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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这条路来往的人不多,夜色寂静,像是躲在暗处吐出信子的毒蛇。指不准什么时候,嘶地咬你一口。
几乎是这几个月夜晚走在这条路上的第一个人,季飞白用力将背上即将掉下去的行破烂李甩正,望着前方金光闪闪的客栈,大口喘着气:
“终于到了。”
扣扣扣。
扣扣扣。
等了很久,又左右吼了两声,才听见有脚步声从房间里传来,听得一声吱呀,客栈大门微微开了一个小缝,一只眼睛在背后上下打量着她,半天不吭声。
“酒家您好 ,我是从中原来的游载客,我叫季飞白,您这儿还有房间吗?”
“游载客?”
见状,季飞白将行李放下,从破了几块洞的衣襟里翻出来一张纸,从缝里面递过去:
“这是我在大都游载客行的登记文书,上面还有一路过来的通关文牒,您看看。”
“游载客行?”
那人接过文书,左看右看,又塞了回来:
“我们这儿没这东西,多少年没来游载客了。你胆子大,但是我们胆子小,你还是另找地方吧。”
说了就要将大门关上。
季飞白微笑的嘴角僵住,连忙用手将大门卡住
“等等!”
果然是天高皇帝远.......
她心一横,另一只手从衣襟里掏出几块碎银子,笑着说:
“大哥,您看,这儿实在是再难找客栈了,还希望您收留我一晚,有个地方住就行,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还是太吓人了些。”
小二瞥了几眼银子,又瞥了几眼季飞白,这才将大门打开,把季飞白放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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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
“兰母,我就说这个勾结妖孽的神是谁。”嗤笑一声,取下腰间的青刃准备挑起那件衣服,却不想——
噌!
“你找死吗。”
佳音冷脸,刀刃抵着宿山的脖子,青刃太小,挡不全,已经有血渗出来,像是一条蜿蜒的小蛇,爬了些在刀上。
从窗户里逃进来的月光打在他的左脸上,显现出分明的棱角,把另一面隐藏在黑暗之中。
佳音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像是一头躲在幽暗处的阴翳独狼。
“哦?为什么?”宿山微笑看着她,像是不怕痛一样,还将脖子向前送了些。
见状,佳音怒火中烧,青光大刀推得更狠了,有些法力顺着切口进入宿山的身体,佳音竟觉得他有些熟悉:“娘娘不是你这种人可以玩笑的。”
房间中都开始涌动着一股草木的潮味。
“那你说,兰母的气息怎么会在这件衣服上?
虽然说杀死居安的人不是你,但若不是兰母,谁能把你模仿得这么像?”
“怎么,又要故技重施吗,当年是我,现在是换目标了?”佳音突然想起客栈的话,轻哼厉声说道,“难怪你们东江没有兰母像,你们到底供着哪位神仙?竟如此看不惯娘娘。”
宿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那你说,到底是谁?
“十七年前,岁灿以我的名义为非作歹,你还不知道吗?”
“你认为是岁灿?”
“那不然?”就这会儿功夫,血沿着刀就要触碰到的佳音的手。
宿山盯着那血慢慢向下流去,直到缠绕上佳音的手。他脸色晦暗,看不清脸色,低声说:“兰母赏罚分明,信徒广袤,自然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随后向后退一步。
佳音一愣,兰母娘娘对她极好,往回执行任务,她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调动娘娘的法力,只是当通天桥毁,她便失去了沟通兰母的途径,所以当年在东江的时候才会遭了岁灿和千扶的道。
方才借着娘娘的气息,她才能刺破宿山的防御,本想利用这次机会让他说些东西,谁知他转变得竟这样快。
这个宿山性格着实有些难以琢磨。
但是...既然她能调动,说明这确实是娘娘的气息。
难道有人拿到了娘娘的信物?
岁灿当年来过昆仑,的确有可能拿到一些东西。
这会儿自己法力低微,落盘疑事众多,东江想必也知道些岁灿的消息,这会儿撕破脸很多事情都不好办。
这件衣服只是沾染了一些气息,她调动的法力撑不太久,见宿山已然道歉,便将大刀收起来。
佳音将那件衣服拿出来,那是一件嫩黄色的外袍,腋下、脖颈处都有褶皱,看起来是没清洗过就放进去了。
宿山用法术点亮了房间的灯,佳音顺着灯光仔细看:
这是....
宿山凑近些,发现上面有些许红印,凑得近了,才能闻到上面有果香,佳音闻着觉得有些熟悉,突然灵光一闪:
那个果子!
