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

　　宁娇娘跟着小二去了后厨，醉满楼的后厨很大，打扫的十分干净。

　　中间站着一个男人，正在刷着灶台。

　　小二低声在宁娇娘耳边说：“那个高大个就是我们掌厨，不过我们掌厨脾气不怎么样，你小心些。”

　　宁娇娘听后，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她走了进去，走到掌厨身边，还没等她说话，掌厨便开了口：“你这样的人，我一年没看一千也看了八百，张口闭口就是只是想学一下厨艺，不会在洛城开了抢生意，这个事情无需多说，我不会收徒。”

　　宁娇娘走了过去，笑着问：“掌柜的，我是屠户的女儿，我不为开酒楼而来，如果您不收徒的话，我可以出银钱在旁边看着吗？能学多少看我自己的本事。”

　　“你这话说的当真可笑，一个屠户的女儿不学着如何杀猪，反而来我这学炒菜？”

　　“说来不怕您笑，我想将我家猪肉铺开遍整个南楚，但是总觉得光卖肉也不好，所以我就想出来找一下，有没有法子能让猪肉变得跟烧鸭一样。”

　　掌厨的看了眼宁娇娘，不过也只是一眼：“你回去吧，当厨子很辛苦的，男人都不一定能做得来，就别提女人了，而且我不收徒。”

　　宁娇娘将脑袋里面自己想了一天的法子全说了，掌柜的从始至终都只回她冷冰冰的不收徒三字。

　　宁娇娘看着人家要打烊了，识趣的离开了醉满楼：“我明天再来。”

　　“无论你来多少天都一样，我说了不收徒就是不收徒。”

　　第二天，宁娇娘早早的又去了醉满楼。

　　她早上在醉满楼吃早点，中间还会点些茶点，所以哪怕小二的知道她目的不纯，也不会赶客。

　　一坐依旧坐到晚上才离开。

　　得到的回答依旧是不收徒三个字。

　　第三天，她又去了。

　　“你别再来了，我醉满楼不做你的生意，像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满口谎言，半途而废。”

　　宁娇娘这才从小二的嘴里了解到了为何掌厨不收徒，在七年前，掌厨是有想过收个徒弟帮着他炒菜的，那个徒弟在醉满楼跟着掌厨学了三年，最后学成之后，很快就在洛城的另一边开了一家比醉满楼还要大的酒楼，学徒不仅会炒醉满楼的招牌菜，还在自己酒楼里面请了各种菜系的大厨，很长一段时间，那个酒楼上座客人比醉满楼还多。

　　不过那家酒楼也没撑多久，最后因为吃死了人被官府查封了。

　　自那之后，掌厨再也没收过来往想要学手艺的厨子。

　　宁娇娘心里有了数，小二看她今儿早早回去了，以为这姑娘总算放弃了。

　　没想到，第四天宁娇娘又来了。

　　第五天也来了。

　　····
　　直到半月后，宁娇娘原本从不能进后厨变成了后厨随意进入，甚至有时候掌厨忙起来了，还会让宁娇娘帮着上菜，哪怕只是上菜，宁娇娘都干得很起劲，擦桌子，扫地，洗菜，切菜，掌厨发现这个姑娘自从进了后厨开始帮他之后，反而没再提起学厨的事了。

　　掌厨眯着眸子，看了眼旁边挽着袖子闷声做事的人。
　　心想：看你能坚持多久。

　　结果他没想到的是，整整一个月，宁娇娘都在醉满楼帮忙。

　　没有怨言，不怕辛苦。

　　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

　　再没提过收厨的事。

　　若不是他记性好，他都要忘了宁娇娘是来干什么的了。

　　“宁姑娘，竹字间的菜还要多久？”

　　宁娇娘看了眼正在炒的菜，回道：“马上，好了我就给客人送过去。”

　　掌厨：“····”
　　这是真把自己当醉满楼伙计了？

　　菜一出来，宁娇娘就端着给客人上了过去。

　　直到打烊后，掌厨看着宁娇娘将酒楼里外都打扫干净了，他沉声道：“你来我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宁娇娘眨眨眼睛：“学徒呀！”

　　“那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这不是掌厨您不收徒吗？我想着我死皮赖脸赖着不走看您会不会改变心意。”

　　宁娇娘长了张漂亮温顺的脸，看着就很讨喜，加上那双眸子中带着的笑意，会让人忍俊不禁想要靠近。

　　掌厨沉思片刻，甩手离开后厨，在离开前给宁娇娘留下了一句话：“猪肉自己买，从明天开始，每天买些肉来后厨找我。”

　　宁娇娘顿了顿，小二的连忙在旁边推了推她：“还愣着干什么呀，宁姑娘。”

　　宁娇娘连忙喊道：“好的，师父！”

　　掌厨第二天到醉满楼时发现，宁娇娘不仅带了肉，还带了拜师三礼，跪在他面前，行了三个大礼，算是完成了拜师。

　　他眸子动了动，如果这次再碰上那种人，他也认了。

　　“你先别喊这么早的师父，你也说了，你想学的不是厨艺，你是看我厨艺好，所以才来跟我拜师，想要将猪肉变成烤鸭那种，但是你得清楚，肉跟鸭是不一样的，寻常猪肉就是入菜的。”

　　宁娇娘：“我知道的师父，无论会不会做出来，我都想试试。”

　　掌厨百思不得其解：“好好回去女承父业不好吗？”

