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覆禾

　　陈妤禾摇头：“我的脚还疼着，这两天只能龟速走路，不想动。”
　　“也是，人那么多，万一踩着你就麻烦了。”江覆行顿了顿，说，“反正比赛也没什么好看的。”

　　陈妤禾虽然说了不去，但是第二天中午球赛开始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痒痒的。现在是午自习时间，班里一大半同学都不在，看球赛是不上自习的正当理由。不知道大家是不是真的都在看比赛，反正顾晓晓是溜去小卖部了。

　　杨楚丹来教室里转了转，看到有小部分同学没下去，问：“今天我们班比赛，你们不去看吗？”
　　有个同学说：“老师，我还有两科没有预习，想抓紧时间多看看书。”

　　这个回答令杨楚丹特别满意，她点了点头：“在教室里待着学习也挺好的，你们嫌吵的话就把门和窗户关上。”
　　“好。”

　　杨楚丹回办公室后，陈妤禾出门趴在阳台上朝操场望过去，但是没多久就回座位上了，因为她压根儿就看不清人脸。

　　午自习快结束的时候，大部队回来了，一群人议论着刚才的赛况，说我班球员配合有多完美，二班的谁谁看起来挺强的，实际上弱爆了。

　　他们后面说了什么，陈妤禾没听清，刚才的话也没完全听懂，她转身问杜逸伦：“我们班赢了？”
　　“那肯定的呀，把二班打得落花流水。”他说，“尤其是江覆行，他下半场的时候……”

　　杜逸伦突然不说话了，朝门口使了个眼色。
　　陈妤禾回头，杨楚丹站在门口，拍了拍门板：“过会儿第一节就是化学课，都收收心，调整一下。”
　　教室里顿时安静了。

　　这次化学课要去实验室上。由于这是开学后第一次去实验室，并且要去另一栋教学楼，因此大家在午自习结束后就出发了。陈妤禾走不快，和顾晓晓远远地落在后面，她们到实验室的时候，赵顺全已经在那儿了。

　　两人一组，共用一张实验桌，陈妤禾和顾晓晓在实验室转了一圈，发现已经没有多的实验桌了。赵顺全也注意到了，他用全班都能听到的声音对她俩说：“你们分别找张桌子和别的同学挤一挤，三个人一桌。”

　　顾晓晓去了杜逸伦和肖繁那桌，陈妤禾正踟蹰着，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望过去，江覆行向她招了招手，给她留了块儿位置出来。

　　江覆行看着陈妤禾走过来，又往里挪了挪，旁边的蔡啸“啧”了一声，向右迈了一小步，低声骂道：“够了够了，你他妈别忘了这桌还有个我。”

　　赵顺全先在讲台上演示讲解了实验步骤和化学原理，然后在同学们做实验的时候，一边踱步，一边说：“大家把试纸放在瓶口检验时，一定要注意观察试纸的颜色变化。”

　　在确认制备装置无误后，江覆行开始加热，陈妤禾紧张地盯着集气瓶，没有意识到自己越凑越近，江覆行提醒她：“注意安全，不要靠太近。”
　　她点头，身体向后仰。
　　江覆行：“……倒不用离这么远。”

　　陈妤禾坐直了身子，一边仔细观察，一边在书上记笔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来实验室，陈妤禾觉得这节课的时间比以往过得都快。

　　她和顾晓晓手挽着手回教室时，顾晓晓说：“做实验还挺有意思的，下次去实验室的时候，你的脚肯定好了，我们不愁占不到位置。”
　　陈妤禾：“那时候，我会拉着你跑出我以前去食堂的速度。”
　　“不要，”顾晓晓摇头，“我跑不了那么快。”
　　“……”

　　过了几天，陈妤禾觉得她的脚伤已经好了，一点儿都不痛。这天放学后，她回到小区，“噔噔噔”地跑上楼，家里的门虚掩着，她刚推开门，听到陈慧琼问她：“陈妤禾你的脚好利索了？动静那么大，你还没进门我就听到了。”

