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归途

作者:裕舢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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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毒


      次日,江贵妃哭诉于太后宫中,斥责夏答应狐媚惑主,恳求太后做主。

      “臣妾别无他求,只望太后娘娘恩准,允臣妾在生辰宴上多些机会,挽回圣心。”

      太后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贵妃是想让哀家替你开口?”

      江贵妃跪地不起。太后放下茶盏,语气平淡:“皇帝宠幸谁,是他的家事,哀家不便插手。”

      江贵妃急忙哀求:“太后若不相助,臣妾在这后宫恐无立足之地了!”

      当年,自夏青棠入府后,府中其他人就如同虚设,太后也万分担心嘉王的子嗣问题,所以自然默许了她们之间的争斗。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独宠的是江贵妃她自己,江家势力如此强大,外戚专权可是皇族最忌惮的。

      太后冷眼瞧着眼前人,但面上却故作仁慈:“起来吧,此事哀家知道了。”

      江贵妃心下稍安,以为太后默许,谢恩离去。殿内恢复寂静。

      太后的掌事嬷嬷碧兰缓声道:“果然如娘娘所料。”

      太后淡然:“嗯。”

      夏贵人现在的处境不仅满足家世安稳,自己又本分,给她个高位也不错。

      “回来也好,”太后淡淡一笑,眼中却掠过一丝深意,“正好替哀家制衡江贵妃。”

      碧兰会意:“娘娘的意思是……”

      “哀家久居深宫,不便插手这些。”她的后唇角弧度依旧。

      “是,老奴明白。”

      ……

      江贵妃回宫后,志得意满。“事情办妥了?”她问。

      紫烟正为她涂抹内务府新送来的玉颜膏,笑道:“娘娘放心,夏答应已登记献舞。明日寿宴,娘娘定能一举夺回陛下目光!”

      江贵妃不屑嗤笑:“不自量力。还是你会说话。”

      为在寿宴上惊艳四座,她已苦练多日。

      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
      永嘉帝寿辰,宫宴盛大,万邦来朝。

      这一幕,沈霜梨前世也曾经历。

      那时,江贵妃一舞倾城,更因夏答应的意外失仪而艳压全场,重获圣宠,不久怀上六皇子。

      却让沈霜梨母女的生活堕入更深的冰窟。之后的寒冬,母亲被迫为江贵妃浸冰浣衣,满手冻疮,又被屡次推入冰水取乐,以致一夜高烧,几近丧命。

      那个夜晚,沈霜梨赤足踏雪,一路血迹斑斑奔寻太医的惨痛,她永世不忘。

      仇,有时比爱更刻骨。

      沈霜梨指甲掐入掌心。

      恶人自有恶人磨。

      而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

      大殿内灯火璀璨,锦绣生辉,珠玉琳琅。丝竹悦耳,舞姿曼妙,群臣命妇笑语喧阗。

      夏答应一身淡青宫装,裙裾绣着欲飞的蓝蝶,白绒披风衬着清雅兰草,墨发轻绾,身姿纤细,秀丽出尘。

      沈霜梨则是浅蓝罗裙,袖间缀着淡茉莉,纯白披风更显其肤光胜雪,眉眼间继承了母亲的清冷。

      她们坐在并不起眼的位置,却依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夏答应?”一旁有人轻声唤道。是五皇子生母许贵人。

      “许贵人安。”沈霜梨行礼。

      “三公主快免礼。若论入宫先后,我该唤夏答应一声姐姐呢。”许贵人性子温和,前世从未为难她们,甚至偶有回护,沈霜梨对她印象颇佳。

      几人正寒暄间,唱报声起: “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四公主到——”

      众人齐声行礼。永嘉帝笑容满面:“今日朕之寿辰,众卿不必拘礼。”

      宴席正式开始。友邦使臣适时笑问:“久闻天朝妃嫔才艺双绝,尤善歌舞,不知我等可否有幸一观?”

      宫中舞技最精者,自是江贵妃。

      永嘉帝欣然应允:“自无不可。不知哪位爱妃愿为先?”

      江贵妃嫣然起身:“陛下,往年皆是臣妾献丑。今年听闻夏妹妹也报了名,臣妾倒很想先欣赏夏妹妹的舞姿呢……”

      永嘉帝正要开口,却被太后温言打断:
      “贵妃此言差矣。夏答应久未出席宫宴,难免生疏,岂可贸然让她于御前献艺?”

