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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西南边境天气极端,上午天晴,下午暴雨,一连半月都是如此。
胡俏坐在破庙门口百无聊赖地看雨,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太爽利,从头发到衣服都有一股闷闷的潮湿气。
身后有只白毛狐狸衔了两个果子走到她旁边。白毛狐狸正是现了原身的狐妖,他本就因被砍了几条尾巴而元气大伤,那日又奋不顾身地救了胡俏,自此元气耗尽,再也维持不了人身。
胡俏把狐狸抱至怀中,一人一狐依偎在一起,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
那日胡俏得狐妖协助脱困,她亦回报他,放他离去。在与刘齐正三人斗争时,胡俏以为他早就默不作声地远走,没想到后面他又突然出现救了她。
之前胡俏对妖怪存有偏见,经此一遭,她才明白,人分善恶,妖亦分好坏,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会害人。
尤其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她们也结下了些同伴情谊,而这狐狸算得上是胡俏初入江湖结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外面雨声淅沥,与破庙中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忽然,一声闷哼在角落中突兀地响起,胡俏敏锐地听到声响,她抱着狐狸转身向角落看去,只见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闭眼躺在角落中,像是做了噩梦似的,神色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这男子不知是何来历。
胡俏当时醒来,就看到他躺在“巨物”落下的地方,因她自顾不暇,担心刘齐正会搬了救兵回来找她算账,只得赶紧抱起身旁的狐狸去找了个山洞躲起来,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细看这个男子的情况。
胡俏是提心吊胆躲了好几日,等发现外面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后,她才放下心来,回到破庙中。
这时这男子已经在原地躺了好几日,日日经受风吹日晒、暴雨淋身、灰尘扑面,形容有些凄惨。胡俏看他可怜,便大发善心,一路磕磕绊绊地将他拖进了破庙中。
胡俏走到近前,才看见他脸色苍白,额头不住地冒出汗水,这男子久不见醒,也不知是受了多大的伤。
她在一旁蹲下,细细观察着这男子,发现他长得是眉目俊朗,面如冠玉,而且他穿着衣物用料不错,大概是有钱人家来的。
说到钱,这就是胡俏当前遇到的难题之一。她的包袱被刘齐正抢了,里面的一点碎银铜板是她的全部家当,可刘齐正抢了就算了,还要嘲笑她是个穷鬼。
穷怎么了?!我是人穷志不短。等我功成名就、大富大贵了,看我不拿数千个大银锭砸死你。胡俏当时梗着脖子,怒目而视,心中如是想。
可想归想,她现在确实是身无分文,穷得一塌糊涂。
然后,胡俏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这男子的衣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下,她在想干脆把他的衣服扒下来,拿去换钱算了,就当是这男子对她的报答。
想到便做,随即胡俏两眼冒光,正要行动时,却被旁边的狐狸扯住了衣袖。
原来狐狸比胡俏动作更快,它在男子身上翻翻找找,竟找出了一对玉佩。
这对玉佩是做的龙凤样式,一龙一凤绕柱而栖,连身触尾,紧密贴合,而玉佩整体精致小巧,晶莹剔透,泛着莹莹之光,握在手中有微凉寒意,应当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另外,那雕刻之人应是能工巧匠,不仅将龙凤雕刻得模样精细,就连龙凤四目相对间的缱绻之意都生动地表现出来了。
胡俏不作他想,当即就拿定了这玉佩,毕竟玉佩可比男子那身衣物值钱多了。
半个月的时间,大概是年少身体好,胡俏身上的伤竟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这下又得了可以换钱的宝物,她也是时候离开这间破庙了。
临走之前,她将破庙收拾了一下,又顺手将一对玉佩一分为二,自己拿了一个,给这男子留了一个。
胡俏自认不贪心,也没有真的想要挟恩相报,全是因为当前窘境,又正好有个助她渡过难关的法子,她才做出偷拿他人之物的下等行径。
若以后渡过难关,再遇见这男子时,她定当赔礼道歉,任打任骂。
然而,胡俏没想到的是,不用等到以后,她和这个男子很快就会再见。
胡俏进了城,就找当铺把玉佩当了,当铺掌柜十分识货,豪爽地给了胡俏五百两银子。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儿拥有这么多银子,接过银子时她那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财迷模样,把掌柜和伙计都给逗笑了。
