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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的暗刃
瑞丽市人民医院的ICU病房,藏在住院部最高层的西侧,窗外就是蜿蜒流淌的瑞丽江。凌晨的江雾顺着半开的换气窗飘进来,与病房里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缠在一起,形成一种冰冷刺骨的气息——不是普通医院那种淡淡的消毒味,而是混杂着碘伏的涩、抗生素的苦、血浆的腥,钻进鼻腔里,像含了一块冰,凉得人喉咙发紧。
病房的门是厚重的防菌材质,表面光滑如镜,关合时带着沉闷的“咔嗒”声,像锁住了另一个世界,将走廊里零星的脚步声、电梯的提示音彻底隔绝在外。冷白色的LED灯光从天花板的格栅里倾泻而下,没有一丝阴影,照亮绪云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他的唇毫无血色,干裂得起了一层细小的皮,轻轻一碰仿佛就会剥落;眼窝深陷,睫毛纤长而苍白,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颧骨因持续的高热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与脖颈处的惨白形成刺眼的对比。
后背的刀伤狰狞得触目惊心。足足二十一针的黑色丝线,在红肿外翻的皮肉上绷得笔直,像一道丑陋的蜈蚣趴在脊椎两侧。伤口边缘泛着暗沉的紫红色,那是感染化脓的征兆,四年前愈合的枪伤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彻底撕裂,渗出血液与淡黄色的组织液,把层层包裹的无菌纱布浸得透湿,晕开一大片深色的印记,顺着病床的边缘往下滴,在白色的床罩上留下点点斑驳的血迹。
监护仪就放在病床左侧,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曲线原本像钟摆般规律,此刻却突然急促起来,尖锐的警报声“嘀——嘀——”地刺破病房的寂静,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让人头皮发麻。屏幕上的心率曲线骤然飙升至130次/分,血氧饱和度则直线下滑,跌破90%的临界值,红色的警告标识在屏幕上闪烁,刺得人眼睛生疼。
“病人伤口深度感染引发脓毒血症,高热39.7℃,准备紧急清创!”主治医生穿着墨绿色手术服,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口罩边缘,在下巴处聚成水珠,轻轻滴落。他手里的止血钳夹起被污染的纱布,动作尽量轻柔,可当粘连的纱布与皮肉分离时,绪云的身体还是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拧成死死的疙瘩,即使在深度昏迷中,痛苦也从紧抿的嘴角溢了出来,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像被扼住了喉咙的兽。
两名护士快速推着输血车过来,车轮在光滑的地板上滚动,发出轻微的“轱辘”声。暗红色的血浆装在透明的输液袋里,顺着细长的输液管缓缓流入绪云的血管,管壁上凝结着细小的血珠,像一串红色的珍珠。护士调整着输液速度,指尖划过冰冷的管壁,眼神里满是凝重——这已经是今晚输的第三袋血浆了,可病人的体温依旧顽固地停留在39.7℃,隔着无菌手套摸他的额头,都能感受到灼人的热度,仿佛在烧一块烙铁。
监护仪的警报声在血浆输入十分钟后才稍稍平缓,绿色的心率曲线慢慢回落至110次/分,血氧饱和度勉强回升到92%,但屏幕上的体温数值依旧纹丝不动,那串数字像一根针,扎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病房外的走廊里,荧光灯被调到了最低亮度,泛着昏黄的光,像老照片的滤镜,给冰冷的瓷砖镀上一层微弱的暖意。走廊两侧的病房门都紧闭着,只有应急灯在墙角泛着微弱的绿光,把墙壁上的“禁止吸烟”“安静”等标识照得若隐若现。周小星搬了把蓝色塑料椅守在ICU门口,椅子腿在瓷砖地上蹭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他胳膊上的新伤刚换了厚实的纱布,白色的纱布边缘又洇出一圈暗红——那是金象酒店搏斗时留下的旧伤,刚才在走廊里下意识攥紧拳头,又把伤口撑裂了。鲜血顺着纱布的缝隙往下渗,滴在他的黑色作训裤上,形成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他的眼睛熬得布满血丝,红得像充血的兔子,眼底布满了红丝,眼白处还有几块细小的淤血,显然是长时间没合眼导致的。但他的视线却死死盯着ICU门上的观察窗,哪怕只能看到绪云的半个侧脸,也不肯移开片刻。
手里攥着一个印着碎花的保温桶,桶身还带着余温——这是他妈凌晨三点起来炖的鸽子汤,放了枸杞和红枣,小火慢炖了两个小时,熬得软烂,汤里飘着一层淡淡的油花。可医生说绪云现在只能靠静脉营养液维持,肠胃功能虚弱,根本消化不了固体食物,汤自然也送不进去。但周小星还是每天准时带来,每隔一小时就打开盖子热一热,氤氲的热气带着食物的香气,在冰冷的走廊里短暂弥漫,好像这样就能把暖意传进病房里,传到绪云身边。
