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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家哥哥
—积雪化了又冻,冻了又化,公园长椅下的枯草总算冒了点嫩黄芽。城东的风卸了寒气,裹着淡淡的花香往人脸上扑,林薇揣着刚洗好的雪人合影,脚步轻快地往陈野家楼下跑——今天约好了去看蔷薇。
刚拐进单元楼巷口,就见陈野靠在老槐树下等她。帆布包换了新的,怀里抱着重乎乎的速写本,指尖夹支铅笔转得飞快。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笑起来,阳光落在眼尾,比去年夏天的蔷薇还晃眼:“跑这么急?林监督员今天不查我穿没穿马甲了?”
“少贫!”林薇把照片塞他手里,“你看洗得清楚不?雪人头顶那截粉线头都能看见!”
陈野指尖摩挲着照片边缘,目光钉在两人挤在一起的笑脸,耳尖悄悄发烫:“清楚。等下画完蔷薇,贴速写本里当书签。”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晒干的蔷薇花瓣,“上次路过花店捡的,我奶说泡水喝败火。”
林薇眼睛一亮,刚要接又猛地瞪他:“没跑着去捡吧?上次让你慢走,你偏趁我买水偷偷加速,差点摔着。”
“真没有,”陈野举着手作揖,哄小孩似的,“慢慢挪过去的,比老太太散步还慢。林监督员不信,随时去问卖花的阿姨。”
两人并肩往七中走,校门口的蔷薇藤早爬满了铁栏,粉的白的花瓣挤挤挨挨,风一吹就簌簌落,跟去年夏天的花瓣雨一模一样。林薇蹲在栏杆下,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忽然抬头:“去年你在这儿画我捡本子,今年画啥?”
陈野打开速写本,笔尖落在纸上沙沙响:“画个完整的蔷薇墙,再加上……”他抬眼瞥了瞥蹲在花下的林薇,嘴角弯起,“加上个偷摘花瓣的小贼。”
“谁偷摘了!”林薇抓起片落在肩头的花瓣砸他,却被他反手接住,顺势夹进了速写本里。她凑过去看,纸上的蔷薇藤已经勾出轮廓,比去年那幅更舒展,连铁栏的阴影都画得层次分明。
画到一半,陈野忽然停笔,指尖轻轻敲了敲胸口。林薇立马警觉,伸手摸他额头:“是不是累着了?都说了别蹲太久!”说着就要拽他去旁边石凳坐。
“没事,刚转笔转晕了。”陈野笑着按住她的手,把速写本递过去,“你来加两笔?就画你上次说的,给蔷薇加只小蝴蝶。”
林薇犹豫着接过铅笔,笔尖刚碰到纸就抖了抖:“我画不好,别毁了你的画。”
“毁不了。”陈野从身后轻轻扶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在蔷薇枝桠间画了个小小的蝶翅,“你看,比我画的灵动多了。”他的呼吸落在她颈间,暖乎乎的,林薇的耳朵瞬间红透,手里的铅笔差点掉在地上。
傍晚的风渐凉,陈野把画好的蔷薇图递给林薇,右下角除了熟悉的签名,还多了个小小的雪人简笔画,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雪化了,蔷薇开了,我们还在。”
林薇把画抱在怀里,忽然笑了:“今年冬天堆雪人,得我来搓底座,你手太巧,堆的都不像‘我们的风格’了。”
“好啊。”陈野弯腰捡起片落在她发间的花瓣,替她别在耳后,“明年冬天,后年冬天,都听你的。”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爬满蔷薇的铁栏上,跟速写本里的画重叠在一起。林薇偷偷瞥了眼身旁的陈野,他正盯着蔷薇花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面除了装花瓣的玻璃罐,还藏着颗用银线缠好的小雪花吊坠,是他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打算下次下雪时给她戴上。
风又吹过,一片蔷薇花瓣落在速写本上,正好盖住雪人简笔画的一角,像给去年的冬天,盖了个春天的章。
—监督日常小片段·2.0
期中考试后的某天,林薇帮陈野整理画具,忽然从速写本夹层里掉出个小盒子。她弯腰捡起,刚要打开,就被陈野慌慌张张抢过去,耳尖红得能滴血:“没……没什么!就是普通的文具!”
