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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一连几日，澹台未雪都醉生梦死，凌陌找不见人，他早已不需要喝那灵药，也用不着内丹了，他打算这两日离开魔族，没时间与他耗着。
他径直去到上次的魔窟，澹台未雪却不在，只余纨子和几个扫撒的小魔，余纨子迎出来，没等他问，就说道：“尊主在琴房。”
“琴房？”澹台未雪还会弹琴？
凌陌跟着余纨子七绕八绕，爬上爬下，好容易来到一处园子，他伤势还没有大好，往常顷刻间就能到的地方，今日走了小半个时辰，没了修为只能靠腿，凌陌不太开心，寻思着有机会得弄一根竹杖。
园内花团锦簇，隔着老远，呕哑嘲哳的声音就蚂蚱一样一个音节一个音节蹦出来，简直惨无人道。
凌陌：“…………”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余纨子朝他讪讪笑笑，退了下去。
凌陌踏入园中，琴声嘎然而止。
澹台未雪一身红衣，斜倚在窗下，抬起眼瞧他，不是很欢迎的样子。
他身后一株梨花，葳蕤如雪，落了几瓣在他膝上，上古梧桐木制成的伏羲琴正正放在一旁，琴弦晶莹而锋利。
那不光是琴，还是一把杀器，凌陌从未见过那样好的琴，多看了两眼，但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他今日不是来赏琴的，开门见山说道：
“我来还内丹。”
澹台未雪不管内丹，不冷不热地问：“本座弹琴好听吗？”
凌陌：“……”他的脸皮是什么做的？弹成那样还好意思问？
道：“不好听。”
澹台未雪叹了口气，似是很失望，捻起一根弦，摇了摇头，道：“练了这么些天，终究是白练了。”
他这几日都在练琴？凌陌不觉得他有那样的性子。
铮然一声，澹台未雪松开琴弦，道：“不练了，这琴不好，否则以本座的资质怎么练这么久都不见起色？本座学鞭不到三日就会了。”
凌陌：“……”
澹台未雪忽然唤道：“碎月！”语落，一黑衣小魔就出现在他身侧，躬身等候命令，小魔长相清秀，背着两把斧头。
“劈了，当柴烧。”
学不会就这样撒泼？倒是他的作风。
“啊？尊上，这不是……？”
澹台未雪打断他，冷声说道：“不是什么？这琴不好，看着碍眼，还不快去。”
“可……”
“可什么可？想去戒堂了？”澹台未雪不知哪里来的火气，脸拉的老长。
碎月莫名挨训，虽然外界都传说尊主喜怒无常，可他觉得尊主很好伺候，除非是很严重的事，否则从不责骂他们，心思也简单。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他垂头丧气抱起琴，正要离开，忽然身后传来声音：
“等等……”
说话的是凌陌，碎月转身等候吩咐。
凌陌还没出声，澹台未雪突然插嘴说道：“你喜欢这琴啊？”他悠然转着手中的茶杯，恍然大悟一般，说：“本座差点忘了，琼华仙君琴艺一绝，这琴倒是配你，那便送你了。”
“？”凌陌一脸懵。
又唤道：“碎月，给仙君送到房里。”碎月领命，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凌陌有些困惑地看着澹台未雪，他只是想叫碎月顺便帮他砍一根竹杖而已，澹台未雪将魔宫建在悬崖上，他如今没了修为，要下去得废一番功夫。
那琴虽好，可他并不感兴趣，更不想插手别人处理私物，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澹台未雪手中“可惜”之事又何止这一件？他早已见怪不怪。
不过，阴差阳错救这琴一命，也算积德了，凌陌没有解释。
澹台未雪瞧着他，心情莫名明媚了几分，将小几上的茶杯满上，推过去：“喝茶。”
凌陌不想喝茶，但还是在他对面坐下。
澹台未雪下巴指了下茶杯：“试试。”
凌陌不好再推辞，端起茶杯抿了一下，竟是他喜欢的银雪煎。
他浅尝辄止，放下茶杯，也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相识千年，他们从没有如此平静地相处过。
澹台未雪率先打破沉默：“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是不是比苍明仙山暖和？”
凌陌不想与他闲话家常，他们从不曾有如此的交情，起身道：“内丹，你还要不要？”
澹台未雪不太高兴：“你不像来还内丹，倒像是来抢内丹的。”
凌陌转身便走：“不要算了。”
“何必如此着急还？”澹台未雪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凌陌停下脚步，听见澹台未雪又说：“这么怕欠本座人情？”
他站起来，靠在梨树上，看着凌陌的背影说道：“放心吧，本座不会要你以身相许的。”
凌陌说：“那就拿走。”
澹台未雪瞥了一眼他耳后那颗痣，道：“本座借你，自然是想借你多久就借你多久。”
他目光下移，落在凌陌捏着袖口的手指上，道：“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每日为本座弹两首曲子当作利息便好。”
凌陌转过身来，眉宇间有些薄怒，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快步走来，一把扯下他的领子，仰头吻了上去。
