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枕春意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就开口。”他边说着边拿出手机说：“要不我们加个微？有时间可以一起吃饭当饭搭子，再说了，拥有一个学汉语言文学的朋友多好啊。”

　　“那拥有一个医生朋友也同样很好。”阮暖内心被触动，拿出了手机。

　　温煦礼划拉着手机，有些急切地问道：“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我扫你吧。”阮暖抬起眼皮，不经意间发现温煦礼的手机壳是透明的，里面好像有一张小猫的照片。

　　“好哒。”温煦礼快速亮出二维码。

　　扫上二维码后，阮暖好奇道：“可以看看你的手机壳吗？我好像突然看到了小猫的照片。”她发送完验证信息，眼眸里泛起期待抬头看向他。

　　“当然可以啊。”温煦礼把手机翻过来，手机壳朝上递给了阮暖，她接过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奶牛猫。

　　正开脸的奶牛猫端正地坐在蘑菇形状的猫爬架旁边微微歪着头，眼睛圆溜溜的像玻璃珠般，脸蛋也很圆，像馒头一样蓬松。

　　她将手机还给他，问道：“太可爱了，这个是哪个宠物博主的图吗？”

　　“不是啊，这是我自己养的小猫。”温煦礼接过手机，语气轻快道：“喜欢的话有时间我把它带出来陪你玩。”

　　“好啊，谢谢。”阮暖笑的甜美又动人，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后先打开车门，然后向温煦礼挥了挥手道：温医生，我要上班去了，下次再见吧。”

　　“不客气，下次见。”

　　她下车后微笑着又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动作轻柔地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温煦礼目光跟随着阮暖颀长的背影，她步伐轻盈的向前走去，一步一步的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他通过阮暖的好友验证，敲好备注后，便按灭手机屏幕，把黑色屏幕当镜子照了照脸，摸着眼角的浅淡细纹，回味着她的话，呢喃道：“我？二十四五？我？像男大学生……”

　　下一秒，温煦礼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他下意识松了口气，庆幸道：“还好还好，还好刚才没叫……”

　　-

　　晚上下班后，阮暖挪着步子来到公交车站，坐在长凳上歇歇脚。拿出手机一看，胡巧珍和周蓉的信息快把聊天列表挤爆了，她干脆无视点开了温煦礼的聊天页面，他五点多的时候给她发了个视频，封面是奶牛猫躺在沙发上。

　　她点开视频，温煦礼清润的声音飘荡在了凉风习习中。

　　“躺着呢，舒服的晃尾巴～”尾音被拉长，带着点波浪号。

　　“小猫叫辣辣，因为是在川菜馆门口捡到的，所以叫辣辣，一岁半啦，是个小姑娘哦～”

　　“辣辣是牛多奶少，奶多牛少～牛多奶少～”他不自觉的哼哼了起来。

　　下一秒镜头拉进，对准了辣辣的馒头脸，辣辣动动鼻子，好奇的向前嗅嗅，视频传来细微的“嘭嘭”声响，镜头被小猫挺翘的鼻头霸占，隔着屏幕都要闻见小猫味了。

　　温煦礼夹着嗓子道：“阮暖姐姐，你也很为我们辣辣感到啄米吧～”

　　视频的进度条走到了底。

　　阮暖笑起来，一时间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她发出了一个粉色小兔子点头的表情包，在屏幕键盘上敲打着：【辣辣好可爱呀。】

　　发出后，公交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上了公交后，阮暖疲倦的打了个哈欠，眼皮打架，她抬手揉了揉眼，强撑着睡意逼迫自己再清醒一点。

　　下一秒，手机开始强烈震动起来，她拿起一看，是胡巧珍的语音通话，许是见阮暖迟迟不回信息，胡巧珍等不及的开始了语音轰炸。

　　车上还有其他乘客，她绝对不能接电话。

　　阮暖果断挂断，胡巧珍的语音通话一个又一个接着打过来，她便停止了准备挂断的动作，把手机调成静音，干脆置之不理。

　　胡巧珍就这样不厌其烦的源源不断的打来语音通话，直到阮暖到站，走下了公交车。

　　她接起了胡巧珍的电话。

　　刚接通电话，胡巧珍狠劣训斥的话语从手机扬声器里冲了出来：“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竟然敢一直不接我的电话！”

