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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苦夏热得人无精打采。
唯有糕点能治烦闷中的口欲。
宁如雪提着酥饼站在步家大府门前。
对看守的士兵说道:“烦请通传,丞相之女宁如雪有事求见贵府大公子。”
他们对视了两眼,烈日当空,宁如雪白净的小脸也被晒出淡淡红晕。
似乎怕怠慢她,其中一位士兵转身入府,叫宁如雪在屋檐下等候。
她拍了拍地面的灰尘,挽起裙子坐在台阶边。少女微胖的身材被儒衣勾勒出美丽的曲线。
或许是命里带劫,忙里偷闲的时刻也不多给几分,一个绿色蹴鞠滚到宁如雪的绣鞋边。
“我的球!”
这个声音。
宁如雪刚想回头,蹴鞠就被风吹的又往前滚,她蹦起身,朝天髫跟着晃动,像极兔子的耳朵。
连跑几步才把蹴鞠摁住,物归原主。
“给。”
“谢谢。”步怜月把蹴鞠抱在怀里,倒吸一口凉气,“你裙子脏了。”
宁如雪经过提醒,看到裙子下摆,确实有一团淡褐色的污渍,她摇摇头,“不碍事。”
她这件裙子是素罗,轻薄透暑,在阳光下闪着柔光,想要洗渍,只能用皂角液慢慢揉搓,还要注意不能弄破。
步怜月舔了舔上唇瓣,战战兢兢地说道:“我赔你一件吧。”
蹴鞠被她扣出好几个指甲印。
步怜月没认出我?宁如雪暗暗想到。
也有可能是步惊秋没有说出身份,并且封住了阿德的口。
宁如雪吸了吸鼻息,将计就计,借着刚才的举动再次摇头,脸颊微微鼓起,乖巧地要捏出水来。
她把包着油纸的酥饼递到步怜月面前,神色又变得有点羞涩,踮起脚尖,在耳边吹嘘道:“真不用,我其实来这是想见步家大公子。”
“啊,惊秋哥哥?!”步怜月没合拢下巴,“确定是他吗?”
步惊秋虽然是有几分秀气,但天天板着一张臭脸办案,不识美色,父亲给他安排的婚事全被推脱。
要是伤害了……
“没事的!我见见他就好了!”宁如雪双手相扣,步怜月架不住热情,只好愧疚的送她进入虎穴。
-
“你会侍香吗?”
这是步惊秋再次见到宁如雪的第一句话。
她面前有一顶香炉和香篆,以及还未填入的香粉。
宁如雪屏气凝神,不知步惊秋的用意,但还是老实答道:“会一点。”
步惊秋抬起下颚,指着鼎说:“你做给我看看。”
宁如雪敛眸,慢步上前松灰,又用香押将香灰压平,动作按部就班进行中。
轮到填粉,宁如雪手一抖,香炉吭哧地掉在地面,里面的灰块四分五裂,粉也全撒了。
“我在跟你玩吗?步惊秋。”宁如雪怒目圆睁,讥讽的笑出声,和刚才在步怜月面前的稚嫩简直天差地别。
“你调查你母亲死于非命的事情,已经牵扯到皇权!”
宁如雪气焰继续向上燃烧,势必要将这不光彩的把柄全部摆在明面上。
“如果……”
步惊秋拔剑,刀刃搭在她的脖颈,磨出的亮面反着银光,只要他再往旁挪一步,动脉神经就会被切断。
宁如雪握住他的手,体温灼热,想往脖子那拉,却一动不动,停在半空。
“你杀我啊,杀啊,只要你敢动刀,丞相之女死于你的手上,我的家人会怎么禀告圣上,至于你再想借权利调查皇室,比登天还难。”
这些时日忍住的不甘与被重生前被灭门的痛苦,一拥而上。宁如雪早已千疮百孔。
只要有救命稻草,她能把握住的绝对不会松开。她要尽所有能力,利用身边每一个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肯定明白,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剑被反手丢在地面,步惊秋手掌相合,发出拍击的噪音。他不敌她。
“你想要我做什么?”
宁如雪淡漠的呼口气,简洁明了:“与我成婚,互利共赢。”
“嗯?”步惊秋疑惑,说出她漏掉的谜题,“你有什么想得到的?”
宁如雪晃了神,现在不是一年后。
父亲被污蔑贪渎赈银之事步惊秋尚未知晓。
即便他在被宁如雪杀死前说过与此案有所联系,宁如雪也不能在现在就自爆重生过的身份,等候他的联系。
太慢了。
结盟总会带有不确定性和猜忌,想要稳定其心,必须给出恰当的理由。
那她便大胆赌上一番,引狼入室。
“我爹圣得皇心,最近西南地区频繁出现小型旱灾,似有愈演愈烈形式。我曾听闻圣上派遣我爹钦差的流言。这些年遭人妒忌暗算,我想得到的便是要你帮我盯住这些宰相。”
御史台乃国家最高机关,一旦成婚,就有了庇护地,两家合亲,对于宁家社会地位也会上升。在步惊秋眼里,她或许是为提防权臣伤害性命。
只要这一想法出现,她就成功了,目标都是宫中权贵,战线已经一致。
“我可设身入局,为你打探关于皇室的消息,怎么样?”
