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来一颗后悔药吗

　　陈真将目光从茶壶上收回，问道“为什么不吃茄子，不喜欢吗，还是因为什么？”
　　“嗯，不喜欢。”陆星苑回答的很干脆。
　　“好，那就不点茄子。”
　　“小时候……”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陈真被陆星苑提的话题吸引，一双杏仁眼望着陆星苑，就像茶壶上的那只兔子，被花枝所吸引。
　　“小时候挑食，不吃茄子，我妈觉得一个人不吃一种食物，一定是因为没有吃到过足够好吃的，所以有一餐让人准备了各种各样的茄子，让我每种都尝下去。事实证明我确实可以吃，只是不喜欢吃而已。”
　　这时陆星苑第一次和自己讲家里的事，但陈震开心不起来，心里钝钝地疼，却不知怎样开口安慰，说“已经都过去了”显得太轻，说点开玩笑的话，心里难受的情绪却让他无法说出口。
　　“至少在那天我知道了世界上茄子大全的做法”陆星苑狡黠地眨眨眼“鱼香茄子、红烧茄子、凉拌茄子、茄子炖土豆、茄子塞肉、咖喱茄子炒牛肉、肉沫蒸茄子……”
　　“不要说茄子了，我的茄子恐惧症要犯了。”陈真不管话题转换的拙劣，有些执拗地说“我有点饿了，不如我们就点这个套餐吧。”他瞄到菜单上有个双人餐，顺手指了指。
　　陆星苑看着菜单上双人餐，挑了挑眉“你没问题的话，我也可以。”
　　服务员过来确认餐品“请问二位点的是浪漫约会双人套餐吗？”
　　陈真的脑袋震了震，什么浪漫约会？他仓促地抬头，却发现陆星苑一本正经，若无其事地向服务员说道“没错，麻烦上菜快一点，他有点饿了。”
　　服务员面上依旧保持着职业微笑，不知是不是错觉，陈真觉得她的眼里多了一丝兴奋。
　　等服务员离开，饭桌上陷入了一段诡异的沉默。
　　“我当时看到双人餐，然后餐品里也没有茄子，没注意到名……名字就点了。”尴尬的人显而易见只有陈真，因为陆星苑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哦，没关系，我也是第一次吃浪漫约会双人餐。”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陆星苑拖长了浪漫约会四个字。
　　陈真几乎要把自己当成鸵鸟藏起来了。
　　好在菜很快就上来了，这家餐馆的餐品味道也很不错，陈真在心里默默地为小张的品味点赞。
　　吃完饭，陆星苑提出“要不要去周围散步一下。”
　　陈真求之不得，欣然答应。
　　沿着门口的路安静地慢慢走，夜色降临，又是周末，人流渐渐多起来。路面上，两个小孩追逐打闹，一个小孩一边向前跑一边转头做鬼脸向后面挑衅。陆星苑怕小孩撞到摔倒，往旁边撤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突然拉近。
　　被陆星苑的气息所环绕，陈真的第一反应是“好好闻”，不是香水的香味，也不像是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的香味，又不像是普通洗衣粉的味道，难道是洗衣凝珠？如果是洗衣凝珠的话，又是什么牌子的呢？他喜欢这个味道，脑子被乱七八糟的念头环绕着。
　　夜晚的寒气被暂时隔绝，温度渐渐升腾，周围的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切，陈真朦胧间能听到后面传来家长对孩子担忧地呼喊声“慢一点，注意安全。”
　　看着眼前人低垂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起伏细微地颤抖，映着眼下的阴影在粉白的皮肤上忽闪忽闪，陆星苑感觉手有点痒，想摸。
　　他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
　　手触碰到睫毛的一瞬间，像是碰到了振翅的蝴蝶，指尖的酥麻瞬间传到了心里，心跳的前所未有的快。
　　他说不清楚，是心跳得更快，还是血管里血流奔涌的速度更快。
　　他没有幸触碰过夏季的蝴蝶，但此刻，在秋天到来时，蝴蝶降临在了他的指尖。
　　面对陆星苑突如其然的触碰，陈真没有躲闪，甚至慢慢抬起下巴靠近“是睫毛掉了吗？”
　　“嗯，已经好了。”陆星苑的手顺着眼睛到脸颊的弧度滑下，柔软的，温热的。他的小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最终理智占据了主导，他把手收回“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陈真下意识看了下表，才8点出头，脱口而出“才8点多呢”想到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不想分开“很晚吗？”
　　“嗯，很晚了。”陆星苑从善如流地接道。
