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边缘的“懦夫”:寒锐提瓦特行记

作者:芮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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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下的血与糖


      对于生活的接触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最常做的事。就是背着竹篓拉着板车出门。去摘那些奇奇怪怪的花花草草。对于那些树上的,阿娘通常上不去。而我一溜烟就可以到顶,甚至对于峭壁上的。阿娘通常端详了好一会儿就打放弃。但我却时常能做出些令人恐惧的举动:先把绳子结结实实的绑在自己身上,再将另一端缠到一棵结实的大树上。然后慢慢的把自己从崖顶上放下去。最后再让阿娘把我拉上来。这对于我而言是再轻松不过的事。但对阿娘而言却时常可以让她魂不守舍:“不能这样乱搞….…………就算是必须要这么做。你要提前跟我说。我们一起把绳子绑够安全再下去,好不好?”每逢入秋,这一桩桩事也都忙了很多。“因为冬日的白雪会覆盖土地,凛风会吹散生机,如果不把药都备齐备全,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某一条命零散在冰寒里……”
      启程与归途。总能从阿娘的嗓子里听到清澈的乐音。我也会跟着:
      “我把你比作歌~你就是那高山流水—”
      “我把你比作歌~你就阿巴呀呀呀哦—”
      “别哭,你永远是我的~太阳—”
      “别哭,你永远是哦吧拉丫丫—”
      我边唱边拍手……口舌无法完全捕捉旋律下的歌词,只能咿呀咿呀的混过去。有时调歪的离谱。她就会放慢步子调稳气息,一遍一遍的对着我吟,我也跟着一遍一遍的唱
      山林里,河沟边,常能听到一脆一嫩的两道声音回回荡荡。背着背篓拉着板车,慢慢的走着。

      漫长的凛冬。在回忆里倒是转瞬即逝,这个时间老人和孩子最易出问题。但就算没有大雪封山。刺骨的寒风也阻隔了人们出门的脚步。这个时候阿娘会每隔7天带我出去一次。看看街坊邻居有没有什么紧急需要……就在买了些基础调味品后返程当中“哎……苏医生…”一个壮实的中年人喊声透过雪地叫住了我们。怀里还抱着一大团什么东西。“哎呀……苏医生……您看这几件棉衣给拿着。”边说着边把怀里的那一大团递了过来。“哎哟,这怎么能行呢?”阿娘赶忙推辞着。“倒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街坊里面有棉的给棉,有布的给布,有的也凑了点摩拉…都是邻里的一点小回报……你看你那么冷的天还带着娃娃来回跑。你看上回,李大姐那个腿,大药房的郎中太忙了也请不来,吃了将近一个月的药,结果药开错了,这不,你一来也就半个月人家都能下地走路啦。还有王哥家的闺女,杏子,那几天烧的呀?咳的呀?!不都是你给看好的。咱石门镇呀…离港边那儿远,不卜庐的大夫呀,也不好来…家家里里虽然都种药。但有的时候也不知道咋,邻里的这个健康呀,多亏了你呀…哈哈哈…再最近啊…我媳妇的肚子越来越大,估计等开春了就得麻烦你过来接生喽……”我靠在阿娘的腿边,揪着她的裙摆。扬起头看着她被冻红的鼻尖,和脸上亲和的笑……阿娘还是把那两件棉衣抱着“等下次了再给你媳妇带点暖宫的水呀”