“咔嗒”一声,走廊尽头的安全门被推开,金属合页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突兀。老陈匆匆赶来,军绿色的外套上沾着风尘和草屑,那是从边境检查站一路奔波留下的痕迹——他刚从澜沧江暗渡的布控点赶回来,连口气都没喘就直奔医院。他眼底的红血丝不比周小星少,胡茬也冒出了青色的一层,密密麻麻地覆盖在下巴上,显得疲惫又沧桑。走到周小星身边时,他的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病房里的救治,又像怕打破这深夜里的紧绷氛围。
“情况怎么样?”老陈的声音压得很低,像砂纸在摩擦,带着浓浓的疲惫。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沾着些灰尘,眼底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
“还在清创,烧一直退不下去。”周小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砂纸在磨喉咙,带着撕裂般的疼,“医生说感染已经渗进肌层了,细菌顺着血管扩散,再控制不住,可能要进手术室二次缝合,还会有败血症的风险,到时候就麻烦了。”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蹭到了眼角的眼屎,却浑然不觉,视线依旧没离开ICU的门,仿佛这样就能分担绪云的痛苦。
老陈点点头,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墙壁的凉意透过外套渗进来,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掏出烟盒,指尖刚碰到烟卷,又猛地塞了回去——医院走廊的墙壁上贴着醒目的“禁止吸烟”标识,红色的字体格外刺眼。他看着ICU门上的玻璃,能隐约看见绪云插满管子的身影,胸口的监护导联线、胳膊上的输液管、鼻子里的氧气管,像一条条银色的蛇缠在他身上,密密麻麻,看得人心里发紧。眉头皱得更紧,指节无意识地攥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咯咯”声:“‘蝰蛇’那边还没动静,这小子最是阴狠,擅长声东击西,越是平静,越不对劲。”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周小星,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你也累了快两天了,回去歇三小时,洗个澡,吃点东西,这里我守着,有事给你打电话。”
“不用,陈队。”周小星摇摇头,眼神坚定得像块石头,没有丝毫动摇,“绪哥是为了护我才被砍的,在木姐老街,那把刀本来是冲我来的,他把我往身后一推,自己扛了那一刀。”他抬手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口,纱布的触感粗糙,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伤口的疼,“我必须在这儿等着他醒,他睁眼第一眼得看见熟人,不然该以为自己没人管了。而且‘蝰蛇’的人这么阴,谁知道还会不会来,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
老陈看着他倔强的眼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周小星和绪云的感情,比亲兄弟还亲,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能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周小星:“喝点水,润润嗓子,别硬扛着。”
周小星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浸湿了衣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把空瓶子放在地上,又重新坐回椅子上,视线依旧锁定在ICU的观察窗上。
夜色渐深,走廊里的灯光又暗了些,只剩下应急灯在墙角泛着微弱的绿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墙壁上,像两个沉默的巨人。凌晨两点三十五分,一阵轻微的“轱辘”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打破了这死寂——那是护理车车轮滚动的声音,却带着些卡顿,发出“吱呀”“吱呀”的异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周小星和老陈同时警惕起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戒备。周小星缓缓站起身,身体下意识地挡在了ICU门口,像一堵小小的墙,挡住了通往病房的路。老陈则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手摸向了腰间的配枪,指尖触到冰冷的枪柄,心里安定了几分。
一个穿着蓝色护工服的男人推着护理车走了过来。那护工服的颜色比医院统一发放的浅了些,像是洗褪了色,领口歪歪扭扭,袖口的第二颗纽扣扣错了扣眼,露出里面黑色的T恤边角,显得格格不入。他的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医用口罩拉得很高,几乎快遮住眼睛,只露出一双眼,眼尾上挑,瞳孔是深褐色的,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冷光,没有丝毫护工该有的温和与耐心,反而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狠戾。