凌陌快速将内丹逼出，舌尖抵入他口中。
直到内丹入腹，澹台未雪才反应过来对方在做什么，竟是与那晚一样，僵在了原地。
他完全没料到凌陌会在清醒的时候亲他，虽然是为了渡内丹。
凌陌渡完内丹就推开了他，说道：“凌某明日就会离开魔宫，今日也是来辞行，魔尊救命之恩，凌某无以为报，待凌某大仇得报之后，自当回来，听凭魔尊处置。”
他说完径直朝园外而去。
澹台未雪回过神来，指腹摸了摸嘴角，丝毫没察觉自己嘴角几不可见的笑意和从梨树上跳下的黑狸。
黑狸化成人形，扑通跪下去：“属下回来请罪。”
澹台未雪收了收情绪，转身问：“出什么事了？”
“回尊上，您让盯着的巫山醉，线索断了。”
“详细说来。”
黑狸道：“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暗中盯着黑市上巫山醉的流通，查到两月前确有几个仙族的人购买过此药，可就在属下打算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时，经手人突然被灭了口。属下只找到了这个。”
他呈上来一只瓶子，澹台未雪接过打开闻了闻，立即盖上瓶塞。
“可有查出是谁干的？”
“妖族。”
又是妖族，只怕是个幌子，澹台未雪又问：“抓到没有？”
黑狸回道：“尊上恕罪，没有留下活口，他们都自裁了，属下没有拦住。”
能让凌陌折在手中的人，自然是有些本事的，澹台未雪对此人很感兴趣。只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情，如今才有动作，定然是凌陌还活着的消息走漏了风声。
澹台未雪触了触手中的瓶子，道：“下去吧。”
黑狸道：“尊上，属下还有一事。”
“嗯？”
黑狸一字一顿道：“《无相书》出世了。”
澹台未雪手中动作一滞。
黑狸接着说道：“此书将在三日后的阑忧坊拍卖，一同拍卖的还有上古战神非无花的传承以及悬朱。”
澹台未雪震惊：“悬朱？”
“是！”
《无相书》相传来自人界，是上古战神非无花所创，他生来便无灵根，但天资过人，凭借此法飞升成神，后来因爱侣被人所害，堕入修罗对抗天道，却以战死结局。
《无相书》随着修罗族的灭亡而失传。从未有人见过它是什么样子，更别谈非无花的传承。
无灵根的人的功法和传承，正是凌陌此时最需要的。
而悬朱则更是凌陌的随身佩剑，传言他弑师的那把剑，他与那把剑交手无数次，通体漆黑，中间留有一道血线，见血之后，血液顺着血线下流，黑底红纹，很是漂亮。
这是冲着谁来，再明显不过，澹台未雪皱了眉头。
……
晚饭后，凌陌收拾明日离开的东西，他孑然一身，除了澹台未雪给他置办的两身衣裳和老虫留下的伤药，再没有别的，连包裹都装不满。
“不带琴么？”澹台未雪斜倚在窗边上问。
凌陌不想理他，起身把窗关了，澹台未雪就从正门进来，坐在琴桌旁拨弦。
“你要去哪？”他问。
凌陌道：“魔尊大人何时管的这样宽？”
澹台未雪道：“本座以为，你不必走的这样早。”
“为何？”
“你的悬朱将在三日后的阑忧坊拍卖，一同拍卖的还有非无花所创的《无相书》和他的传承。”
“哦？”凌陌似是早就知晓一般，神情平静如水。
怪不得伤还没大好就要走，身在魔族，竟然比他这个魔族尊主还先一步得到消息。
澹台未雪很快释然，凌陌只是失了灵根和修为，以他的聪慧，打听这样的消息并不难。
“但本座不建议你去。”澹台未雪将伏羲琴装入一枚储物袋，随手扔到他包袱里。
凌陌看着他的动作，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带那么重的东西做什么？即便可以做杀器，哪里有剑好用？虽然二者他现在都用不上。
凌陌问他：“为何？”
澹台未雪道：“你当真想不明白？那剑你用了上千年了吧？《无相书》和非无花的传承又是你如今最需要的，本座觉得这是别人给你下的套。”
他看着凌陌的眼睛，道：“想必你还活着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敌人以此来引你上钩的。”
凌陌淡然道：“是套又如何？总要碰一碰运气。”
澹台未雪有些不悦：“你去，便是死。”
凌陌道：“澹台尊主何时这样关心我的死活？”
澹台未雪道：“本座好容易将你救活，你欠本座的恩情还没还，要是死了，本座跟谁讨去？”
说着将他的包袱拿起抱在怀中，倚在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俨然一副不放人的姿态。
凌陌道：“我说过，大仇得报之后，自会回来任你处置。”
澹台未雪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不如这样，你把本座带上，保你在魔界一路畅通无阻。”
凌陌朝他走过去，清俊的眉眼越来越近，澹台未雪脑袋歪了一下，看着他。
凌陌从容说道：“多谢澹台尊主美意，就不劳费心了。”
他用力抽出澹台未雪怀中的包袱，转身便走，澹台未雪喜怒无常，他怕他真的动了扣下他的心思，能走便走，夜也不过了。
澹台未雪看着远去的背影，靠在门上，懒洋洋地喊：“夜路不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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