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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
经此一事,黄昭昭在系里乃至整个A大,彻底声名狼藉,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边缘人物。
课间休息时,再也没有人主动凑到她座位旁边说笑聊天;
小组自由组队完成课程论文时,她也成了那个唯一被剩下、最后由学习委员硬性分配的存在。
那股无形的孤立和鄙夷,如同最刺骨的寒风,包裹着她。
没过多久,在一个安静的、无人关注的下午,
她就独自一人默默收拾好了所有行李,悄无声息地搬离了302宿舍,没有跟任何一位室友道别。
她留下的那个靠窗的床铺,很快被保洁阿姨清理得一尘不染,空荡荡的,
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居住过,只余下一片令人唏嘘的空白。
反观何温迎,她不仅凭借完整的证据链彻底洗清了身上的污名,稳稳保住了本该属于她的奖学金评定资格,
更重要的是,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里,她无比清晰地看透了身边人的真心与假意——
池念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维护,从来不是挂在嘴边的漂亮客套,
而是不动声色却无比坚定地,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毅然挡在她身前,为她披荆斩棘。
那个秋天的鸟儿依旧不知疲倦地在窗外啼鸣着,温暖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香樟树叶,筛下满地晃动跳跃的、铜钱大小的光斑。
302宿舍里,窗户大开,穿堂而过的风却像被细细过滤过似的,带着一种雨后初霁般的、格外温柔的清爽。
池念看着何温迎眼里重新被点亮、比以往更加坚韧明亮的光芒,指尖在口袋里,
轻轻摩挲着那个储存了所有反转证据、外壳已有些温热的加密U盘,心头一片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平静。
这一世,命运的齿轮已然拨正。
她不仅要牢牢护住身边这些值得珍惜的人,那些上一世肆意亏欠她的、无情伤害她的,
她也绝不会,再让他们轻易地从指缝中溜走,逍遥自在。
国庆前的宿舍楼道里,饭菜香气从食堂窗口飘出,混着初秋微凉的风,在空气里织成一张暖融融的网。
何温迎拽着池念的胳膊,力道有些紧,眉头蹙成了川字,语气里压着不放心:
“念念,你确定要回去?池洛晴那人,平时看着就厉害,这次的事虽然是她理亏,但她睚眦必报,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心思呢。”
池念正将一件叠得齐整的浅灰色外套塞进背包,闻言抬眼,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是秋日平静的湖面掠过一丝微风:
“她啊,也就敢在能摆在明处的事情上横。这种事,她比谁都怕声张。”
“怕声张?”何温迎微怔,“她不是一向咋咋呼呼,喜欢挑事,唯恐天下不乱么?”
“那是没戳到真正的痛处。”池念拉上背包拉链,动作不疾不徐,拉链齿咬合的声音清晰而稳定,
“她为这种事背了处分,心里本就发虚。真闹大了,你以为她敢把那些龌龊细节都抖落出来?
她苦心经营的那点娇俏可爱、不谙世事的人设还要不要了?”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阳光被繁密的枝叶切割成碎片,洒在地上,晃动着明亮却令人眩晕的光斑,
“更何况,事情捅破了,丢脸的岂止是她?她家里那张脸,也得跟着一起挂不住。”
她转回头,看向何温迎,语气笃定:
“说穿了,她就是只纸糊的老虎,专挑能见光的事撒野,真碰着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缩得比谁都快。”
何温迎眼底的忧色仍未散去,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包装鲜亮的水果糖,塞进池念手心:
“那你也得多留个心眼,感觉不对立刻给我发消息,我随时在线。”
池念接过糖,指尖灵巧地剥开透明的糖纸,将那颗橙黄色的硬糖放入口中,清甜的橙子味立刻在舌尖弥漫开来。
“放心吧,”她声音因含着糖而有些含糊,眼神却清亮坚定。
她背起那个看起来并不沉重的双肩包,迈出宿舍门。
秋风立刻卷着几片零星的翠绿色银杏叶,打着旋儿擦过她的帆布鞋边,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池念下意识抬手,按了按外套口袋。手机硬朗的轮廓隔着布料传来微凉的触感,
像一枚沉在心底的定盘星,让她纷杂的思绪渐渐沉淀。
她太了解池洛晴了——
那副张牙舞爪、盛气凌人的模样,不过是包裹在外的硬壳。
内里呢?比谁都爱惜羽毛,比谁都恐惧那层精心描画的“完美”表象,沾染上半点尘埃,崩裂出半星瑕疵。
池念抬头,望向远处池家的方向,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潭。