“普通文具用这么精致的盒子?”林薇挑眉逗他,“该不会是给我的惊喜吧?比如……雪人形状的橡皮?”
陈野攥着盒子的手紧了紧,眼神飘向窗外:“等……等下雪再说。现在说,就不是惊喜了。”
林薇看着他窘迫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没再追问,只是悄悄把自己织了半个月的毛线手套塞进他帆布包——天快冷了,这次织得厚,省得他总说手套薄,偷偷把暖手宝塞给她。
放学路上,陈野摸着包里软乎乎的手套,偷偷瞥了眼走在旁边的林薇,心里的小秘密像泡在温水里的糖,慢慢化开来:冬天快点来就好了,既能堆雪人,又能把吊坠给她戴上。
—公园长椅下的枯草刚冒芽,城东的风不刮脸了,裹着股土腥味往人脸上扑。林薇攥着本刚买的樱花味笔记本,正往陈野常去的写生点走,身后忽然有人喊她:“请问……你是林薇吗?”
她回头,长发被风撩到耳后,脸颊冻得微红。面前的男生穿件浅灰外套,手里捏个牛皮纸信封,指节都捏白了,看着有点眼熟,可脑子像蒙了层雾,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好客气地皱皱眉:“不好意思,你是?”
男生脸上的笑一下淡了,指尖在信封边上磨来磨去,把纸都蹭毛了。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放低:“我是陆嘉树,小时候住你家隔壁楼的。你搬家那年,我帮你捡过槐树上的风筝,你当时扎个丸子头,蹲地上哭,说风筝上的小蝴蝶坏了——记着不?”
“陆嘉树……”林薇嘴里念着这名字,手不自觉撩了撩头发,脑子里总算冒出来点模糊的影子:好像是有个穿白衬衫的大哥哥,爬树特利索,捡回风筝时袖口还沾着槐树叶。可具体长啥样早忘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啊,隔太久了,我脑子跟装了浆糊似的,一下想不起来。”
“没认出来啊……”陆嘉树重复了一句,嘴角耷拉下来,眼神暗沉沉的。他把信封往身后藏了藏,又赶紧拿回来,跟拿不定主意似的:“上周我在书店见着你了,一眼就认出来。头发是长了,但蹲书架前翻漫画的样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那时候你扎个丸子头,一颠一颠的,翻书还爱舔手指头。”他勉强扯了扯笑,语气里全是失落:“我还以为……你多少能有点印象呢。”
林薇看着他那落寞劲儿,心里过意不去,刚要说话,陆嘉树突然深吸一口气,把信封往她手里塞,耳朵尖红得滴血:“其实我今天来,是给你这个的。我喜欢你好多年了,从捡风筝那天见你哭鼻子就开始……现在春天都来了,再不说就真错过了。”
风一吹,林薇下意识抬手拢头发,没接住信封。“啪嗒”一声,信封掉地上,封口摔开了,几张信纸滑出来,最上面那张抬头明明白白写着“致林薇”。
她刚弯腰去捡,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野背着画板跑过来,帆布包上的雪人挂件晃得厉害,显然是刚转过来就撞见了这一幕。他眼神先落在地上的信纸,再扫过陆嘉树红透的脸,最后定在林薇身上,抓着画板背带的手紧得指节发白。
“陈野!”林薇赶紧把信纸塞回信封,抬头对上他沉下来的脸,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解释:“这是陆嘉树哥哥,小时候帮我捡过风筝,他……”
“我看见了。”陈野打断她,声音比平时低,眼睛却盯着陆嘉树:“你是她小时候邻居?”