有了钱,自然要先修整一番,但是这钱来得不太光彩,加之胡俏没有奢靡作风,吃住和打点行囊都以低调朴素为主,唯有在为自己和狐狸找大夫看伤买药时,多花了点银子。
在城中待了两日,胡俏便打算离开。
她心中始终记挂着跟刘齐正结下的恩怨,一番差点让她丧了命的纠缠打斗,如今仍是历历在目、心有余悸,在自己还没拥有不依靠任何时机便利,就能将刘齐正轻松打败的实力之前,她最好不要碰上他。
是以走为上策,早点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胡俏最后还是在沅水城中待了好几日。原因跟张闻莺有关。
之前入张府时情况紧急,胡俏匆忙抓了只狐妖就以为自己解决了问题。
其实根本不是。
张家的邪主要出在张闻莺身上,她年方十七,已有婚配,平日喜欢在家中作画抚琴,偶尔会跟家人出门去寺院上香。
上月初,她上香回来后,便莫名昏睡不醒,其夜间还会做噩梦,致使惊叫连连,后宅不宁。
张员外请了名医来看,也是束手无策,后来经人提醒,才想到会不会是中了邪祟,于是才有了那张告示。
哪想到,就算请人来驱了妖邪也没用,张闻莺依旧不醒,而且身体越来越差,已经有病入膏肓、无力回天的趋势了。
如今城中都在热议此事,胡俏进城没多久就听闻了一二。
但她现在是自顾不暇,已经没有闲心再去管这件事了,她在城中修整了两天,便打算出了小城,继续向南边走。
可这时,狐狸却不见了。对于它的去处,胡俏心下了然。
这段时间,她已经把狐狸当成了亲友,去哪儿都想当然的带着它,可它突然的不告而别,让胡俏感到措手不及。
于是,对于要不要寻它这件事,让胡俏感到困扰。
不寻,也说得过去,毕竟她们是萍水相逢,也没有彻底的知根知底,相忘于江湖是正常的事;
寻,也说得过去,好歹是生死之交,相伴着走过了狼狈受伤的日子;
到底寻还是不寻,是一个问题......
当然,从最后的结果来看,胡俏还是大义凛然的选择了寻。就算寻找到狐狸之后,她可能不会再对张闻莺坐视不管,继而担负起除妖卫道的责任,还有可能因此再次陷入险境,她也都是义无反顾了。
就见她挺直腰板、神色紧绷地走在平坦无奇的路上,整个人现出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感,令旁人纷纷侧目,好奇这个小姑娘即将要去做什么需要她英勇就义的大事。
走两条小路,过一个巷口,就到张员外家。
这条路胡俏是走第二遍了,她很熟悉,但熟悉不代表顺利。
也不知她是不是跟张员外家犯冲,反正每次来每次都不顺利。
胡俏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尽量掩饰着眼中的诧异,屏着呼吸想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从前方那个突然出现的让她眼熟的男子身旁,平静坦然地走过。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成功与他擦肩而过时,一只手突然抓着她的后衣领,轻松地将她提了起来。
胡俏登时泄气般,垂眼看着自己悬空的脚,心中止不住大喊:完了,完了,完了!
原来,就在胡俏向着张员外家的方向走来时,她就被人给盯上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躺在破庙角落昏迷许久的有苏。
那日,胡俏离开不过半晌,他便悠悠转醒。因天生五感敏锐,即使是在昏迷当中,他也能对外界感知一二。
是已,他是怎么被胡俏拖进破庙中,身上的玉佩又是怎么从二变成一的,他大概都清楚。
有苏醒来后,看着剩下的这枚玉佩呆立良久。
他有点不知所措,还有点不可置信。
这对玉佩是他家传之物,已有上万年的历史。父亲将玉佩传给有苏时,他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少年,父亲当时说这对玉佩乃是他们先祖的定情信物,顺便还向他普及了一下先祖爷爷和先祖奶奶之间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然而,不管那是一个多么曲折离奇,包含了爱而不知又爱而不得,最终历经艰险才能如愿的爱情故事,对于彼时的有苏来说,也都是莫名其妙,尤其在父亲说完这个故事后还流下了两滴清泪,他更是觉得惊奇,他可不懂这有什么好哭的。
正是这种疏离冷淡的心态,让有苏听到父亲后面说出那个传说时,也是不以为意。
传说继承这对玉佩的人,他会......
嗯,传说怎么样姑且不提,有苏觉得更重要的是要先拿回另一枚玉佩。
于是,他循着胡俏走过的路,来到了沅水城。
因玉佩传给他时便与他定了血契,所以,无论玉佩流落到天涯海角,他也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回来。
拿回玉佩后,有苏并没有兴趣去寻找那偷走玉佩的“小贼”,他甚至是有些刻意地遗忘这个人的存在。
可是,当这个人却误打误撞地走进有苏的视线中时,他也只得无奈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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