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动手动脚?
所有的疑惑担忧都被唯一的念头挤没了影,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喃喃道:“……怎么会这么突然。”
归澜闭关从未出过什么差错,这一遭出来,竟是要直接飞升了……?
他险些忘了自己还握着她的手腕,忽地回神松开手,发现上面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她如此强大,他本不该再体验这种焦灼的滋味的。
“这下你总该放心了?”
他垂眸,长睫掩住眸中神色,反手托住她的右手,指腹依次抚过她的指腹、骨节、掌心。温暖白皙的手掌,除了纹路和薄茧再无其他。
“另一只。”
“小青,你学会看手相了?”
归澜自信地递了过去。
袭青低着头,像是在认真观察,修长柔软的指腹没有用力,如一阵流连的风,检查完便被归澜揪住,揉揉捏捏像是蹂躏一团棉花。
“很痒啊。”
归澜习惯性地握住他的手,反应过来又僵了下,抬头觑了眼他毫无异样的神色,又松了口气心安理得地继续着盘他的手。
“药的味道。”
归澜手一顿,有些不敢置信,低声道:“你这鼻子怎么比百川还灵。”
“这是我做的药。”袭青轻轻蹙眉,手却依旧任由归澜捏着玩。
他的眼睛清澈而柔暖,含着水光时会更漂亮,那时他的眼中还会带着点怒意,就像现在,他的耳朵也会红红的。
她忽然注意到他强作正经的神色,不着痕迹地放下了他的手,懒懒地垂下眼,丝毫不见被拆穿的慌乱,只道:“怎么和师姐说话呢。”
比他小两百多岁,毫无分寸的师姐!
手终于被松开,袭青神色更为严肃,吸了口气,压住心中的急怒。
“你的手怎么回事?”
“就,不小心的。”
“……你刚刚去做什么了?”
“去宁城,顺手帮小光做了个任务。”
袭青能肯定归澜说的实话不超过半句,但也清楚她不想说没人能问出来。
但他怎么能忍住不问呢?
尽管他早就清楚她是个多么不省心的人,
尽管他知道她已是渡劫期,身处灵界顶端,对她都无法处理的问题,他也不会再有用处。
他叹了口气,再次开口:
“去宁城,是因为卫其欢?所以她究竟有什么特别?”
“这个嘛……”
“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查。”
怎么这就急了!归澜立刻抬眼,却见袭青原本只是微泛着绿的眼睛,此刻已然透出青绿色。
她怔了下,立刻又回神道:“你好好在门内待着,我——”
“如今灵界还有能伤到你的人我却什么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好好待着!”袭青猝然开口,身体前倾,死死盯着归澜再度凝住的眼睛。
对视片刻,袭青先行挪开目光,勉力压下激烈的情绪,沉沉吐出一口气,看了眼她半垂的眼眸,心又软了一块。
强行质问提起的气又漏了一半,他咬着唇也垂下眼,却没料到她竟然先开了口。
“别急呀,我这不是要告诉你吗?
“我闭关之时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明的预感,见到卫其欢时我便忽而明悟,她,许是与我飞升之劫有关,那扶手……也是一时惊讶。”
“渡劫?”漏洞百出,但他没多说,只轻声问。
见他似乎平静了些,归澜定了定心,继续道:“嗯,古书中亦有记载,昔年横沙仙尊的飞升之劫便是如此——雷劫之前,还有一道因果劫。”
她顺手把卫其欢的瞎扯拿过来用,“她不是说我救过她吗?可能之前有些我不知道的牵扯,便去宁城看了看。”
虽然她说的也是瞎扯,去宁城是为了提前救下祝明光,因果劫也是随手拿来用的,但编出这一套也够用了。
她之前为了搞清天缺那东西想做什么,可算是把典籍史书查了个遍,因果劫在古书中确有记载,而且,说是一劫倒也不完全是搪塞,死去活来这些次,不知上辈子造了多少孽才会让她碰到那个狗东西。
“那……”整个灵界没人不知道横沙仙尊那跨越百年的狗血虐恋,袭青自然也听过,对这罕见因果劫的了解基本限于此,犹豫了下,还是道,“要,杀了她吗?”
“她死了,就不会有什么劫难了吧?”袭青不再犹豫。
“不。”
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三次重启那具壳子里都是不同的人,而且,天缺那东西也不会让那躯壳死了。
不知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是异界之物,偏得天道所钟,她亲自动手都能跑掉,自爆与它同归于尽也会被强行回溯。
她神魂受损,它也得不了好,这一次……哼。
杀意翻涌又被强行镇压,她将心头那点异样压下去,托着下巴转向那盆花草,淡声道:“不知是何因果,先静观其变。”
她愿意说的就这些了,袭青心头微沉,但好歹不是一无所知。
“那你去宁城……”
他话未说完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匆匆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一股酥麻自尾椎升起,黑暗中,那温热而略粗糙的触感愈发清晰,他腰背一紧,灼热的呼吸颤抖着氲在掌心。
“啊,宁城,什么也没发现就回来了。”
她的声音漫不经心,那触感也是似有似无,却不知下一次又要落到哪里。
他手肘撑在案几上,手掌遮住半个侧脸,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鼻音,竭力平息着这股忽而腾起的火焰。
“可能就是随手救的吧,不记得了。”
她没看他,转移话题的意向很明显:“这些以后再说,左右她现在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你这花挺好看,什么品种的?”