      渐渐的燕子回来了,青草也冒了头,花朵也绽开了笑脸……有时摘的药过多了,阳台的簸箕就放不下了——李婶家的院子很大,我和阿娘时常背着箩筐,拉着板车把没地方晒的草药先放到她那去,如果没有什么急的事情,两个人也时常在一起聊天,“啧,苏妹妹呀,你看你生这娃哦,这皮子长,将来还还不知得勾走多少小闺女的魂哟—”此话落地,阿娘明显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失落,我不明白怎么了,但我看到了嘴角那一丝丝的变化……对于这件事,也许只有彼此了解,我从何而来……我常和一个小女孩在那几棵树下,她是杏子,是王大伯家的小闺女,是阿娘带我出诊的时候认识的。有一次去李婶那晒药,顺带想找杏子玩,那天坐在院子里的还有另外一个身影,单看坐姿的倒是平平常常,当他站起来帮忙的那一刻“哇……”我不由得感叹,好像我平时爬的树在我面前长了起来。

      阿娘和我住的地方,离街上有好几里路。每次来杏都会找我玩。有时阿娘托那位“树哥哥”走镖时带回的草药,她也会帮忙带过来,是为数不多的和我相处的同龄人。我们会在树下和稀泥。她知道我被咬过,怕虫,也常会捉起一些来吓我……孩子们的世界里也存在着斗争,阿娘把油纸袋里的橘皮糖,分给我们两个,但我手上的那两个很快就吃完了,于是就动起了歪心思……“这是苏医生给我的!谁让你吃那么快!”我接软的不行,便上了“强硬手段”——“哇!!!”杏子倒在地上以后立刻就哭了起来,清脆的声音炸开,也召来了李婶和阿娘,阿娘的脚步比李婶更快。“哦…哦…杏杏不哭哦…告诉苏医生怎么啦?”阿娘一边抱着杏子一边慢慢颠,杏子抽泣着把手指向了我…“你干什么了?!怎么把人家弄哭了?!你抢人家糖的是不是!?我不是给你了吗?!”我第1次见阿娘的眉头就皱得那么厉害,这也是她吼的最凶的一次。“不怕哦…杏杏不怕哦…等下次我再给你带好不好?下次不给锐哥哥吃好不好?” 李婶一边接过杏子一边说“哎呀…小孩子打打闹闹嘛…不要生气啊…”两个人一起把杏子哄得安静下来以后,也到了傍晚了…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缺了一些往日的温馨。我只是默默的跟在阿娘后面。“阿娘…”我弱弱的唤了一声。“你还喊我?!知道今天犯什么错了吗?!”“唔…”“你还‘嗯’?你凭什么抢别人的?!抢就算了!?还抢人家小丫头的?!”回头说了几句又继续往前走……“阿娘……我错了……”我弱弱的应了一声。“抢东西不对。抢女孩子的东西更不对…………知道为什么吗?之前跟你讲的力气的来源是什么?”“肌肉”“骨头长会怎样?”“有更长的肌肉,更多的力气……”“女孩子的骨头更短。更脆。覆盖的肌肉更少更疏,力气也越小,男孩子就相反。这种力量的落差是与生俱来的。即使两个人经历同等程度的锻炼。结果也是一样……”她转过身来蹲下拉着我的胳膊“与生俱来的更强的力量,不是用来欺负别人……懂了吗…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懂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帮我啊我和阿娘背着竹筐拉着车,踏着步子唱着歌。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有人坐在了那里。是之前的那个大叔。他听到动静后门的抬了一下头,然后笑呵呵的迎了过来“呵呵哈哈哈…苏医生呀,我看我媳妇的肚子也差不多了,您看您明天这样子到我那儿等等?床板我都搭好了,这几天咱家管你吃,省得你成天做个饭还爬那么高。是吧……哈哈…您看看收拾收拾?有没有什么要我去办的?”得后的喜悦几乎写在他的脸上“唉,好嘞。那你看看回去准备两个高凳子,再搭几个帘子,把家里几个盆还有毛巾用灶台灰都刷干净,最近口千万不能让水缸空喽…大概也就是这些,我今晚也可以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啊,就到你那儿去。”“哎哟…那可太谢谢您勒!!我这就回去准备!这就回去准备啊!!”说完就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的跑没了。“来活喽!小锐锐…”说完我们就进了屋子里点起了灯,拾掇拾掇东西。