　　还没等阮暖说一个字，胡巧珍的声音继续霸道的响起：“我问你，今天怎么又把相亲给搞砸了？！那个男人多好的条件呐？！你知道你舅妈为了给你找这么好条件的男人费了多大的功夫吗？你个没福气没出息的赔钱东西，我生你有什么用？我生你还不如生条狗！”

　　阮暖的脚步没停，她已然失去了想说话的欲望，胡巧珍从小到大用来骂她的话，她说会背了，她都能猜到胡巧珍现在是以什么表情什么眼神来骂她。

　　“和你相亲的人和你舅妈说，后来是个年轻男人说是你的朋友和你一块儿走的，那男人不会是你这个死丫头交的男朋友吧？难怪老是相不上亲，那男人是干什么的？”

　　“家里条件怎么样，能不能给得起彩礼钱，他要给的起，你就嫁给他。”

　　听到这里，阮暖停下了脚步，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声线颤抖，悲哀的问道：“妈，我是物件吗，一个明码标价二十八万的物件，只要谁出得起你就把我嫁给谁。”

　　“你知道舅妈每次给我介绍的都是些什么样的男人吗，都是些四五十岁离过婚，还带着孩子的男人。”

　　胡巧珍激动起来，不以为然的强词夺理道：“那又怎么样？你懂什么？男人年纪越大，条件越好，才知道怎么对老婆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阮暖立刻语气犀利反驳：“年纪大的好，你怎么不给我哥也找个年纪大的呢？”

　　“这关你哥什么事？我告诉你阮暖，最后一次，我给你最后一次相亲的机会，你听妈心里话，你嫁了好人家，对谁都没坏处。”

　　“要不你就嫁给那个男人，只要他给的了彩礼，你嫁给他，妈也不反对。”

　　“我不嫁！我谁也不嫁！”阮暖找到一个没人的空地，耳边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的颤抖着，她卯足了劲，果断又决绝的向胡巧珍宣战。

　　阮暖不知道的是，何心嘉此时此刻给她发来了信息：【阿暖，看时间你快到了吧，我来接你啦。】

　　“你敢！你有出息了是吧，敢不听爸妈的话，你不嫁哪来的钱给你哥买车？”

　　阮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路灯上，暖黄色的灯光照的她眼角酸疼，脑海里浮现起的回忆如同电影画面般闪过一帧又一帧。

　　她想起了饭桌上不属于她的鸡腿，过年时穿不到的新衣服，上学时期少的可怜的零花钱，连买卫生巾都不够。

　　还有她从小到大，身上总穿着不切事宜的男装，或者哪个亲戚家穿剩的旧衣服和破裤子，衣服穿在身上，连是谁的都不知道。

　　见阮暖不吭声，胡巧珍开始惺惺作态，话里带着明显的哭腔，想让阮暖心软妥协：“小暖啊，爸爸妈妈最疼的就是你了，从小到大对你简直是百般呵护，爸爸妈妈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哥能婚姻幸福，家庭美满，不然我和你爸死都不能瞑目啊。”

　　哦，这又关我什么事？

　　阮暖不屑的勾起嘴角，垂着晦暗的眸，一颗晶莹的泪掉落下来砸在了地上，烫成一个深色的圆痕。她收敛着情绪，语气阴森又淡定，像是在说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死不瞑目有什么了不起的，到时候不也照样推炉子里面去。”