　　陈妤禾脱下凉鞋，光着脚进屋，神气地在地板上走来走来：“好利索了，我现在走得特别稳。”
　　为了证明自己，她还小跑了几步，说：“妈妈你看，我还能跑呢！”

　　宋平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甚至还十分配合地鼓起了掌，陈慧琼懒得理她，说：“赶紧去洗手，马上吃饭了。”

　　陈妤禾转身去卫生间，走着走着突然“嗷”了一声，然后缓缓蹲下。
　　陈慧琼连忙跑过去，问：“又崴到脚了？”

　　陈妤禾抬头，眼泪汪汪的：“我撞到小脚趾了呜呜呜呜呜呜……”

　　陈慧琼：“……”
　　听起来好像挺疼的。

　　*

　　“哎，今天放学后去看球赛吧。”第二天下午，历史课结束后，顾晓晓撞了撞陈妤禾的手肘，“听说是决赛，和五班争冠军。”

　　五班？那姚临应该也在。
　　陈妤禾点头。之前的球赛她都没看，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她们本来打算一放学就去操场，结果课间有个纪律部的学姐来找陈妤禾，让她放学后去趟纪律部办公室。

　　回到座位上时，陈妤禾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顾晓晓问她：“怎么了？”
　　“说是要开会讲一些事情。你先去操场吧，我可能会晚点儿来。”
　　“好吧。”顾晓晓说，“你真打算一直在纪律部待着？事情又多又杂，挺浪费时间的。”

　　陈妤禾之前也考虑过这个，但不管怎样，今天的会是躲不掉的。
　　她叹了口气，趴在桌上。
　　顾晓晓拍了拍她的背：“没事，我给你买奶茶，你忙完了来找我。”

　　开会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部长无非是讲一些校规，聊一些工作计划，还问了问大家的意见。陈妤禾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开完会后，部长一走出办公室，陈妤禾就匆匆往操场跑去。
　　球赛正在进行中，她不知道已经开始多长时间了，操场围着几层人，遮住了她的视线，她试图找到顾晓晓，找了一圈就放弃了。

　　就在这时，陈妤禾看到杜逸伦从人群中钻出来，她问他：“球赛快结束了吗？”
　　“没呢，我去搬水，你去吗？”
　　“去！”

　　走在路上，杜逸伦说五班的实力不容小觑，两个班的比分特别接近，这场决赛是整个新生篮球赛里最有看头的一场。他们回来的时候，球场又传来一阵欢呼声。

　　“过去看看。”杜逸伦加快了步子，陈妤禾紧跟着他，眼看着快走到了，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她听到有个男生喊了一句：“有人受伤了！”

　　陈妤禾顺着周围同学的目光看过去，很快，两个校医抬着担架上了台阶，往校门口的方向快步走去，赵顺全一脸担忧地跟在后面。

　　她还没搞清状况，也没看清担架上伤员的脸。她看到肖繁站在不远处，就跑过去问：“那人是谁啊？他怎么了？”
　　“五班的，好像叫姚临。”肖繁紧张兮兮地说，“他摔倒了，爬不起来。”

　　陈妤禾不放心，晚上给姚临打了个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前低了点儿，说他摔到腰了，刚在医院检查完，没伤到骨头，就是要躺一段时间。

　　姚临在医院躺了两三天，然后继续回家躺着。趁着国庆还没收假，陈妤禾打算去他家里看看他，她拎着一箱牛奶和一大包零食出门的时候，陈慧琼在后面叮咛着：“这几天路滑，你自己走路当心点。”
　　“知道啦。”

　　*

　　下过一场雨后，清宁气温骤降，又连着下了几天毛毛雨，大家纷纷换上了秋装。陈妤禾往公交车站走去，一阵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到了姚临家，陈妤禾放下牛奶，腾出右手敲门，刚敲了两下门就开了。开门的是姚临的妈妈许颖，她笑盈盈地看着陈妤禾，说：“禾禾来啦，姚临有你们这些朋友可太幸福了。”
　　以前住在家属院里的时候，大人们都把陈妤禾叫禾禾。