      沈霜梨静静品茶,冷眼旁观。谁不知贵妃与太后表面和气,实则嫌隙已深?贵妃近日频频求见太后,必是有所图谋却未达成一致。

      不过无妨。无论谁先谁后,结局早已注定。江贵妃坚持道:“夏妹妹舞技定然不俗。若我二人同舞,岂非双倍佳话?”

      夏答应连忙出列:“臣妾不敢与贵妃娘娘相较。”

      柳淑妃也帮腔:“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夏答应久未练习,若御前失仪,岂非扫了陛下与诸国使臣的兴?”

      沈霜梨适时起身,行至殿中: “父皇,母妃连日于宫中苦练此舞,只为在父皇寿辰聊表心意。虽不敢与贵妃娘娘比肩,却也是一片诚心。”

      席间,许贵人轻轻放下茶盏,声音柔和却清晰: “柳淑妃何必妄下断言?夏姐姐有心献艺,便该给她机会。以事实说话,也好过无端揣测。”

      柳淑妃怒目而视:“你!”

      永嘉帝摆了摆手:“无妨。”

      夏答应转头与女儿对视一眼,眼中并无畏惧,唯有从容笑意:“臣妾献丑了。”

      江贵妃坐回席间,唇角噙着一丝轻蔑冷笑:看你能得意几时……

      夏答应移步殿中,身姿婀娜。

      古筝淙淙,如流水般与她翩跹的身影契合。几只彩蝶不知从何处飞来,绕她翩跹起舞,满座皆惊。

      这舞不像是一般的曲子,而是已经失传已久的《挽霓裳》。

      前朝云三娘一舞动天下,引蝶相伴,流风回雪,翩若惊鸿。云三娘后来诞下一代贤君,被尊为懿德皇太后。此舞亦有古语赞曰:“霓裳引羽蝶,君为此折腰。”

      后世仿者无数,却再无一人能引蝶共舞,渐成传说,舞也渐渐失传。

      而此刻,传说再现。

      太后轻声道:“是云三娘的舞。”
      座下一位使臣面色骤变,焦急地望向江贵妃。江贵妃也正恶狠狠地瞪视过去,拳心紧握。

      那药为何无效?!她竟未用那玉颜膏?!

      沈霜梨冷眼瞥过那使臣与江贵妃的对视。前世种种“巧合”此刻终于串联——为何使臣突然要求观舞,为何江贵妃极力推荐母亲,为何母亲突然失力……原来皆是局。

      一舞终了,夏答应盈盈下拜:“臣妾恭祝陛下万寿无疆,福泽绵长。”

      殿内寂静片刻,继而赞叹之声四起。

      “此舞只应天上有。”“原以为贵妃娘娘已是极致,今日方知人外有人……”

      “夏答应深藏不露,”柳淑妃酸言酸语,“平日倒小瞧了她。”

      林皇后轻轻点头,身边的永嘉帝则是抚掌大笑:“霓裳引羽蝶,天佑祥瑞之诏,朕竟不知你舞技如此超凡。”

      他朗声道,“朕便效仿永高宗待云三娘——晋夏答应为贵人。”夏答应跪谢隆恩。

      太后静观其变,众人神色各异,羡慕、嫉妒、私语不断。

      “贵妃娘娘今日可是被比下去了。”柳淑妃低声对苏昭仪道。

      “风水轮流转罢了。”苏昭仪以帕掩唇。江贵妃听着这些议论,指节攥得发白,却只能强挤笑容。

      突然,她感到一阵眩晕袭来,视线模糊,难以聚焦。

      沈霜梨注意到她的异样,唇角微不可察地轻轻一勾。

      好戏,才刚刚开场。

      江贵妃的身子晃了晃,用手搀扶着桌子,“娘娘,您怎么了?”身旁的紫烟惊呼道。

      江贵妃只觉天旋地转,虚弱地说:“本宫……本宫头晕得厉害。”顿时,江贵妃晕倒在宴上。

      紫烟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喊道:“快来人啊,贵妃娘娘晕倒了!”这一喊,整个宴会瞬间陷入骚乱。

      永嘉帝也有些着急地站起身来:“快,将贵妃送回宫,传太医。”几个太监匆忙赶来,小心翼翼地抬起江贵妃往寝宫走去。

      “这可如何是好?”夫人们交头接耳,面露担忧。大臣们也都窃窃私语:“好好的生辰宴。”

      沈霜梨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换上一副关切的表情,向周围的人打探:“贵妃娘娘怎么了?”