陆嘉树攥紧空着的手,有点手足无措,还是点了点头:“是,我刚给她递了信,说喜欢她。”
林薇赶紧把信封推回去,语气又急又坚定:“陆嘉树哥哥,真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就是他。”她伸手拽住陈野的袖子,手指都有点抖:“这信我不能收,谢谢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但我……”
“我知道了。”陆嘉树看着他俩拉着的手,咽了口唾沫,把信封捏得皱巴巴的,眼神空落落的:“是我太冒失了。”他沉默几秒,掏出手机划了划:“那……加个微信吧?就当留个念想,以后我找着小时候的照片,发你看看,帮你回忆回忆。”
林薇看他还带着点期待的眼神,又瞥了眼身旁陈野紧绷的脸,犹豫着掏出手机:“行,加一下吧。”扫码通过的瞬间,她明显感觉陈野拽她袖子的劲儿大了点。
“那我不打扰了,你们好好的。”陆嘉树挥挥手,转身就走,脚步有点慌,走到树林边还撞了下刚发芽的树枝。
俩人找了块向阳的草坪坐下,陈野刚支起画板调颜料,林薇的手机“叮咚”响了。她点开一看,是陆嘉树发了张泛黄的拍立得——槐树下,扎着圆滚滚丸子头的小丫头举着风筝笑,旁边站个穿白衬衫的少年,手里还攥着片槐树叶,背景里的老楼墙皮都掉渣了。
“快看!他发小时候的照片了!”林薇兴奋地把手机凑到陈野眼前,“你看我这丸子头,是不是特傻?”
陈野凑过去瞅了两秒,嘴角撇了撇:“哪是傻,明明像个刚蒸好的小馒头,圆滚滚的。”他用手指点了点照片里的丸子头:“亏他还真存着,不过没我画的好看。”
“才不是!”林薇把手机抢回来,手指头摸着照片边儿,忽然抬头冲陈野笑:“不过还是现在好,能跟你一起看老照片,比我一个人瞎想要有意思多了。”
陈野手里的画笔顿了下,耳朵尖有点红,没说话,低头在画纸上添了几笔——原来只有风筝和槐树枝的画里,多了个举着手机笑的长发姑娘,旁边的男生正凑着头看屏幕,画角小丸子头的旁边,又加了个小小的相机。
林薇摆弄着手机,突然嘀咕:“这照片挺有意思的,设成聊天背景得了。”说着就动手设置。
陈野斜睨了一眼,故意酸溜溜地说:“设这玩意儿干啥?还不如设我的画,比这旧照片好看多了。”
林薇抬头冲他笑,把手机递过去:“那你画快点,画好了我就换!不过现在先看这个,你看小时候的我,是不是还挺可爱?”
陈野没说话,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手里的画笔在纸上沙沙响,风卷着新草的味儿吹过来,把林薇的笑声送得老远,他心里那点紧绷彻底散了,只剩暖暖的欢喜。
—陆嘉树刚把羽绒服搭在椅背上,手机就“叮咚”响了一声。点开微信,是条群聊邀请,发起人是王浩,群名叫“七中老槐树小分队”,下方赫然列着“林薇”和“陈野”的头像——陈野的头像是只叼着画笔的卡通猫,和他下午在公园背的帆布包挂件一个样。
他指尖顿了顿,想起半小时前刚通过林薇的好友请求,对话框还停留在“陆嘉树哥哥,以后常联系呀”和一个比心表情上。没等他细想,王浩又私发了条消息:“刚跟林薇说见着你了,她还说记得你捡风筝的事!拉你进群热闹热闹,都是老同学。”
陆嘉树点了“接受”,刚进群就弹出王浩的@消息:“欢迎爬树大神归队!当年你帮林薇捡风筝,我可是亲眼看见的!”林薇紧跟着发了个挥手的表情:“陆嘉树哥哥!没想到这么巧~”他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个简单的“大家好”,随即默默把群设成“消息免打扰”,但眼睛却盯着屏幕没挪开。
鬼使神差地,他点了陈野的头像。页面跳转到对方的资料页,背景是片模糊的蔷薇花海,他试着点开朋友圈,加载出10条内容,底部明晃晃显示着“非对方朋友只显示十条朋友圈”——这仅有的10条,每一条都刻着林薇的名字,最刺目的是中间那条“一周年快乐”的动态。
那是张拼贴图,左边是去年春天的蔷薇墙,林薇举着速写本笑,陈野在旁举着相机;右边是今年的同个位置,两人并肩站在花前,指尖相扣,林薇颈间的银雪花吊坠和去年别无二致。配文不长,却字字清晰:“和我的糯米团子,第一个春天。往后的每一季,都要一起画完。”发送时间正是三天前,下面林薇的评论带着撒娇的劲儿:“下一季要画樱花,我带本子!”