　　“我爹娘已经不在了，想要将家里的猪肉铺子做大是爹爹一生所愿，可是爹爹也知道，光是个猪肉摊根本做不大。”

　　“你容我想想。”

　　这句话算是掌厨给宁娇娘的承诺。

　　醉满楼的生意还得继续，所以掌厨只有在闲暇时间，才能把宁娇娘喊进后厨，两人一起摸索。

　　宁娇娘在洛城的时间停留了超过两个月了，破天荒的看着王五带回了一封从宣城送过来的信，能从宣城送给她的，除了赵宴臣她不做第二人想。

　　打开。

　　里面寥寥数语。

　　端端正正的写着。

　　宁娇娘不识字，王五跟陆桥也不识字，想着醉满楼的小二说自己上过几年学堂，第二日她便将信带到了醉满楼，让小二帮着她看。

　　“姐姐亲启，见字如晤。”
　　“睽违日久，拳念殊殷。”
　　读完后，宁娇娘笑了起来。
　　年幼时不懂事，只觉得有爹娘在便是家。
　　到了后来才懂被人惦念的感觉，只是那时孤灯粥冷，形单影只。
　　一封信，寥寥数语，让宁娇娘久违的体会到了被人念着的感觉。

　　“你弟弟吗？”

　　宁娇娘点头：“是，出来两月多了。”

　　小二笑着附和：“这个弟弟有些黏人啊。”

　　宁娇娘跟着笑了笑没说话。

　　宁娇娘不识字，也不会写，但是她还是找洛城一个做学问的夫子帮着她写了封书信，给赵宴臣送了回去。

　　那不是书信。
　　如果真要给那个东西安个名的话，那是家书。

　　宁娇娘在洛城这一待就待了半年有余，她跟掌厨试过了无数种办法，从烹饪方式到佐料，到最后两个人都觉得棋差一招，总觉得差了点东西，掌厨对她的态度转变了许多，到了最后两个人一闲下来就开始翻阅古籍，凑想了很多办法。
　　宁娇娘没了法子，拿着她看不懂的书，一边问小二一边看，看得艰难。

　　此时洛城已然入夏，她跟赵宴臣这么长的时间全靠书信联络。

　　从书信里面得知了那个孩子的只言片语，初春时赵宴臣又生了场大病，好在张大夫尽心尽力，那场病足足病了半个月才好，宁娇娘之前并不知情，还是张大夫后来写信给她她才知道的。

　　“娇娘，尝尝这次的。”

　　宁娇娘收回了思绪，结果掌厨手上刚做好的肉，关于肉他们也选了很多，从肥肉到瘦肉再都肥瘦相间的五花，每次总会一样的烹饪方法总会做三次，依次尝尝到底是哪个味道好，宁娇娘刚刚在出神，手一个没注意，碰上了刚出锅的菜。

　　她下意识的松了手。

　　看着摔在灶台上的碗，宁娇娘连忙收拾：“我现在就收拾。”

　　看着有些掉进了调料碗里面，宁娇娘没舍得丢，捡了起来尝了一块。

　　随后愣了许久。

　　她不可思议的尝了第二块。

　　随后激动的语无伦次，掌厨的看她这样还以为她被烫了，连忙让小二给她端了杯茶，宁娇娘激动的无法言说，当即挑了一块放进掌厨嘴里，她带着希翼的目光望向掌厨，等着他的反馈。

　　掌厨尝了第一口后，又尝了第二块，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那碗调料：“这个东西我在腌制的时候加过了。”

　　听掌厨说，那是西域特有的香料。

　　用来调味是极好的。

　　但是他还不知道，那个东西居然还能撒在食材上。

　　肥瘦相间的肉经过三道工序的卤制之后，变得软烂入味，随后再下锅稍稍炸一下，再切成合适的大小，蘸一些西域的香料，吃起来肥而不腻，不像是能上桌的菜，倒像是跟烤鸭那般的零嘴。

　　是宁娇娘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宁娇娘开心的跳了起来：“师父！我们做到了！”

　　“我再给你完善完善！”掌厨看着小姑娘开心，他也开心。

　　这半年来，宁娇娘的决心他看在眼里，小姑娘能吃苦，任劳任怨，跟谁都能说上话，性格也很好，掌厨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小徒弟了。

　　“谢谢师父！”

　　不出三天，宁娇娘便学会了 。

　　掌厨的给这个起了一个十分俗气但是宁娇娘很喜欢的名字：宁氏炸五花。

　　晚上，一盘由宁娇娘做出来的炸五花就端上了桌。

　　味道已经跟掌厨做的相差无几。

　　“你在洛城开一个吧，洛城人多，我之后帮你注意一下铺子。”

　　宁娇娘点头：“那我跟师父三七分！”

　　掌厨笑了起来：“你是说我什么都不干，就能收你商铺的三分利吗？”

　　“师父怎会什么都没干？如果没有师父就没有这道菜！”

　　“行。”掌厨没再推辞。

　　宁娇娘在洛城开铺子的计划也被提上日程，但是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她要先回宣城，赵宴臣的生辰快到了，宁娇娘在回信中答应了他，要回去给他过生。

　　原本还想买些洛城的东西回去给赵宴臣还有家里几个小丫头和张大夫一家捎上。

　　在宁娇娘刚出门时，陆桥一脸急色的走了进来：“不好了，姑娘，张大夫急信，宴臣病重，让你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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