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有二

　　沈熳提着篮子走出集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今天天色明明很好。清晨的光把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粉，等她快到家时，日头爬高，天色又淡成透亮的青蓝，空气里都带着阳光的暖香。
　　“可我今天心里像压着一层冷雾。”她把篮子递给刚结束打坐的空桑凌，倒了杯热茶一口闷下去，“尤其是刚才在集市远远看见那两个妇人之后。”
　　空桑凌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收好，随口问：“她们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沈熳摇头，“看打扮像是有钱人家，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丫鬟仆妇。我确定没跟这类贵妇打过交道，可就是觉得眼熟。”
　　空桑凌嗯了一声，拿起今天新买的水果削皮装盘——这摆盘还是沈熳教他的。他的身体近来好了不少，只是之前为了救她强行运转灵脉，每逢阴雨天手脚就隐隐作痛。
　　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比沈熳高出半个头，只是身子还瘦。沈熳便常买些排骨肉类给他补一补。
　　“你中午得多吃点，”她接过空桑凌递来的果盘，吃得津津有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长壮点。”
　　空桑凌摘了围裙，也尝了块水果，“今天的水果不错。”说完就去收拾阵旗材料。
　　“今天还遇到个从周边村子来的老妇，果子是今早刚摘的。”沈熳说着，眉头又皱起来，“她说镇子外的大道早晚也开始起雾了。你说，会不会是白毫山上的雾气漫下来了？”
　　“最近都不要出城了。”空桑凌声音清亮。话刚落，就见沈熳一愣，“怎么了？”
　　沈熳艰难咽下嘴里的水果，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我想起来了！早上那两个妇人，我确实见过。她们跟我上次在白毫山脚见到的伥鬼妯娌长得一模一样！”
　　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之前那对伥鬼妯娌不是被空桑凌解决了吗？怎么还会在镇里出现，而且模样大变。
　　空桑凌处理材料的手一顿，沉吟道：“伥鬼一般出没在深山老林，不会离附身的虎妖太远。出现在阳气这么重的城镇，很可能是背后的‘虎将军’修为大涨，而且有意指挥。”
　　少年神色凝重：“那伥鬼和背后的虎妖，多半和灰雾有关。镇子恐怕也不安全了，我们得尽快离开白毫镇地界。”
　　两人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出城。可刚一打开院门，一股薄雾扑面而来，沈熳啪地一下又把门关上。
　　不知何时，门外已被迷雾笼罩。抬头看天，原本晴朗的天空也在瞬间压上了乌云。
　　“快进房间。”空桑凌当机立断，拉着沈熳折返屋内。两人关好门窗，脸色都沉了下来。
　　沈熳叹了口气：“看来走不了了。”她没想到异变来得这么快。更可惜的是，她的阵旗生意才做没几天，这几天挣的几十块灵石，一半都在今天换成了材料，如今手里只剩下26块。
　　起初，只是连绵不绝的大雨。当天空突然放晴，人们以为久违的好日子要来了。可随之而来的，是城里忽然多了些陌生面孔，只是没多少人在意。
　　白毫镇盛产枣树和白毫茶，特调的枣香白毫茶、栀子白毫糕点都是一绝，常有外地客商前来。本地人见怪不怪，也因此，这座城镇的人口将近五十万。
　　当灰雾袭来，城镇立刻陷入极度慌乱。不到一个时辰，因踩踏、推搡造成的伤亡就接近一万。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随着雾气加重，雾里似乎有什么恐怖的怪物在活动。
　　沈熳即便关紧门窗，仍能听到门外断断续续的惨叫声。