      周围的人都露出一股看戏的样子。

      只有苏昭仪一人捂着嘴笑着开口:“哎呀,怕不是今日被夏贵人的绝佳表现气到了,气血攻心了吧?啧啧啧,气就气,竟然还在陛下的生辰宴上晕倒,多叫陛下烦恼啊。”

      周围的嘈杂声越来越大,高位上的皇后娘娘也坐不住了:“此事也是突发状况,扰了各位雅兴,本宫作为六宫之主深感歉意。”看声音不减,皇后又补上几句:“但诸位不要在背后嚼舌根,乱说乱传者,严惩不贷!”

      她故意把“严惩”两字咬的十分重,陛下不在,大家一见皇后开口也都纷纷噤声。

      ……

      当日鸣鸾宫内。

      太医们匆匆赶到此地,一番诊断后,倒是有些眉头紧锁。永嘉帝也有些担心,毕竟这可是定远大将军的女儿,在没有夺权之前,江贵妃有什么闪失,他都不能给将军一个交代。

      只见一位太医对他说道:“陛下,贵妃娘娘这脉象比较紊乱,不像生病,倒像...”

      永嘉帝有些急了:“倒像什么?”

      太医马上跪在地上:“倒像中毒之兆啊。”

      “中毒?”永嘉帝龙颜大怒,“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宫宴上毒害嫔妃。”

      他看向一旁的太医,厉声道:“你们必须给朕查清楚,贵妃到底中的是何毒。”

      太医们惶恐不已,连连叩头,“陛下息怒,微臣等一定竭尽全力查明病因。”

      永嘉帝转身对身边的内侍总管吩咐道:“立刻封锁宫廷,任何人不得出入,直到查出真凶为止!”

      此时,躺在床上的江贵妃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永嘉帝一脸焦急地守在床边,心中不禁一暖。

      “陛下......”江贵妃虚弱地唤道。

      永嘉帝回头:“你现下还好吗?”

      江贵妃摇了摇头,“臣妾没事,只是有些乏力......”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苍白。

      乏力之兆?

      她想起了紫烟与她说的话:这药是北国特有的药,无害但会使人乏力,毒性在发作的五日之内就会解除。

      本来用于北国监狱中为那些暴躁的犯人或者精神失常的人所用,因其药性便取两字之名“醉牵”。

      她不是让紫烟下在夏贵人的膏里了吗?!症状怎么会在她身上!
      看这架势,她本来就只是想夏贵人出个丑,却发展成了封锁整个宫廷!如若陛下查到了什么...

      她不敢再想下去。

      ……

      这几日,太医们开始忙碌起来,仔细检查江贵妃的饮食。

      沈霜梨从宴上回来后,也好好的在竹宛宫中看着书籍。

      虽然她因为当年不受宠爱和关心,所以那么久都没有被正式允许去学堂上学。

      但上辈子,她渐渐长大后也对书籍有了兴趣。哪怕在冷宫被禁足也坚持用仅有的书籍自学,这辈子的习惯也是这样来的。

      所以她现在的学问也几乎和同龄上学的公主们差不多,甚至更有学问。

      而且陛下已经许了她于春节之后和公主皇子们一起学习。

      “现下已是深秋了,公主要注意保暖。”慕秋说着,便将厚的衣裳轻轻盖在沈霜梨肩上。

      “公主真是越来越爱看书了呢!”慕春笑着。

      “这几日为了江贵妃中毒之事,宫中哪儿也不准通行,也只能在宫中看看书了。”沈霜梨说着,叹了口气。

      或许她突然也觉得待在宫中无趣,于是将书合上:“算了,我们出去走走?”
      慕春连连叫好,慕秋随之跟上。

      ……

      “公子,这几日怕是不能出宫了...”一位侍卫一般模样的男子说着。另一头,把玩玉佩的少年突然顿住:“为何?因为江贵妃?”

      “大概是吧,毕竟是陛下的宠妃。”男子仍旧毕恭毕敬的。

      “不过那贵妃也是自作自受,有那么大胆子犯下欺君之罪。”少年的嘴角扬起,眼神却十分冰冷,“还真挺好奇她被人揭发时的样子。”

      “公子,得罪江贵妃对我们毫无利处,是要打算揭发吗?”男人有些惶恐,连忙劝着。

      “不必,”少年的脑海一瞬闪过那位少女的身影,和她暗藏的微笑,“江贵妃的福气早就到头了。”

      少年将手背过背,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罢了,你先下去吧。”

      男人不敢违抗:“是。”

      只听有人训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少年一愣,迅速躲在假山之后静静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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