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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惜
乌雅·连慧得了芸舒的吩咐，也晓得内务府都是群捧高踩低的，干脆没找太监，而是寻了乌雅家在宫中的管事。
“阿叔，你快叫人取最好的烫伤药和祛疤药。”
见她满头大汗，说话带喘，眼里焦急的很，乌雅管事也不含糊，叫人去取封存的药。
一边等一边问发生了什么。
乌雅·连慧吞吞吐吐的不敢说，只是一味摇头。
管事知道怕是与她有关，在她走后写了信去她家中，省得将来事发还摸不着头脑。
她拿了药便往外头走，差点儿撞上李朝云，还是小路子手快将她一把拉开。刚要骂，认出来她是谁，只说她毛毛躁躁的。
乌雅·连慧福身问了好，随即离去。
匆匆忙忙的身影消失，李朝云往里头看了看，眉梢微动，“去问问来干什么的。”
一大早便来内务府，想来不是好事。
小路子应下，忙去打听，不会儿就弯腰站在他身后，掩唇道：“她是德妃娘娘的族妹，在乾清宫当差。方才取了烫伤药和祛疤药，应当是茶水房有人受伤，我去翻了记档册子，昨日就该有人来取药的。”
“那真是不巧，昨儿个没来取药，今儿就有人烫伤。”他嗤笑一声，“差人去瞧瞧谁伤了。”
内务府管着所有宫女太监的月俸，想知道什么事，是很容易的。
“诶。”小路子马不停蹄的出去，召来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吩咐几句。
内务府的小太监刚走，乌雅·连慧回到乾清宫，喘着粗气把药递给兰心，视线也落到李佳音身上。
她似乎疼得厉害，整个人窝在兰莺怀里。眼睛红彤彤的，流出的泪擦也擦不尽，烫伤的地方一片红，右臂的衣袖被水沁透，紧紧贴在那颤抖的丰腴身躯上。
分明是受伤，看起来却像累极了。
“好了好了，敷上药就好了。”兰心哄着她，眼见那白皙的手臂一片烫红，有的地方甚至鼓起泡，一点儿不敢耽误洗干净手。
巴掌大的药罐子，里头是淡黄的凝固药膏，散发着不算好闻的药味儿。她一伸手便扣出大半，在手心揉化了，再用干净的布帛沾取擦在李佳音手臂上。
“呜呜呜……”本就娇嫩的肌肤像刀刮针刺般，疼得她发出阵阵哭声，下唇咬得充血微肿，又被哄着不能落泪，眼泪冲掉脸上的药就不好了。
好不容易上完药，李佳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连兰心兰莺也满头大汗。
乌雅·连慧在一旁咬着指甲，大气不敢出。
一屋子人松气，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景慧嬷嬷年岁大，在屋里吃了早饭才过来，一进来便闻见药味儿，连连扇了几下，整张脸更是滴墨般暗沉。
“干什么呢，竟抹了气味这么重的药。”转过桌案屏风，看见屋里情况，剩下的话也没出口。
皱眉问了经过，看着芸舒，表情不善。
看多了攀高枝儿的，心里也动摇，连自己的身份也忘了。
“在宫里多少年了，怎么还犯这种错，烫手能有多厉害，水撒出去会烫着谁、烫着哪儿可说不准。我也不让你掉脸面，罚一个月月俸，自己掏银子去太医院买点好药回来。”
说完芸舒，又想骂乌雅·连慧，见她缩在一旁，发丝都湿透了贴在额头上的狼狈模样。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她不是普通包衣，族姐是得宠的德妃娘娘，身后的乌雅氏在宫里势大，不是她一个普通嬷嬷能轻易得罪的。
最终叹气，“得了，你刚进宫也不罚你月俸，既然学不会伺候人，这段时间就伺候她，等她什么时候好了，你再来。”
说完叫她们二人回去，又叫其他人赶紧去用饭，自己则是将茶叶放进密封的瓷罐后，点上清气的熏香。
回到配房，明悦还在等早膳，见她们的模样，又看了看伤口。
“这药气味儿浓，是太医配的好药，只要不发热很快就能结痂。”只是她看了看李佳音右脸颊上那抹鲜红的烫痕，有些不安。
宫女要伺候人，平日都不吃味道重的菜，用的药也是失了药效气味小的，这药一看就不是那种。
但是烫伤易留疤……
李佳音早就哭累了，什么也听不进耳朵，想睡一觉，偏偏没用早饭又浑身湿漉漉，难受的紧。
【你该擦身子，换衣裳，不然会发热的。】
