苛政至此,难道后世就不吸取教训?”刘彻眉头紧锁,看向卫青和董仲舒,
“朕‘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难道后世又复行暴秦法家之道?那朕……朕这独尊儒术,岂非……”
他第一次对董仲舒的国策产生了一丝动摇。若后世证明法家才是经世致用之道,那他大汉的立国之本何在?
唐,长安城。
李世民与长孙无忌、房玄龄等心腹重臣面面相觑。
“陛下,此女所言,信息量极大。”房玄龄沉吟道,“秦法严酷而亡,然其‘事皆决于法’之制,确为后世历朝历代所承袭,只是披上了儒家‘德主刑辅’之外衣。我《唐律疏议》亦是如此。”
李世民点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秦亡于法之酷烈,而非‘法治’本身。如何宽严相济,德法并用,方是治国之要。这后世……似乎是找到了其中平衡?”
蜀汉,成都。
丞相府中,诸葛亮轻摇羽扇,目光穿透天幕,陷入了更深沉的思考。他并未急于加入对秦朝宫闱秘事的讨论,而是抓住了两个更核心的问题。
他缓缓在弹幕中写道:
【蜀汉·诸葛亮】:亮有三问,求教后世:
其一,秦法酷烈而亡,何以后世秦人仍学法、用法?所承者,乃法家“刑赏”之术,抑或是“法治”之魂?
其二,法家思想与后世之法,根本之别在何处?莫非后世已寻得“法”高于“君”之道,使权柄受律条制约?
其三,若“法治”为善政之基,则“儒术”于后世,居于何位?可是“外儒内法”,礼法并施?
诸葛亮的提问,精准地超越了王朝兴替的个人悲剧,直指法律思想演进的核心——从服务于专制的“刑治”,到约束权力、保障权利的“法治”的转变。
李智敏看着诸葛亮这条充满智慧的弹幕,精神一振,诸葛亮名不虚传,简直智多近妖!感觉终于来了个能抓到重点的。
“诸葛丞相问到了根本!”她甚至兴奋地蹦了起来。
“后世学习秦法,研究的是其‘以法治国’的制度形式,比如法律要公开、要统一适用。但我们摒弃的,是其服务于专制皇权的内核。”
“我们的法律,灵魂是‘民主’、‘自由’、‘人权’、‘平等’ 。法是用来限制权力,保障每个普通人权利的,我们维护自己的权利,履行自己的义务,也不侵犯他人的权益。这就是最大的区别。至于儒术……”
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在后世,儒家倡导的‘仁爱’、‘诚信’、‘和谐’等思想,更多是作为道德教化和社会伦理存在,融入了我们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而法律,则是维护这一切的底线和强制保障。可以说是各司其职,共同维系社会运转。”
此刻一条弹幕悠悠出现:汉武帝:你为何自称秦人而不是汉人?
李智敏看着那条“为何不是汉人”的弹幕,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坚定。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这座曾是秦地的现代都市,声音变得深沉而真挚:
“各位陛下,我确实是秦人,生于斯,长于斯。我的血脉里流淌着这片土地的记忆——不仅是汉唐的辉煌,更是大秦的底色。”
她转身,目光仿佛穿透虚空,直视着咸阳宫中的嬴政:
“始皇陛下,您问我后世如何看待秦法。今日,我便以秦人身份,告诉您答案。”
“‘废分封,立郡县’,书同文,车同轨,度量衡归一。这些开创性的制度,奠定了中国两千余年大一统格局的基础。嬴政建立的不是一个王朝,而是一个文明的标准模板。后世所有盛世,都建立在秦规划的这份蓝图上。”
“至于法家思想…”她的声音带着学者的严谨与后辈的敬意,“它留给后世的,不是具体的律条,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法治信念’——国家治理必须依循明确、公开的法律,而非君主随心所欲的口谕。这为后世‘依法治国’的理念,种下了最初的种子。”
说到这里,她情绪略显激动:
“陛下,您可知?两千年后,在这片您统一的土地上,我们依然在研习法律,捍卫法治。我们批判秦法的严苛,却继承了你‘事皆决于法’的制度雄心;我们摒弃‘刑用于将过’,却光大了‘法令出一’的秩序追求。”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那是一个后世学子对先驱者的真诚告白:
“作为法学生,我时常会想,若您能生于后世,以您的魄力与智慧,必将成为法治建设的定海神针。后世秦人仍在学法,或许正是因为,我们的血脉中,始终铭刻着您追求秩序与统一的基因。”
“所以,我确实是秦人。”她最终坚定地说,“我以批判继承的态度,尊重您的功绩;以法治信徒的身份,理解您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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