他的身材高大魁梧,护工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紧绷,能看出底下肌肉的轮廓。护理车的托盘上放着几个空的输液瓶和一包棉签,摆放得杂乱无章,不像正常护工那样整理得整整齐齐。车轮依旧在“吱呀”作响,每滚动一下,都像是在敲打着人心。
男人走到ICU门口,没有像往常的护工那样先敲门,也没有询问门口的两人,而是直接掏出一张白色的通行卡,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嘀”的一声轻响,ICU的门弹开一条缝,冰冷的空气从缝里钻出来,带着病房里的消毒水味,让周小星打了个寒颤。
“你干什么?”周小星的声音带着警惕,像绷紧的弓弦,每一个字都透着锋利。他的手悄悄摸向了腰间——那里藏着一把迷你电击器,是老陈特意给他的,以备不时之需。
护工停下脚步,声音隔着口罩传出来,含糊不清,还带着点生硬的东南亚口音,卷舌音发得别扭,显然不是本地人的腔调:“给病人换药,监测生命体征。”他的手放在护理车的推手,指关节很粗,虎口处有一层厚厚的茧,那是常年握武器或工具留下的痕迹,粗糙坚硬,绝不是护工该有的、常年做家务留下的柔软手掌。
“换药?”周小星皱起眉,脑子里飞速回想,像过电影一样闪过之前的细节,“刚才二十一点,护士小张才来换过药,她特意跟我说了,凌晨四点前不用换药,而且夜班护工都是女性,我这两天守在这里,就没见过男护工。”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男人的全身,“你是哪个科室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把工作证拿出来看看!”
“我是临时调来的,负责重症病区的夜间护理。”护工说着,就要推开周小星往里走,手已经握住了护理车下层的抽屉拉手,动作急促而僵硬,不像常年做惯了细致活的护工那样熟练自然。他的脚步带着一股急切,像是在赶时间,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周小星越看越不对劲——他的护工服下摆露出了一截黑色的裤子,裤脚紧紧塞进了黑色的作战靴里,靴筒很高,鞋底厚实,上面还沾着点泥土,而医院的护工统一穿白色的平底鞋,干净整洁;更重要的是,他推护理车的姿势很别扭,胳膊绷得很紧,肩膀微微耸起,像是在防备什么,而不是熟练地掌控。“站住!”周小星大喝一声,伸手拦住了他的肩膀,指尖触到的是硬邦邦的肌肉,隔着护工服都能感受到底下的爆发力,像按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把口罩摘了,出示你的工作证!不然别想进去!”
护工的身体瞬间绷紧,像被踩住尾巴的野兽,浑身的气息都变了。眼神里的冷光更甚,不再掩饰,透着赤裸裸的杀意。他突然猛地发力,肩膀一撞,像一头失控的公牛,力道大得惊人,直接把周小星撞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到了ICU的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门“嗡嗡”作响。紧接着,他伸手就去拉ICU的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
周小星早有防备,稳住身形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掌心触到他护工服下的皮肤,冰凉且坚硬,带着常年训练的紧绷感,没有一丝温度。“你到底是谁?”周小星怒喝一声,手腕用力,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想要阻止他的动作。
护工见状,也不再伪装,脸上的耐心彻底消失。他猛地从护理车的抽屉里掏出一支装满淡黄色液体的注射器,针管是50毫升的大容量,比普通的注射器粗了一圈,针尖闪着寒光,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刺眼。他转身就往周小星的胸口刺去——那液体是高浓度的□□钠,是强效镇静剂,正常剂量用于手术麻醉,而这一管的剂量,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在三分钟内陷入深度昏迷,过量会直接导致呼吸中枢抑制,窒息死亡。
周小星下意识地侧身躲闪,动作快如闪电。注射器的针尖擦着他的胸口划过,划破了他的作训服,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皮肤立刻泛起了红印,火辣辣地疼。他趁机抬起右腿,膝盖狠狠顶在护工的膝盖上,“咔嚓”一声脆响,虽然没骨折,却也让护工疼得闷哼一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手里的注射器“啪”地掉在地上,摔碎了。淡黄色的液体溅在瓷砖上,迅速蔓延开,形成一片水渍,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化学试剂味,刺鼻得很。
护工恼羞成怒,眼底闪过一丝疯狂。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刀身窄而锋利,只有七厘米左右,是便于隐藏的制式凶器,刀鞘是黑色的,刚才一直藏在护工服里,没人发现。他猛地站起身,手腕翻转,刀刃对着周小星的脖子砍去,刀风带着寒气,刮得周小星的脸颊微微发麻,汗毛都竖了起来。
