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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壶
这边正说着，园子入口处又传来几声问安。只见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交叠着双手疾步上前，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长公主闻言，脸上露出更加高兴的笑容，抬眼望向那处。
下一刻，几位皇子还有季沉之和郗绍在侍女的指引下从路的那头缓缓行来。
来的是二皇子顾谨、三皇子顾俞、四皇子顾慎以及五公主顾盼云。这几位皇室子女今日虽都只着了常服，但仍然遮不住那龙子凤孙才有的气度。
太子没来，四皇子顾慎身份算得上是最为显贵，他是当今皇帝盛宠的贵妃所出。
一旁的季沉之眉目清逸，气质温雅，走在这些皇室兄妹之间亦毫不逊色。
温寂发现郗绍换了一身墨青色常服，不似先前那般正式，但他身姿挺拔，神色从容，周身那股沉稳冷峻的气质非但未被几位皇家子的威仪所掩盖，反而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她猜他应该是在路上恰巧遇见了几位皇子，便一同过来了。
“姑母！”
五公主顾盼云是丽妃独女，性格天真活泼，一见长公主便亲昵地迎上前去，拉着她手臂撒娇。
四皇子上前一步，对长公主道，“今日和大家一起去西苑骑马，一时玩得忘了时辰，故而来迟了一步，还请姑母莫怪。”
这里面本是顾谨为长，但他性格平平，淑妃母族地位也一般，四皇子如今越过他代众人致歉，似乎也没有人觉得不妥。
温寂衣袖下的帕子在手指转了两圈，在顾谨无意扫过来的眼光中，侧身垂下了眸。
长公主冲着几人笑着说不妨事，又慈爱地问顾盼云，“玩得可还开心？”
顾盼云俏皮地皱皱鼻子，“那些马儿性子都烈，我可不敢独自骑，最后还是让季哥哥带着我一起才敢上去。”
长公主看向季沉之，“你可要照顾好小五。”
季沉之听罢颔首，“母亲说的是。”
四皇子顾慎这时又笑着开口，“今日的诗会想必很是精彩，没有赶上倒是可惜，不知魁首是谁？”
长公主便示意侍女将裴文初与温棋语的诗作拿上来给几位观赏。
几位皇子公主传阅一番，对两首诗纷纷赞叹不已。三皇子顾俞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温棋语，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温大小姐这尾句写的可真是别出心裁，当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
听到他夸赞，温棋语上前一步微微屈膝行礼，态度谦逊，“三殿下过誉了。臣女拙作，不过是偶得一句，实在不敢当殿下如此盛赞。”
她举止优雅，言谈大方，就连平日性格比较冷淡的郗绍也朝着她露出欣赏之意。
顾慎目光扫过程安，挑了一下眉，带着几分戏谑道，“咦？程安你小子居然也能安安分分待在诗会上？可真不像你的性子。”
程安立刻叫起屈来，“四殿下您这可错怪我了！我虽作诗不行，难道还不能留下来品鉴品鉴，沾点风雅之气吗？”
长公主闻言笑道，“今日还真多亏了程安想的法子。”遂将方才用花投票，男女交换评论的新鲜法子说与几位皇子听。
顾慎听罢，抚掌笑道，“这主意倒真有趣！果然鬼点子还是你多！”
二皇子顾谨也道，“可惜我们来迟了，未曾参与其中，否则也能得一枝花，投给心仪之作。”
五公主顾盼云立刻附和，“是啊是啊，要是能再比一轮就好了！季哥哥那么有才学，定能拔得头筹！”
“公主过誉了。”季沉之看向五公主，微笑道，“论诗作我可比不过文初。”
顾慎这时开口，“文试既已如此精彩，我等后来者未能参与着实可惜。不如现在再来一场武试如何？”
长公主惊讶道，“姑母这可没有演武场，这满园子的娇客，舞刀弄枪的，被冲撞了怎么办？”
“姑母放心，”顾慎从容答道，“侄儿说的自然不是真刀真枪的比武。今日就不如学北方那边宴会上的流行，玩投壶，分成几队，互相比试，也评个武状元出来。”
顾谨听了之后略微思索，点头赞同，“四弟这方法倒是有趣，既风雅又能活动筋骨。”
顾盼云更是拍手道，“好呀好呀！我也要玩！”
长公主见众人兴致高昂，便从善如流，“也罢，那就将在场的年轻人姓名都写下来，抽签决定组别，分组对决如何？”
顾盼云闻言，眨了眨眼，俏皮道，“哎呀，那若是谁运气好，抽到了四皇兄或者郗世子，岂不是轻易就能赢过去了？”
程安在一旁立刻接口，笑嘻嘻的说，“五公主这可就有所不知了，这投壶之道，窍门多着呢，可并非武艺高强就一定能投得准。而且大家组合比试，说不定一个高手，反倒被同队的手生之人拖累了呢？”
顾盼云睁大眼睛看向他，“听你这意思，你倒是很会玩咯？”
众人闻言，皆哄笑起来。
长公主笑着做了决断，“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定了。要知道这运气啊，有时也是实力的一环。”
不多时，投壶的分组定了下来，程安看了看自己的签子，又看了看分组规则，脸色有些不好。他不仅没和温棋语分在同一组，甚至也不在她比试的对面，连同场的机会都没有。
他挪动步子凑到杨绪身边，小声道，“要不咱们换一下？”
杨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一颗垂丝海棠旁，温家二姐妹正拿着签子浅笑着说着什么。他收回视线，对程安无奈道，“长公主看着呢，分组都定了，咱们换也没用啊。”
程安只好悻悻然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们这一组，顾周刚刚已经胜了三皇子，薛素心看上去似乎要败给卢月锦。下一对正好轮到他与季沉之比试。