　　话音一落她就挂断了电话，抬手三两下抹掉脸上的泪痕后抬眸，看见了离她只有几步远，表情凝重的何心嘉。

　　阮暖愣住了，她心跳猛地加速，大脑宕机。还没等她从反抗双亲的快感中抽离出来，就又陷入了无力的迷茫中。

　　她听到了吗？

　　听到了吧，我该怎么解释？

　　何心嘉是阮暖的大学同学，室友以及最好的朋友。

　　阮暖从来没有和何心嘉提起过自己重男轻女的家庭，还有家里人给她安排相亲的事情，这些事情她感觉没什么要讲的必要。

　　风吹起柔软的发梢，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沉默了几分钟后，还是何心嘉先打破了平静，望着阮暖猩红的眼睛，走上去揽住了阮暖的胳膊，低声道：“我们回学校吧。”

　　阮暖哑着声音说了句：“好。”

　　皓月当空，回去时的路上都没人说话，快到宿舍楼时，阮暖听见了何心嘉一声极轻的叹息。

　　何心嘉不知道事情原委，阮暖不主动说的话，那她也不知如何询问，却本能的知道过错肯定不在于阮暖，她一定是遇到了让自己感到麻烦和难过的事情。

　　何心嘉看向阮暖，眼底满是心疼，语气里充满希望：“没事的阿暖，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阮暖心里一抽，轻轻的“嗯。”了一声，她又想哭了。

　　-

　　【你吃饭了没啊？】傍晚时间段，阮暖收到了温煦礼的信息。

　　阮暖回复：【没有。】

　　温煦礼又发来信息：【我刚下班，要不一起吃饭去？】

　　阮暖敲打着键盘：【可以，今天下午没课，我在便利店兼职。】

　　温煦礼秒回：【哪个便利店，我去接你。】

　　【在甘甜路，好方便便利店，还有十分钟下班。】

　　【好。】

　　下班前两分钟，温煦礼的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店门口，阮暖透过层层玻璃，看见了穿着白色卫衣的温煦礼。

　　到点交班，阮暖利索地换掉工作装，提起帆布包下班。

　　她上了车后，温煦礼偏头，声音缓缓道：“想吃什么？”

　　“都可以……”她系好安全带后抬头，目光无意间撞在了温煦礼的右边耳朵上，瞧见耳垂那两处相连凹陷下去的细小针眼后她惊讶出声：“温医生，你有耳洞哎！之前我怎么没发现！”

　　她又观察了另一边耳朵，“这边也有！这边是一个！”

　　“你有三个耳洞呐！”

　　温煦礼凝着阮暖明亮又清润的眼睛，害羞地笑了笑，“二十岁的时候打的，为了耍帅。”他抬手揉了揉右耳洞的耳垂，继续道：“当时和朋友去纹身店打的，本来想打两个，结果老板说打二送一，就又多打了一个。”

　　两个低位耳垂耳洞，一个中位耳垂耳洞。

　　她听到后顿时想到了当初自己打耳洞时的感觉，好奇问道：“三个一起打会很疼吗？”

　　“不疼啊。”他抬手扶了扶眼镜，仿佛有在认真的回忆，继续道：“就是感觉有点麻麻的。”

　　下一秒，温煦礼的手机铃声响起，接听后，只见他的眉头紧锁，越皱越深。

　　几秒后，他回复了一句：“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后便挂掉电话，看向她时的眼底涌起急切，语气快速的表达歉意道：“抱歉阮暖，今天不能一块儿吃饭了，医院打来电话有病人的病情突然加重，我要赶回……”

　　“那你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阮暖截了下来，她边说边动作迅速的打开车门下车，朝着前面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去。

　　还没走两步，温煦礼的车就扭头驶去，两人背对而行。

　　-

　　阮暖过了马路，慢悠悠的朝学校方向走去，突然一股蛮力强行的拽着她，迫使她不受控制的转身，就在她下意识感到紧张与害怕间，她看见了父亲阮利庚的脸，他面目狰狞，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的骂道：“阮暖，你这个不孝女，赔钱货！”

　　随后，便是一个蓄谋已久，响亮的巴掌落在了阮暖白皙的右边脸颊上。

　　“啪！”

　　忽如其来的巨大声响，一瞬间快要刺破她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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