周小星来不及多想,抬手去挡。“嘶——”刀刃狠狠划过他胳膊上的纱布,瞬间把纱布划开一道口子,刀刃紧接着划过他的旧伤,新的伤口瞬间绽开,鲜血立刻喷涌而出,顺着胳膊往下流,染红了他的作训服,滴在地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剧痛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从胳膊蔓延到心脏,疼得周小星眼前发黑。但他咬着牙没哼一声,眼神反而更沉了,像淬了冰。他知道自己不能退,身后就是ICU,绪云还在里面昏迷不醒,他必须守住这道门。他忍住疼,一把抓住护工持刀的手腕,指腹摸到了刀把上的防滑纹路,粗糙的触感让他抓得更紧。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胳膊交缠,呼吸粗重,在狭窄的走廊里展开了殊死搏斗。
护工的力气很大,带着股蛮劲,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周小星胳膊受伤,力气渐渐不支,被他一步步逼退,后背重重撞到墙壁上,“咚”的一声闷响,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闷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护工把他死死抵在墙上,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手里的短刀对着他的胸口就要刺下去,刀刃离他的心脏只有几厘米,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死亡的威胁。
“住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陈听到动静从安全通道冲了过来,手里的配枪已经上膛,枪口对准护工的后背,声音像惊雷般炸响,在走廊里回荡,“放下刀!不然我开枪了!”
护工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黑洞洞的枪口,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疯狂取代。他不肯松手,反而更用力地往下压刀,嘴里嘶吼着一句听不懂的缅甸语,像是在发泄最后的疯狂,又像是在执行某种命令,哪怕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周小星趁机用膝盖狠狠顶在他的小腹上,用尽全身力气。护工疼得闷哼一声,身体弓起,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力气松了几分。周小星立刻抓住机会,翻身把他压在身下,膝盖死死顶住他的胸口,力道大得让他喘不过气,另一只手夺下他手里的短刀,反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刃轻轻贴着他的皮肤,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红色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老陈冲过来,掏出手铐“咔嚓”一声把护工的双手铐在身后,铁链摩擦着他粗糙的皮肤,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突兀。护工挣扎了几下,手腕被手铐勒得发红,却只能徒劳地扭动身体,嘴里依旧嘶吼着晦涩的缅甸语,眼神里满是怨毒与不甘,死死盯着ICU的门,像是在可惜没能完成使命。
“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老陈蹲下身,一只手按住护工的后颈,力道大得让他无法抬头,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声音冷得像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实交代,还能少受点罪。”
护工梗着脖子,嘴角却勾起一抹阴狠的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唾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在瓷砖上,与地上的血迹、镇静剂液体混在一起,透着诡异的气息。他偏过头,不肯看老陈,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ICU的观察窗,仿佛要透过玻璃,将里面昏迷的绪云生吞活剥。
周小星忍着胳膊的剧痛,缓缓从地上站起来。鲜血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淌,在地上汇成一小滩,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步步走到护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蝰蛇’派你来的,对不对?”周小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怕绪哥醒过来,供出他的藏货点和境内网络,所以派你来杀人灭口?”