顾慎朗声道，“程安，方才可是你说自己擅长这个的。”
五公主顾盼云和季沉之分到一起，很是开心，她凑到一旁给季沉之打气，“季哥哥，我相信你！”
程安冲着自己表兄拱拱手，又对季沉之道，“季世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季沉之亦是颔首，“请。”
两人各拿了十支箭。程安半天没有开始，他余光总瞟向温棋语那边。
感觉温大小姐也往自己这处看了一眼。
于是他整个人都认真起来，生怕丢了面子。
十支箭投出去之后，他准率居然真的不错，投中了八支，而季沉之在一旁投中七支，这一局是程安胜了。
四皇子点点头道，“这还真是没有吹嘘。”
接着便去拿了箭准备与郗绍比试。
五公主在一旁紧张道，“郗世子，定要赢下这一局！我们这边已输了两局，我若想玩下去，可就全靠你了！”
只见四皇子跃跃欲试，眼中带上几分兴味。郗绍神色仍然未变多少，他从容拿过箭支，似乎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输。
两人都技艺精湛，竟双双十支全中。
五公主高兴起来，“那我就是也要玩喽！”
结果最后一局五公主投中两只，柳婉儿一只未中。两组打了个平局。
五公主喜笑颜开，高兴拍手道，“真是好玩！”
另一边，温寂与温棋语恰好分在同一组。她抬眼看向对面，见晏家兄妹与二皇子顾谨都在其中。
第一局是晏芷白与陆谦修比试。就见晏芷白做了个礼，笑道，“谦修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陆谦修听罢，微笑回应她，“自当尽力。”
晏芷白不愧是将门虎女，一轮下来投中了七支，赢过了陆谦修的六支。
晏明诚凑上前去打趣道，“谦修，你居然输给我妹妹一个女孩子？”
晏芷白立刻打断，“哥！谦修哥是学问好，本来就不擅长这个。”
晏明诚手中拿着一把箭支笑道，“行行行，那你看我的。”
他实力果真不错，中了十支，赢下了郗绍的堂弟郗熙。
下一个轮到温寂。
她对面是乐陵侯杨绪，杨绪是程安那个小团体的一员，因父亲早逝而早早继承了一个侯位，但本身能力并不出众，也没什么家族助力。温寂对这种人向来缺乏关注的兴趣。
于是她转身准备去取箭支。
二皇子顾谨站的位置恰好在放置箭支的案几旁不远处。
就见他极为自然地拿起一束箭矢，递向温寂。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其实有点突兀，但在场众人都没有觉得不妥，只当是二皇子的随手之举。
唯有温寂感受到，在他将箭矢放入她掌心时，指尖若有似无地轻轻碰触了一下她的肌肤。
二皇子喜欢温棋语。
温寂大概是场中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是他与温寂那次意外之后告诉她的。
不过仰慕温棋语的人太多，其实不足为奇。而且二皇子母族不够强，自身能力也不突出，温棋语是丞相嫡长女，她嫁给谁就会给谁带去助力，当今皇帝多疑，防备自己的儿子们，不会乐意她嫁给任何一个皇子。父亲应该也没有这个打算。
更何况，温棋语应该是喜欢郗绍的。
现在是温寂和杨绪比试，下一轮就是二皇子和温棋语，如果温寂输了，那二皇子就不可能和温棋语对上。
她持箭走到位置前，对面杨绪开口道，“温二小姐，请。”
温寂露出一个她惯用的，世家小姐的标准笑容，“杨侯爷客气了。”
两人见礼后，杨绪转身投壶。他成绩也算得上是不错，投中了七支。今日与程安交好的这几个纨绔都投的还行，看来也这些人并非全然不学无术。
温寂眯了眯眼看那壶口，吸了口气，便有了动作，只见她执起箭支，不带停顿的一支接一支地向那壶中掷去。
“咚”、“咚”、“咚”，那十支箭依次稳稳落入壶中，居然十支全中。
场间霎时静默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杨绪看得怔住，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一旁的温棋语惊又喜，“阿寂，你投壶居然玩的这么好。”又上前拉着她的手小声问道，“你何时学的这个，都没听你提过。”
温寂冲着长姐笑了一下，脸颊微红道，“自然是闲来无事时，在小院里胡乱玩的，我也没想到竟然中了这么多。”
是贺彦修那个很破旧的院子，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他种了很多不同种类的花，为了多拿到一点银钱。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花草的清香，贺彦修卷着袖子，专注地修剪枝桠，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她坐在一旁有点粗糙的的大石上看他熟练的动作。
那院里有个他浇水的破壶，有时候温寂无聊了就捡起小石子或短树枝，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一边朝着壶口投去。
不知不觉，竟将这技能练得炉火纯青。
从回忆中抽身，温寂目光带着几分腼腆的看向在场众人。
对她投中十支这件事，郗绍、季沉之等人似乎也只是讶异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
二皇子顾谨眼中倒是带着欣慰。然而温寂清楚，他不过是因为自己给她带来了与温棋语交手的机会而觉得她做的好。
她心底因为刚才赢了产生的那点喜悦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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