系统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只是她已经没力气害怕了，心神都被胳膊上的疼牵动。
“我想沐浴……”
可怜兮兮的双眼看着乌雅·连慧。
她不该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儿！她是德妃娘娘的族妹！她将来也是个主子！
可对上那双眼睛，只觉得心虚。
乌雅·连慧小声拒绝，“现在不是沐浴的日子，屋里也没有浴桶，况且你手臂有伤，擦擦身子就行。”
说完就去忙活。
她不会生火，让明悦帮忙升起屋里的炉子，将一大壶水放上去。
听见外头送饭的小太监叫人，又连忙跑出去。
明悦暗道她是吃了亏，知道收敛了，低头又给李佳音擦额头的汗。
小李子送来饭，见是个陌生宫女，便道：“姐姐，你们屋的李佳音是去当值了吗？能不能请您传句话，就说小李子去御膳房当差了。”
说着把早准备好的银子递出去。
乌雅·连慧此时正心虚，没接银子，只说会帮他传话的。
李佳音右臂受伤，乌雅·连慧想喂她吃饭，奈何没做过伺候人的活。
明悦接过勺子，把清粥送到她嘴边。
“李佳音，有个叫小李子的让我给你传话，他去御膳房当差了。”闲下来，她想起受人嘱托的话。
李佳音含糊的嗯了一声。
明悦蹙眉，对她说：“咱们乾清宫当差的，最好不要和其他人有牵扯。”
说完又怕李佳音误会。
“圣上不喜宫女和太监走太近，咱们又是圣上近侍，知道圣上的喜好、忧虑，被外人知道不好。”
李佳音点点头，“知道了。”
她才不会和小李子说这些。
***
小李子刚走，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也回到内务府。
“路公公，打听到了，是茶水房新来的宫女李佳音受了伤，听乾清宫的小太监说挺严重的，好像还伤了脸。”
打发走小太监，小路子立刻找干爹回话。
只是他干爹情绪不太稳，将茶盏磕出声，让他也战战兢兢。
许久之后才道：“叫方太医配几罐子药送到内务府。”
小路子去办事，李朝云从怀里掏出块白帕子，上头的彩蝶依旧稚气，看了又看，才收回怀中。
“真是叫人不放心……”
茶水房的事，原本是传不到康熙耳中，但他下朝用完早膳，奉茶的人是芸舒，让他有些意外。
按理说他赏了人，今日便会叫她奉茶的。
梁九功见他没端茶，眼珠子一转，略带担心的说：“万岁爷，奴才听说茶水房一早去内务府取了烫伤药。”
“说说。”
他脸上并无好奇。
“也是芸舒不谨慎，一大早伤了小宫女的手臂，脸也……”见康熙蹙眉，才道，“脸也烫了一小块儿，不晓得会不会留疤。”
宫女的脸呐，金贵。
被圣上青睐的脸，更金贵。
“烫伤易发热，叫个太医去瞧瞧，脸上有疤也不好看。”
梁九功掩下眼中算计，“嗻。”
圣上容得下有想法的宫女，他却容不下，一个个心有二主，还伤了圣上青睐的人，该死！
就是个伺候人的命，还想着搭上大船？
只是没能让芸舒被责罚，他不甘心，若不是不好出手，他早将人送回内务府了。
想到乌雅·连慧的性子，梁九功又笑起来。
有人坐得住，有耐心，有的却是急性子，心比天高。
德妃是个沉得住气的，自己的儿子被抱走也忍得住，乌雅家也龟缩在内务府发展，乌雅·连慧却一点儿不像他们家的人。
李佳音手臂受伤，也不光溜溜的站在别人面前，艰难的用左手擦身，换衣裳的时候是乌雅·连慧帮忙。
好不容易伤口那股灼热感被压下，躺在炕上睡着没多久，又被叫醒。
太医进了屋子便低头，身后跟的医女拿出各种物件，让她把手臂放到桌案上。
擦过药的手臂依旧通红，原本淡淡的，现在成了绯色，边缘零散的红痕，像是开在雪地的红梅，娇艳勾人。
一个老太医，几个女子，都觉得惋惜可怜。
冰冷的木杆子压在皮肤上，让她忍不住吸气，若不是手臂被医女压住，早就抽了回去。
仔细观察好一会儿，又看了她脸上的伤，发须皆白的太医才点点头，“用的药不错，约莫几日就能结痂，半个月左右结痂脱落，会不会落疤却说不准。”
“大人，祛疤的药不管用吗？”明悦问。
“祛疤的药也是因人而异，以前也没几个烫伤了不留疤的。”太医缓缓摇头，留下一帖预防发热的药，在医女搀扶下起身。
乌雅·连慧原本的怜惜更甚。
手臂上有疤还好，衣裳一遮也看不见，脸上有疤就毁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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