　　好吧，或许他等下还有别的不方便告诉自己的事情要忙，陈真心想。
　　“不用麻烦了，我坐地铁回去吧，很方便。”
　　“我已经发信息给司机了，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现在过来只用不到10分钟。”
　　“好”话说到这，陈真也没什么理由再拒绝，再拒绝反而显得矫情。
　　差点忘了，旁边站的是个少爷。
　　虽然陆星苑平时没什么大少爷作风，但偶尔露出的精致和挑剔足以透露出不凡的家室。
　　例如，某次聚餐时，当时的话题正好聊到国内高铁建设带来的交通飞速发展，过去需要近1天的行程，自高铁建成后，仅需4个小时。事情到这里一切都发展正常，偏偏这时醉的神志不清的某职员问了一句“你感觉高铁的体验感怎么样？”手指头直戳陆星苑，旁边的人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转折点就此开始。
　　陆星苑面部依旧保持着微笑，顿了一下，答道“我没坐过高铁，不是很清楚，有机会可能会尝试一下。”
　　“没坐过高铁？骗人的吧！？”那职员哼哼唧唧地说。
　　旁边的人反应过来马上拉着那人说“醉了醉了，你看，喝多了就这样，酒品不好。快给陆总道个歉，来。”
　　陆星苑抬手制止“没事。我出行确实没坐过高铁，近有专车，远有飞机，私人飞机也勉强凑合。”
　　全场一片寂静，据当时在场的员工回忆，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我恨有钱人。
　　后续，那名胆大包天的职员自觉无脸再呆在项目组，默默地递交了辞呈，但在辞职交接期，不可避免地和陆星苑还有一两面之缘，至于这一两面之缘里发生了什么，只有两位当事人知道了……
　　可惜，那时候陆星苑还在负责另一个项目，陈真没能亲眼目睹这一“传奇事件”，不过脍炙人口的版本也不知听过多少个了。
　　一辆黑色轿车减速驶来，方正平直的白色前照灯在夜幕中如同一双审视的眼，打断了陈真的回忆。即使天色昏暗，车头的欢庆女神立标仍十分惹眼。
　　果然如陆星苑所言，只过了七八分钟，司机就到了。
　　不等司机按下开门键，陆星苑抢先一步拉开车门，眼神示意陈真上车。
　　陈真刚准备开口推辞，他可不想落到和那个胆大包天的职员一个结局的地步。
　　“上车。”
　　他下意识听话地钻进车里，立马被车顶的的星空顶所吸引。他曾想过，如果有了爱人，要一起做的事，其中一件就是和对方一起看广袤无垠的天空里点亮的繁星。
　　“只是光纤而已。”观察到陈真的注意力在星空顶上，陆星苑开口。
　　“嗯”陈真伸手，似乎是想触摸，但在距离很近的时候又停住了“像真的一样”，像真的和陆星苑一起看星星了一样。他没有触碰，怕冰冷的触感戳破美好的幻想。
　　“你想碰就碰，没那么容易坏，坏了也没关系。”
　　陆星苑显然不明白自己在心里想什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份不能说出口的心意，他会好好地珍藏在心里，不同于在黑夜里闪烁的星，他的爱是夜里不亮的路灯，无用且碍事。这段时间里工作之外的接触，无论是攀岩馆里的教学，还是两次只属于两个人的晚餐，对他来说都是意外之喜。
　　这么想着，舌尖还是无法控制的泛出苦涩。小时吃药的苦，父母亲会想方设法哄自己服下，但感情上的苦，只能自己努力咽下。
　　窗外景色飞速后退，转眼间车子已经驶到陈真家楼下，陆星苑下车和陈真道别“今晚很愉快，谢谢你。”
　　陈真趁着昏暗，放任自己的目光肆无忌惮得扫过陆星苑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明显的眉峰，眉眼紧凑，本该含情的桃花眼配了下三白，突出的眉骨配合着微陷的眼窝在眼下形成阴影，挺拔的山根，鼻背线条干脆利落至鼻尖收束精确，笑时习惯性抿起的薄唇。
　　“我也是，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留下美好的回忆。
　　回到车上，手机里接连弹出几条消息，屏幕被强行熄灭，过了一会，又重新亮起“监测对象今日数据报告……”
　　又有消息发来“陆总，今天的数据成果尤其突出，特别是在7点半以后，收集的均为有效数据。”7点半以后，是饭后他主动提出散步的时间……
　　烦躁，明明是他叫人每日准时汇报进度，此刻收到消息却感到郁结。尽管如此，他揉了揉不知何时皱起的眉心，快速输入回复“好的，辛苦了。”
　　他打开今日的行程规划表，划掉5点-6点攀岩馆，划掉6点-7点半私人用餐，其实今天就算陈真不主动邀请他吃饭，他也会以顺便的名义开口。
　　不等下滑到7点半以后的安排，陆星苑就退出了行程表，心里清楚没有一项是可以划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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