　　陈妤禾说了声“许阿姨好”，就跟着许颖进屋了。姚临靠在沙发上，身后垫了个靠枕，他看了她一眼，顺手拿起身侧的一盒小熊软糖扔给她，说：“接着。”

　　陈妤禾后退了两步，接住软糖的同时，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她扭头，对上了江覆行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

　　她站好，问他：“我进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
　　“我刚才在厕所。”江覆行走到沙发前坐下，招手示意道，“你也过来坐。”

　　“我去姚临他爸公司送趟东西，你们两个好好玩儿，零食水果都有。”许颖站在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朝客厅喊，“姚临你别给我惹麻烦。”

　　姚临抓狂：“我都这样了能惹什么麻烦！”

　　许颖走后，陈妤禾问姚临：“你好些了吗？”
　　他懒洋洋地应着：“嗯，就是腰还疼着，直不起来，得再休息一段时间。”

　　他们三个人坐在一排，看了会儿电视，越看越没劲，姚临说：“要不把游戏机插上，我们来打会儿游戏。”
　　陈妤禾一边翻游戏卡带，一边说：“玩魂斗罗吧，我很会玩。”
　　姚临嫌弃地看着她：“你？几十条命早早用完，还偷我的命，和你一起我他妈第五关都打不过去。”

　　尽管如此，他还是和陈妤禾玩了一把，然后手柄一扔，身子往后靠：“我不玩了。”

　　陈妤禾正在兴头上，把手柄递给江覆行：“我们来玩。”
　　他犹豫了两秒，接过手柄。

　　姚临忍不住提醒他：“你确定？她有多菜你刚才也看到了。”
　　江覆行指出：“那是你不会配合她。”

　　听听，这智慧的发言。
　　陈妤禾默默地在心里鼓掌，对江覆行说：“那我们开始吧，让姚临看看我们的实力！”
　　“嗯！”

　　然而游戏开始还不到一分钟，她心里五味杂陈。

　　……好菜。
　　江覆行好菜。

　　短短几分钟内，他们的对话如下。

　　江覆行：“你快跟上我啊，怎么一直在那儿跳来跳去的。”
　　陈妤禾：“是你在跳！我才是前面红色的那个！”

　　江覆行：“奇怪，这块石头我怎么一直跳不上去。”
　　陈妤禾：“这个本来就跳不上去，你要先跳到左边那块石头上。”

　　江覆行：“怎么这么多人。”
　　陈妤禾：“你别老是躲，你快开枪打他们啊啊啊啊啊！”

　　……

　　一把游戏结束，三个人都沉默了。

　　姚临不可置信地笑了几声，对江覆行说：“难怪我以前叫你打游戏你不来，你打得也太烂了。”
　　江覆行反驳道：“我不是打到第二关了吗？”
　　陈妤禾：“？”

　　“我说句公道话。”姚临总结道，“江覆行，你连陈妤禾都不如。”

　　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陈妤禾：“关我什么事？”

　　他们翻出别的游戏，又玩了一会儿。这个时候许颖回来了，她收拾了一下茶几，对陈妤禾和江覆行说：“你俩就在这儿吃晚饭，我过会儿给你们做几道拿手菜。”
　　“不了阿姨，我要回去了。”陈妤禾摇头，说，“明天就要上学了，我作业还没做完。”
　　江覆行也站了起来：“我也是，要回去做作业。”

　　许颖最开始坚持让他们留下吃饭，后来也妥协了：“那行，学习要紧，你们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走出小区后，陈妤禾问江覆行：“你作业真没做完？”
　　他笑道：“当然做完了，你不也是吗？”
　　她点头。
　　实在不想麻烦人家专门做饭。

　　又开始下毛毛雨了，他们一起往公交车站走去，陈妤禾绕过小水洼，走在前面，她手伸进口袋正摸索着公交卡，就感觉头顶出现一片阴影。
　　她回头，江覆行撑着伞站到她身边，说：“我知道这附近新开了家特别好吃的砂锅店，去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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