      阿娘打开了常年锁着的柜子,拿出了一个与整间屋子都格格不入的银色箱子。解开卡扣里面有一排干净到反光的刀片和瓶瓶罐罐。还有一打硬片片,声音脆脆的摸起来很平整。与之后摸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锐锐啊—把艾草甘草人参紫锦草绝云椒都找一点出来啊。”我一边应着,一边朝药柜走。阿娘很看重那个银色箱子。我摸到硬片片的那一次阿娘十分迅速的把我的手拍了回来……嗯我看见他把那一堆亮晶晶的刀片和三层硬片片拿起来用布包的仔仔细细,放到出诊用的木箱子里。
      我很快就把药草找齐放在篮子里,阿娘也放下手边的木箱子,过来一遍又一遍得看着这些药草,数过来数过去。反过来复过去。复过来翻过去。点了又点,数了又数,反反复复。……直到我喊眼皮抬不动了,才回过神来,提起一桶水,到楼上洗洗睡觉了。
      第2天一起来,就开始往中年陈伯家赶,到那里以后陈伯给我们烧了顿饭,然后阿娘就进屋陪陈伯媳妇柳姨去了,又吩咐我们去准备些东西。此后除了吃饭睡觉就一直待在里面。“陈哥,让你煮的那个紫堇草好了吗?还有那个绝云椒记得的捣碎呀。排寒用的。”“哎,给您端进来勒…”
      我和陈伯找了好多桶,好多棉布棉线。又去买了一些白矾。看着面前一桶酒,我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嘴边,被辣的上窜下跳,陈伯就在一旁呵呵笑着。掏锅底灰的时候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准备齐全的消息告诉阿娘后,又告诉我们把准备的东西连带着自己里里外外洗干净。
      晚上我和阿娘睡在陈伯搭的板床上。“阿牛,你在柳姨屋里干什么呀?”“柳姨要生小宝宝了,我在里面看着她呀。”我们压着嗓子。“那你生不生小宝宝呀?”“阿娘本来是要再生小宝宝哒,但是帮阿娘的那个医生太笨啦,就只有你啦—”阿娘的回答充斥毫不避讳的失落感,甚至还带了一次哽咽,比上次和李婶聊天的那一次强的不止一星半点。
      “乖乖…早点睡觉啊。”
      夜里,她轻轻抱着我,我也试到了她的泪水。
      窗框渐渐亮起,阿娘又早早起来了,直通柳姨的房间。我也跟着爬了起来。“苏医生啊…你看昨天临睡的时候出了点血哟…”这声音气息渺茫,“哎…好…慢慢起来……扶着墙…慢慢蹲…对……唉……慢慢的……”我和陈伯又这么等了好久,直到午饭前。“陈哥!快!烧水!把布也放在里面煮。注意柴火。烟开窗户往外面扇!!寒锐去把人参切片!把那个白矾和锅底灰都小心装点过来!”陈伯不敢怠慢的立刻架锅添柴。我听到正名以后,动作好像被某种魔力牵引着,也快了起来。
      “嗯……啊……”帘子后面很快传来了呻吟的声音。“寒锐!把塑胶手套!口罩还有白帽子都戴上!拿一根带火的小木条过来!”我迅速的从锅底抽出了小火星,然后窜进屋子。“把那个酒精灯……就是小玻璃坛子上的白线点着。”这时我才看见。旁边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那一排亮晶晶,阿娘的头顶手掌上嘴边都盖上了白色,旁边还丢着被撕坏的硬片片“去端盆热水来!再拿条煮过的布!”话音刚落身体比脑子还快,窜出了屋子,接过了陈伯准备好的盆,送了进去。看着阿娘的样子,脑子里转瞬间便浮现出了过去日日相见的白影子。“啊!……呃啊!…!”“把你切好的人参端过来!!手也洗干净!!”更大的惨叫声和阿娘的指令几乎同时迸发。依旧是身体比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虽然是阴天,但是视线里的光却远胜正午,身体也远快过了以往皮闹爬树的速度。“呃啊……!嗯!……啊!”“柳姐!深呼吸!深呼吸!吸气顶肚子,喘气跟上茅房一样用力!慢慢用力!哎!!别抓被单!握这个…寒锐!把人参片放到柳姨嘴里!”阿娘把两个大小近似的棉球送到柳姨手上,又轻轻把手伸到了柳姨的后腰。慢慢的揉。“寒锐!把我头上的汗擦了!”我迅速的爬了上去。毛巾在阿娘的额头点了又点。“陈哥!!再装一盆热水!放毛巾!寒锐!把下面这盆水倒了。把他准备的水端进来。”