护工的身体猛地一僵,虽然依旧没说话,但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已经印证了周小星的猜测。周小星见状,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几分,语气带着怒火:“‘蝰蛇’还说了什么?他下一步要干什么?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护工猛地抬起头,用头狠狠撞向周小星的额头。“咚”的一声闷响,周小星被撞得后退两步,额头立刻红肿起来,眼前阵阵发黑。他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却被老陈拦住了。“别冲动。”老陈摇了摇头,“这小子是死士,嘴里撬不出东西,带回去交给审讯组,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老陈掏出手机,拨通了队里的电话,声音急促却条理清晰:“派两个人过来,市医院ICU走廊,抓了个伪装成护工的毒贩,带回去突审,重点问‘蝰蛇’的下一步计划和境内联络人。另外,再派个技术组的人过来,提取现场的指纹和残留物,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
挂了电话,老陈转头看向周小星,眼神里带着心疼:“你快去急诊科处理伤口,让医生好好缝几针,再打个破伤风,别感染了。这里我守着,等队里的人来了,我就把这小子带回去,一有线索,第一时间通知你。”
周小星点点头,却没立刻走。他走到ICU的观察窗前,踮起脚尖往里看。绪云还躺在病床上,眉头依旧紧紧蹙着,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监护仪的声音已经恢复了规律,绿色的心率曲线平稳地跳动着,血氧饱和度也稳定在了93%,比之前好了些。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血,指尖触到红肿的地方,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只要绪哥没事就好。他攥紧手里的门禁卡和玻璃瓶,这是从护工身上搜出来的关键线索,指腹被门禁卡的边缘硌得生疼,却也让他更加清醒。
这时,ICU的门被推开,主治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几分欣慰:“病人的清创很顺利,感染暂时控制住了,体温也开始缓慢下降,现在是39.2℃,算是度过了一个小难关。不过还是要密切观察,一旦体温再升高,或者出现其他并发症,就得立刻进手术室。”
“谢谢医生。”老陈连忙上前,语气带着感激,“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医生笑了笑,又看向周小星胳膊上的伤口,“你这小伙子,伤口流了这么多血,怎么还不去处理?再拖下去,感染了就麻烦了。”
周小星这才想起自己的伤口,低头看了一眼,胳膊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他笑了笑,语气轻松:“没事,小伤,不碍事。”
“什么小伤?这伤口可不浅!”医生皱起眉,语气带着责备,“快去急诊科,让护士给你处理,现在就去!”
周小星拗不过医生,又看了一眼ICU里的绪云,才转身往急诊科走去。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胳膊上的剧痛让他每走一步都忍不住皱眉,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坚定——他必须尽快养好伤,才能帮绪哥报仇,才能和大家一起,把“蝰蛇”的犯罪网络连根拔起。
走廊里,护工被老陈看得死死的,依旧在低声嘶吼着,却没人再理会他。应急灯的绿光映在墙壁上,把地上的血迹、液体照得格外清晰,像一幅狰狞的画。老陈靠在墙上,看着ICU的门,眉头紧锁——“蝰蛇”的这次灭口,让他更加确定,这个毒枭的野心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大,手段也更狠辣,这场缉毒之战,只会越来越凶险。
没过多久,队里的人就赶来了。他们小心翼翼地提取了现场的指纹、镇静剂残留物和短刀上的痕迹,然后将护工架起来,押着他往走廊尽头走去。护工挣扎着,回头死死瞪着ICU的门,嘴里发出不甘的嘶吼,直到安全门关上,那声音才彻底消失在走廊里。
技术组的人收拾好设备,对老陈说:“陈队,现场的痕迹都提取好了,我们回去立刻化验,有结果了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辛苦你们了。”老陈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走廊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嘀嘀”声,在冰冷的空气里回荡。老陈搬起周小星之前坐过的蓝色塑料椅,坐在ICU门口,视线死死盯着观察窗里的绪云,眼神坚定——他一定会守住这里,等绪云醒来,等审讯组的线索,然后和大家一起,给“蝰蛇”致命一击。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瑞丽江上的江雾慢慢散去,金色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给冰冷的瓷砖镀上一层暖光。监护仪上,绪云的体温已经降到了38.9℃,心率和血氧饱和度也都稳定了下来。老陈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蝰蛇”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危险和挑战在等着他们。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身后,是整个缉毒队,是千千万万守护边境的战士,更有像绪云、周小星这样,愿意为了禁毒事业,付出一切的战友。
这场仗,他们必须赢,也一定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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