那盆的浅青色兰花与旁边萎靡枯黄的花草截然不同,明明含苞待放,却美出一股招摇之感。
他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他想让她走,但怕一开口就是恶心的喘息,甚至是,其他更不体面的声音。
余光看到那根手指往上,像是要去触碰那花苞,悚然一惊,什么也顾不得就要阻止她,还没碰到她,她却先停了手。
他立刻收了手,借着这一点空,他重新偏过头去,长睫与鬓发掩着眸色,开口时声音略哑,却不显得粗噶,反而带着几分花盛极时的招人,“我要忙公务了,你快走。”
不像赶人,像揽客的。
他懊恼地蹙眉,咬了咬唇,余光与发丝的间隙中,只见她模糊的神色。
“好吧,不打扰大忙人了,走了。”
她语气如常,身影消失在房内。
他松了口气,终于敢睁眼。原本还能用灵力影响解释的深青眼眸此刻已经彻底变作浅青色,他看着那盆含苞的浅青色兰花,心头的燥热不待清风冷却便忽地坠入冰窟。
随即,他自嘲地笑了笑。
相处数百年的同门竟是一只半妖,多么荒谬的事,谁会想到呢。
袭青看着那盆越发青翠的兰草,神色空茫。
**
回到居处,她终于不用掩饰,整张面皮都紧绷起来,整个人蜷缩着浸入冰水里。
泉水汩汩流动,散发的寒气却将周边三尺凝作一片寒冰,整个屋子都挂了层霜。
寒泉对神魂影响有限,却对那股崩裂后的幻痛很有用。
袭青诊断不出来自然不是他医术太差,而是灵界针对神魂的手段本就少见,以她渡劫期的强度,若非自爆……
也确实伤不到这个程度,自然没必要越过界限强行探查。
谁能想到呢?还有她自爆都解决不了的东西,还被迫又重来一次。
上一次……不同于前两次的卫其欢,上一次的卫其欢乖巧得不像是天缺那个缺德东西拐来的,能说的不能说的,就差把自己卖给她了。
死了……也好,这次她就可以毫无顾忌了,上次本想留她一条命,结果不该死的死了,该死的却没死。
若天缺死了,她便可以突破十年的限制,虽然她一度觉得来回这么多次,同归于尽也挺好,在这世界度过的十年实在是很漫长的三十年,但若能再见见活着的他们,看看十年后的世界,尤其是好好折磨一番那个天缺,她就觉得日子还有点盼头。
不知泡了多久,疼痛终于被冷气镇压大半,她探出头,眉眼上的水珠凝作霜屑又融化。
上次她没伤这么重,倒也没被袭青逮住,不知道他这么早就把自己的妖身炼出来了,幸亏及时收了手,希望他没被吓到吧。
再等等,等到合适的时机,她就会把伤害他们的东西全部解决,小光、小青、小师叔……
这倒是天缺存在的唯一价值了。
冷静下来,她梳理了下有些混乱的记忆。
不知是何原因,或许是重启太多次,与过去直接眼前一黑回到这里不同,归澜在黑暗中听到了一段对话,不出意外是天缺和卫其欢的对话,基本印证了第三个卫其欢曾告诉过她的信息。
她的任务是,攻略名单上的四个人。
攻略,卫其欢说是情感上的攻陷,但攻略的标准是什么?名单上的人具体有哪些?为什么选择那些人?这些她都没说。
解决危机也并不需要知道这些,卫其欢只是天缺的一只手,她只需要杀掉罪魁祸首,釜底抽薪。
无论天缺的目的是什么,它让卫其欢搞出的献祭阵法是想做什么,它的目标里绝对还有个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不杀了它,她会永远在第十年进入飞升,但即便登上登仙阶,尽头也只是被吞噬。
那是第一次重启的结局,但她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她还未将卫其欢纳入眼中,在她心里,卫其欢不过是一个或许还有点救的、尚未长成的祸害。
直到第二次重启,卫其欢完全变了一个人,露出一角的阴谋也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一本书册中,她曾见过“天缺”一物的简单记载,蕴天地之气,携异世之识,虽然此天缺和彼天缺并非完全相同,但左不过是个代称,她便暂且这么叫着了。
它没死确实在她意料之外,同归于尽也没整死它则让她的杀意攀至巅峰。
她再一次,又一次,第四次回到了这一天,卫其欢入门,一切的起点。
回溯依然没有停止。
她的想法变了。
同归于尽?不够,不说活不活的,她不抓住它好好折磨一番难解她心头之恨。
当然,那是现在的想法,刚回溯时,她已经做好你死我活然后重开的准备了,却发现那东西竟然毫无反应。
它第一次出现时,她毫无察觉,现在再探查卫其欢魂魄时,竟然也能隐隐感觉到它了。
她神魂受损,天缺也不出意外地变得更虚弱了,却没发现是她动的手?没对她起疑?
还是说,它已经埋了什么暗手?
不管怎样,既然它还敢往她眼皮子底下凑,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总归正面打起来,它也只能跑。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和天缺结契。
说是结契,其实不过是单方面与它连接,这并不简单,更难的是要在它无所察觉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
不过研究的人是归澜和观星楼主,也就没那么难了,只是结契时间会久一些。
汶水玉中有她的一缕神魂,那一丝神魂会释放她的气息,让她更好地和天缺气息相融。
那东西太能跑,杀归杀,保险手段不能落下。即便她会失败,她也绝不允许它成功。
回溯不会毫无代价,她总能等到一切结束的那天。
沉寂在寒冷中蔓延,忽而,一声短促的笑打破了寂静。
她听到了。
卫其欢的声音。
就让她看看吧,这次来的又是何方神圣。
是故人归,还是披着故人皮的鬼。
插入书签
从前的归小鱼:活着也行,死了也好。
现在的归小鱼: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