身体迅速俯了下去,抽出了下面的盆,但是没撒一点。依旧是身体快过脑子的速度。刚踏出门口,胸前传来一阵浓烈的腥味,等看清木盆时,我的眼花了一瞬。一盆鲜红的水,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但是身体依旧继续运行着……“小锐!快!水好了!快!端进去!”接过陈伯手里颤抖的木盆就窜了进去。“呃啊!!!呃啊啊啊!!”“再使点力!露头了!!露头了!!”柳姨的惨叫和阿娘的鼓励此起彼伏。“陈哥!再找几个锅烧水!寒锐!把甘草,艾草放到水里煮,要记得哪个是哪个是哪个!!再把泡酒的棉线端进来!拿毛巾给柳姨擦擦汗!”我和陈伯立刻有条不紊的动起来。酒端在了台子上。“唉!好了出来一半了!!一半了!!再用点力!!”“呃啊啊啊啊啊!!!海林!!我不行了!!疼…疼啊!啊!”柳姨嘴里喊着陈伯的名字,我看着她额头被浸湿的发丝,好似我手上没拧干的毛巾一滴滴往下落汗。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东西从柳姨两腿间慢慢出来。“哎,差一点了!差一点了!!出来了!出来了!!寒锐!把那剪刀放火放火上烤一下!再把那棉线拿给我!”我拎起棉线,递了过去,然后把那把亮晶晶的剪刀放在火光上荡了荡。“把煮甘草的那个端过来!!再另外拿一条毛巾!”阿娘把小娃娃倒了过来,扶着脖颈,轻轻拍着,娃娃的嘴里漾出点粘液,“哇!!”尖锐而洪亮的哭声迸发而来。“再给柳姨嘴里再放两片人参…补补气…”阿娘手里扶着那个小东西。点上了点灰,又拿毛巾在他嘴里和身上擦了擦。拿起柳姨换下的衣服,轻轻的围起了那个小东西,小东西灰蒙蒙的,闭着的眼睛肿肿的,张着小嘴大叫……“来,看看…陈哥!给你生了个儿子!!……柳姐…你再等一下啊……我给你敷一敷伤口…裂了一点点…”直到这时,阿娘脸上才终于回现了往日的笑容。“柳姐…你先别乱动…我报给陈哥看看…”说着就走了出去。陈伯的时候刚来接。阿娘又往回收了一下“哎?先别急我跟你讲完……手要托着后脑勺,还有脖子。另一只手托屁股还有腰。小娃娃脑袋重,别压到脖子了哦…千万不要太晃太颠。这个不也要注意,千万不能盖到娃娃的口鼻,往后数7天一点冷风也不能吹,她娘俩。听清楚没有??”“哎!哎!哎!”旁边的陈伯咧着嘴不停的点头答应。“黑麻油和姜片买了没有。现在两个放一起炒,再加米酒煮。红糖水给我,我端进去给柳姐喝了。”…………就这样在厨房和卧室来来回回来来回回……这么一折腾,阿娘也歇了好久,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起来又拿起笔在纸上写着。“未来七日万不可吹风。严禁生冷食,注清淡(鸡蛋羹,红糖水,小米粥)哺乳时切记………………”阿娘就这么写了一条又一条,满满一张纸……又端起油灯把产房里的瓶瓶罐罐闪闪亮亮,全部收拾干净甚至连那几个不让我动一下的硬片片:装着手套和口罩的袋子都没有放过………一样一样,都用来时的布包好放进箱子等我再看过去时,阿娘已经放下眼镜,呼呼的睡了……回望方才的战场:淡黄色的棉麻布被汗浸湿出一个人影,手边的那一抹红沾着两片指甲,印在破洞的牡丹绣花上,显得格外扎眼……
      “小锐呀…苏医生例?”陈伯压着嗓子,弯着腰,嘴角咧着大大的笑。“阿娘睡着了…”“伯去给你们买点肉煮面吃哈…”我看着他静悄悄的迈出门槛,回头把脑袋探进了柳姨的房间:嘴唇失了一些血色,靠在床榻托着那个小娃娃,安静的眯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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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烛火下的血与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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