往上翻是昨天发的速写,爬满铁栏的蔷薇枝桠间藏着只小蝴蝶,配文“给某人的写生新素材”;往下是雪地里的歪扭雪人,配文“某人搓的底座,丑得可爱”;还有张牵手照,沾颜料的手牵着戴吊坠的手,配文“春天和你”。剩下的全是林薇的速写:捡花瓣的背影、看漫画的侧影,每一张配文里的“某人”,都指向同一个人。
陆嘉树的指尖在“一周年快乐”那行字上悬了很久,喉结重重滚了滚。他想起下午在公园,林薇拽着陈野袖子时的自然,想起她提起“陈野画的速写”时眼里的光——原来不是他来晚了,是陈野早把她的名字,刻进了一整年的时光里,连朋友圈的每一条记录,都是旁人插不进的专属印记。
他退出陈野的朋友圈,转头点进林薇的动态,最新一条正是十分钟前发的拍立得老照片,配文带着嗔怪:“被陈野笑‘像顶着颗糯米团子’,谢谢陆嘉树哥哥保存得这么好!”群里的消息还在跳,陈野刚发了张新速写——画里的长发女生举着手机笑,屏幕里正是那张老照片,画角圈着丸子头,配文:“糯米团子本团,鉴定完毕。”林薇秒回:“陈野你找死!”后面跟着一串捶打的表情。
陆嘉树点开和林薇的私聊窗口,输入框里“照片没受潮就好”删了又打,最终还是清空了。他看见林薇的状态栏显示“正在输入”,下一秒却只有群里弹出她和陈野互怼的新消息,私聊框始终空白。
群里王浩起哄让陈野发一周年拼贴图的原图,陈野回了个“偏不,只给当事人存”,林薇发了个傲娇的表情,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鲜活的欢喜。陆嘉树拿起桌上的凉水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压下心里那点翻涌的涩。
他给林薇的聊天框设了置顶,却没敢主动发消息;群聊虽设了免打扰,却特意开了“@我的提醒”;甚至对着陈野那10条朋友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指尖划过自己三年前发的仅自己可见的动态——槐树林的旧照配文“风筝还在,捡风筝的人等了好多年”,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次日傍晚,陆嘉树裹紧羽绒服去超市买东西,刚拐过街角,就撞见了不远处的两人。陈野穿着深色外套,手里拎着樱花味的笔记本和颜料盒,林薇挨着他走,米白色的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颈间的银雪花吊坠从围巾缝隙里露出来,正是朋友圈里见过的模样。
“你慢点,地上滑。”陈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藏不住的温柔,伸手扶了把差点踩滑的林薇,指尖自然地帮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围巾,“早说穿防滑鞋,偏不听。”
林薇仰头笑,鼻尖冻得发红:“这双好看嘛。对了,你昨天画的蝴蝶,我觉得翅膀再加层淡粉会更灵。”
“听你的,”陈野低头看她,眼里的笑意藏不住,“等下回去就改,改完给我们家糯米团子当书签。”
林薇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却没真用力,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两人并肩往巷口走,陈野时不时侧头和她说话,阳光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陆嘉树下意识往旁边的电线杆后躲了躲,羽绒服的帽子滑下来遮住半张脸。他看着两人的背影,陈野拎东西的手偶尔会碰到林薇的胳膊,两人就笑着拌两句嘴,那股子熟稔的亲昵,像空气里的花香一样,挡都挡不住。
风卷着寒意吹过来,他拉了拉羽绒服拉链,没等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就转身往反方向走。超市不去了,怀里揣着的购物清单被揉成一团,塞进口袋时硌得慌,倒不如晚风刮在脸上来得清醒。
路过那家常去的便利店,他进去买了瓶热奶茶,指尖裹着温热的杯壁,心里却还是凉丝丝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下,是群里王浩发的火锅照片,红油冒着火泡,配文“就等你俩了”。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把手机塞回口袋,奶茶喝到一半,随手放在了路边的长椅上——忽然就不想喝了。
脚步没停,不知不觉走到了七中后门。铁栏上的蔷薇开得正盛,和陈野朋友圈里的一模一样。有学生蹲在花前捡花瓣,叽叽喳喳的笑声飘过来,他忽然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口袋里那封没送出去的信,指尖蹭过发毛的纸边,转身融进了晚风中。
有些相遇是重逢,有些相遇,只是为了让他更清楚地知道,有些人的春天,从来都和自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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