　　就在这时，一道机械的童声在她脑海里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触发本世界重大变故事件。触发系统七次提醒机会之一。提醒：七次机会用完，若宿主未达化神期，系统将能量耗尽永久休眠。是否使用第一次提醒机会？”
　　“使用！”沈熳毫不犹豫。开玩笑，这种时候不抓住任何可能的救命稻草，怕是不等系统休眠，她先没命了。
　　下一秒，系统的声音继续响起：“收到。以下是此次事件的关键情报，请查收。
　　1.雾气达到一定浓度将形成结界。第一阶段：活物只进不出；第二阶段：不进不出。结界成型后，需持有‘雾牌’方可通行。
　　2.雾牌由雾气伴生物制成，核心材料为玉人皮肤与五十年份以上的隐雾草，辅以任意两样雾中妖魔的骨血。制作方法掌握在玉人和雾中怪物手中。
　　3.受天道制约，灰雾不得擅入紧闭的密闭场所。但若打开门窗等密封口一段时间，雾气进入并占据一半以上空间，此处将不再受保护，沦为灰雾区。
　　4.白毫镇灰雾结界第一阶段已成型。当前白毫镇最高战力为金丹期。新规则：金丹期及以上不可入内（含人、妖、魔等任何可修炼物种）。第二阶段成型倒计时：23小时58分。
　　5.灰雾内秩序混沌，危机与机遇并存，此处发生一切不计入结界外因果。第二阶段成型后将衍生出三件半神器。
　　请宿主牢记。系统将进入半眠期，下次大事件前无法回应。”
　　脑海中的对话不过几息。回过神时，空桑凌还在有条不紊地整理物资。
　　“目前看，这灰雾似乎不会钻进来。”他冷静分析，“我们的食物大概够吃四五天。往好里想，也许过两天雾就散了，或者有宗门修士前来。但依白毫山的情况看，这雾恐怕不会自行散去。如果坐以待毙，要么弹尽粮绝，要么被外面的怪物或别的修士所杀。”
　　“不能坐以待毙。”沈熳迅速消化完系统情报，顾不得细想她的又一个金手指，立刻决定，“外面情况不明，我们修为又低，必须先把实力提上去。”
　　“先用一阶聚灵阵盘和隐匿阵旗。”少年立刻接上她的思路，“灵石和灵药全拿出来。你修为低，先上聚灵阵盘冲一冲，我为你护法。”
　　沈熳略一思考，立刻做了另一种决定：“我们的全部资源都给你的话，你能否冲击到炼气四层，需要多久？”
　　空桑凌本来是炼气期大圆满，距离筑基期只差临门一脚。如今重新修炼，修炼速度堪称逆天，他缺的一直都是修炼资源。如今将资源全砸给他，他们的生存几率比两个人分散更大。毕竟手头这点东西给她，短期最多也就冲个炼气一二层。
　　空桑凌神色微愕，但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如今我炼气三层了，结合我们手头的所有资源，一天之内可以达到炼气四层。到了四层，我就能使用炼气期的大部分术法。”
　　“行。我给你护法。”沈嫚点头。
　　她知道，炼气1-3层炼气血，4-6层炼法力，7-9层炼神魂。法力和法术不是光有资源就能炼好的，还需要天赋、练习和长辈指导。这些空桑凌早就练好了，他只要境界到了就能运用自如。而她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空有境界也没太大作用，
　　沈熳摆好阵旗，略一犹豫，佯装在一个背包里掏了掏，掏出两个木盒，一脸心痛地递给空桑凌：“六叶冰灵草和四阶蕴灵草，这两样很适合你目前的情况，你可得争口气啊。
　　这两株是她手里唯二的三阶以上灵草，培养了许久。冰灵草可以助长空桑凌冰灵根的修炼速度，是她为他准备的，打算等赚到足够灵石再给他当辛苦费；四阶蕴灵草则是她给自己留的，可以提供大量精纯灵气，本想等达到炼气一层再用，来快速冲击炼气二层。
　　空桑凌眼神一窒，欲言又止。沈嫚见他这副样子，咬牙一把将东西塞到他怀里，背过身看向窗外：“别问，别说，赶紧修炼！我现在可把全身性命压在你身上了！”
　　空桑凌眼神一动，深深凝视了她的背影一眼，什么也没说，开始炼化修炼。
　　屋外雾气愈发浓重，屋内阵纹亮起，淡白的灵气缓缓流淌。时间，开始以另一种速度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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