“旻子果,但这会儿只是刚成型,离果子成熟至少还有一个月,城内应当没有。”
宿山转头看向她,凑在她耳边说:
“她也许去过城外,明天去城外看看。”
佳音皱着眉没吭声,只是默默拉开了和宿山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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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佳音翘着脚躺在客栈床上。
拔步床脱了漆,凑近些仍能透漏些木香,小二知道佳音大方,很有眼色地在床头插了些栀子花,还怪好闻。
为防止神仙肆意干扰凡尘中事,兰母设下结界,令通天桥成为天地沟通以及半神走向神祇的唯一通道。
岁灿坠毁通天桥,让兰母无法降临人间,她奉命捉拿岁灿归案。
但十七年前东江一案,岁灿以她的名义在城内作恶,后借由千扶列出的八卦大阵,令她肉身俱灭,神格堕落,眼下不过是一抹游魂,法力折损大半。
兴许是岁灿突然遭了什么糟,法力受损,这才让她得了机会逃出来,封印下不见天日,混混沌沌,没想到已经过去十几年。隐约感觉到兰母娘娘的信息,这才来到落盘,在城门外附身一具刚去世没多久的尸体,进了客栈。
结果就听见那些人说早上范文秀借她名义杀人。
佳音闭上眼,当年东江上万人恐惧、怨恨、咒骂声不绝于耳,暑夜蝉鸣不断,像是漫天铺来的网。
眼下她不仅要继续追踪岁灿,还要广收香客,恢复神格。
她已经有三十多年没见过娘娘了,六月六之后她法力减损过半,本来就有些打不过岁灿,这下更没底了。
而且....她本以为东江观当时是与岁灿勾结,对付她只是为了保住岁灿罢了,但今日之后,她倒是觉得东江观的想法不止如此。
佳音从旁边抽一个枕头按在自己的脸上,苦闷得不想动弹——东江之事只是影响她就罢了,怎么如今还要将娘娘拖下水!
这个岁灿!
“噌!”
察觉到旁边的风声,佳音瞬间掏出青光大刀,挡出从右侧劈来的刀光,厉色站了起来。
本以为是宿山,结果那人身手平平,倒不可能了。
“你真的没死?你还会武功?”来人一身夜行衣,样子看不真切,“难怪。”
看样子是来找见月的。
佳音冷哼一声:“怎么,一次杀不死还来第二次。你们倒是好度量,连我一个小小丫鬟都不放过。”
“如果你听话,我们也不必....不!你不是见月。”
那人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声音陡然变冷,颇为恶毒地瞪着佳音。
佳音不再说话,兀自举着大刀向前劈去,那人躲避不急,手臂被砍中,又往后拉开距离到窗边,随即顺着打开的窗子往屋外跑去了,碰掉了窗台上的花瓶,噼里啪啦作响。佳音跟上前去。可望向窗外,又哪里能看到人影。
“哪里暴露了?”
佳音心想,转头坐下,却见到房间阴暗处站了一个人!
轰得把她吓了半跳,本打算收起来的青光大刀瞬间窜出来了。
“你们一伙儿的?”
是宿山,阴魂不散。
他从阴影中走出来,走到她一旁的桌子边坐下,从她的视角可以看到宿山垂下的眼眸,以及浮动的青紫血管。白色道袍让这人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但却听他讥讽:“你现在真是弱的可怕,连这种货色也敢来刺杀你。”
“怎么,你不动手?”
“我要动手你早死了,哪怕加上兰母的法力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宿山抬头看向她,两人隔着一张桌子,桌上摆了些柑子,这芙蓉客栈不愧是落盘最大的客栈,小二极为上道。瞧见佳音正想辩解的表情:“你自己知道,你现在弱的连调动的力量都极为有限。”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佳音不挣扎了,兀自坐下,拿起柑子剥起来,这人太奇怪了,总想着杀她,但又好像点到为止。
“我说了,抓你去东江。”
“谁的意思?千扶?”柑子的汁水在舌尖爆开,香甜的柑橘味直冲脑门,让人味津大开,好吃!
宿山一手拿过柑子,自己剥开放到一旁的盘子上。
“我也说了,他闭关了,我没有他的消息。”
“我对你们东江又有什么用?”
“对我有用。”
佳音正想问他什么意思,抬头却陷入宿山的眼神中,他带着极为眷恋的神色看着她,在烛光暗处肆意地攀附着,让人觉得脸上发臊。
晚风乘着月光吹来,在房间四溢。
佳音转头:“你们东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难怪不入兰母正途。”
宿山冷笑一声,嘴角带笑,声音却极为平淡:“就兰母是正途,我们这些人从来不入您妙音仙子的眼。”
“你还要干什么。”
宿山冷笑一声,随即消散在空中。
人走了,剩下一桌子剥了皮的柑橘。
佳音暗骂一声神经,拿帕子盖上,转身回到床上。
她还是猜不透宿山的想法,或许他说的是真的,想要抓她去东江,也许得要活口,才一直没动她。
但是以他的法力,完全可以直接将她带走,为什么又不呢?还要留在落盘查案子。而且今天和林正、居尚义解释说那居安不是她杀的,这又是为什么?
和这人接触太少了,佳音摇摇头,整张脸皱在一起,把一旁的枕头抱得死死的。
不想了不想了!
曾经泽院有一只狸花猫,天天用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她。
突然理解它了......原来如此
但是其他人也很奇怪!
落盘这两天死了好多人,车子莲的死被说是范文秀让她杀的,李力平白无故燃了起来,难道是一伙人?
对了,还有见月,她也遭了毒手,是在哪里来着?
旻子林!
佳音突然坐起来。
刚出来果然浑浑噩噩的,难怪当时闻到衣服上味道时觉得那么熟悉,她就是在旻子林附身见月的。
见月和居安必然有关联,说不定当时附身的时候她忽略了什么东西。
明天必须得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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