正如她所料,池洛晴的脾性,她早已摸透。
这场不见硝烟的较量,从池洛晴选择在阴影里动手脚的那一刻起,胜负就已注定。
御水湾
十月的风带着清冽的桂花香,狡猾地从门缝底下钻进来,甜香中透着一丝凉意。
池念刚用钥匙转动池家大门锁芯,客厅里便传来了池洛晴的声音,
那语调像是被过度熬煮的糖浆,甜腻得发齁,内里却淬着冰冷的碴子:
“哟,我们正义凛然的‘使者’可算舍得回来啦?把人家的前途都碾成粉末了,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池洛晴慵懒地陷在米白色的羊皮沙发里,身上一件质地柔软的奶杏色针织开衫,
袖口点缀着繁复的蕾丝花边,长发松垮地编成两股鱼骨辫垂在胸前,更衬得脖颈纤细白皙。
然而,她纤细的手指间,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泛着冷光的银质打火机,
“咔嗒、咔嗒”的开合声,在静谧得仿佛能听见窗外桂花落地的客厅里,一声声,如同在不断绷紧的无形之弦上拨弄。
池念没有接话,沉默地弯腰换鞋。帆布鞋的鞋带蹭过光洁的地板,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像春蚕食叶。
“怎么不说话?”池洛晴忽然坐直了身体。打火机“啪”地一声迸出一簇幽蓝的火苗,在她指尖跳跃了一下,又被她猛地按灭,
几不可见的火星溅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她却浑然未觉,只死死盯着池念,
“黄昭昭现在走在学校里,都有人对着她后背指指点点。我的档案里,也因为你多了一笔不光彩的记录——
池念,你告诉我,你图什么?就为了护着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对你毫无利益可言的何温迎?”
池念终于直起身,额前几缕碎发被穿堂而过的秋风拂起,轻轻贴在光洁的额角。
她抬眼看向池洛晴,目光沉静,语气淡得像一杯早已凉透的白水:
“不是什么都要用利益来衡量的。而且,何温迎不是软弱,
相反,她比我们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活得真实,也更敢于守着心里那份善良。”
她的视线扫过池洛晴微微抽动的嘴角,继续道,
黄昭昭她伪造举报材料、找人黑进清吧系统、在网络上散播谣言的时候,怎么就没好好掂量一下,‘前途’这两个字究竟有多重?现在倒来谈前途,她配吗?
而你,池洛晴,你帮她找黑客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今天?”池洛晴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针织开衫的下摆带着一股劲风扫过玻璃茶几边缘——
“哐当”一声脆响,那杯只喝了几口的奶茶被带倒,褐色的液体裹着珍珠爆爆珠,
瞬间从杯口涌出,顺着光滑的桌沿滴滴答答往下淌,在奶白色的长毛地毯上洇开一小片黏腻狼藉的深色。
“我就是看她总被那个导师磋磨,觉得她可怜!一时心软帮了她!你呢?”她胸口起伏,声音拔高,带着尖锐的嘲讽,
“你永远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站在你那道德制高点上,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池念,你自己难道就不可恨吗?”
“我不可恨。”池念的目光落在地毯上那片不断扩散的污渍上,眼神像是凝在了一团永远也擦不干净的墨迹上,声音依旧平稳,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池洛晴嗤笑出声,嘴角弯起的弧度冰冷而僵硬,眼底寻不到一丝暖意,
“把从小一起长大的亲戚送进处分名单,把曾经也算掏心掏肺对待过的朋友推到风口浪尖,这就是你嘴里轻描淡写的‘该做的事’?
池念,你可真够……‘大义灭亲’的。”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极重,充满了讥诮。
窗外的桂树被一阵稍大的秋风揉得簌簌作响,金黄细碎的花瓣混着被枝叶过滤后的稀薄阳光,
悄悄落进室内,却丝毫暖不透客厅里几乎凝固的空气。
“你确定……”池念终于抬起眼,直直地望过去,语气轻飘得像在讨论天气,
然而那双眸子里却亮得惊人,仿佛淬了寒冰,锐利的目光似要刺穿池洛晴眼底所有精心掩藏的狼狈与不堪,
“我们之间,还能算得上‘亲’吗?”
那尖锐的诘问,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池洛晴强撑的气场。
她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呼吸一滞。
脸上那抹惯常的、带着倨傲的冷笑彻底僵住,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眼底强装的寒意碎成了仓皇的冰碴。
她攥着打火机的手指猛地收紧,金属外壳坚硬的棱角硌得指节生疼,泛出缺乏血色的白,连带着整个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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