宁如雪咬紧牙关,把全部招数使出,他要是再信不过她,只能继续以毒杀案挟持。
可步惊秋松口了。
他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突然蹦出一句题外话:“你这是在下聘书吗?”
这给宁如雪问傻了。
虽然她说的话是有些强势……
“你要想入赘也行啊。”宁如雪实在憋不出什么好屁。
话题一歪,两个榆木疙瘩都沉默了。
直到听见门外出现动静,才齐唰唰的往那看去。
“谁!”宁如雪一巴掌推开木门。
只见步怜月捂着肚子蹲在地板上,她哭唧唧的说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宁如雪瞳孔骤缩,连忙蹲下陪着步怜月,心已经飘成团麻线,缠绕在一起。
“怜月!你没事吧?”
她听到多少了?
逼迫步惊秋的事情不会也泄露了?
寒意从头渗到脚。
她抿紧唇瓣,一滴咸泪落在步怜月的手背。
宁如雪颤着身子,鼻尖通红,眼皮也有些发肿,她捂住双颊,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
“对不起,不小心打到你了。”语气是越说越哽塞,“你听到什么了?”
前半部分不假,但后半部分才是真。
被拿捏的步怜月全招了。
“你!你别哭!我刚来!就听见什么下聘书又入赘的。”步怜月没底气,哆嗦的复述他们的玩笑话。
步怜月食指相抵,知道自己偷听是错误的行为,为了弥补宁如雪,步怜月试图劝导,“你当真要娶我哥哥吗?”
“他这个人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跟个臭脸藏狐一样,成婚要慎重啊。”
臭脸藏狐……
宁如雪仔细一想,两张脸重叠在一块,没有继续哭,倒是笑意咳了好几声都没镇住,胸腔也跟着频率上下抖动。
步惊秋静静站在那,身形修长,不跟这两个小姑娘置气,反而蹲下腰收拾宁如雪倒掉的香篆残局。
午时日光衬着他剑眉斜飞的脸,配上腰间那块玉牌,竟有些温润。骨节分明的手清扫余灰,指关节像是打了胭脂,稍不注意就会想入菲菲。
宁如雪看了好几眼,不知,她孤注一掷的婚事,可能会成为扭转人生的重要道路。
是好是坏,她都全盘接受。
-
及笄日来临。
宁家邀请了许多宾客,正宾为白家夫人林知淼,赞者为白幼鱼,祖母代替已逝母亲之位与宁成合为主宾迎接及笄者。
宁如雪换上她喜欢的粉色采衣,跪坐在席垫,对祖母和宁成合一拜,表达感恩之心。
接着白幼鱼手持木梳帮她梳发,黑发被一缕一缕梳顺。奴婢端上水盆和毛巾,林知淼依照仪式浸泡,为宁如雪戴上发钗。
由娟儿搀扶着她回到房内更换深衣,路过花园时,碰见步惊秋环胸凝望着她,宁如雪没理,耳旁传来四字。
“挺好看的。”
她急匆匆地走了,心怦怦地跳着。
二跪结束,林知淼沥手为宁如雪戴上最后一枚钗冠,她在唏嘘的众人目光下完成三拜。
“现在我的雪儿长大啦!”祖母敬下一杯酒,在宁成合拦住前。其他贵宾笑着寒叙道身体健康。
人不能白请,后厨厨师备好菜肉,一并放上几个大圆桌。宁府这般热闹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迎娶程家千金的时候。
宁如雪早就有想法,要将步怜月介绍给白幼鱼一起做朋友,她俩性子相仿,或许会聊得很来。
宁如雪拉着这俩人坐到主桌,事实证明她想法的确没错,白幼鱼和步怜月刚见面还互相尊称,吃到一半,从天上聊到地下,还不忘拉着宁如雪。
“宁小姐。”
她们的谈论被打断,宁如雪抬头,是爹爹的同僚赵卫士,她礼貌的回答:
“怎么了吗?”
赵卫士眼见有可乘之机,拉着自己的儿子向前,大鼻子葱脸的,还是纨绔子弟。
宁如雪知道他要说什么。
或许现在是个好时机。
可以借着他的名义,当着祖母和爹爹的面。她娓娓道来:“赵叔叔,其实雪儿已经有心悦之人了。”
赵卫士和他儿子被置于难堪的境地。
但宁如雪不管,笑嘻嘻指着坐在旁桌的步惊秋,和平常少女一样天真灿烂:“就是他,御史大夫的步家大公子。”
她不在意流言蜚语。
或许,旁人的流言更能推动这门婚事完美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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