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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宫门外,顾钧上了马车,刚闭上眼,就听惊风一声:“郡主!您不能上去!”显然惊风是没把人拦住的,孟溪已经上了马车。
“表哥!今日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和那个太后说要娶我!”
顾钧闭眼假寐:“我根本没想过要娶你。”
孟溪扯着他的衣袖:“表哥!我以后真的会听话的,你不要生我的气,我昨天真的只是想替你出气,我太冲动了,我以后不会了。”
“回你的车上去。”
“表哥!”
顾钧不再说话了,孟溪最怕不说话的他,只能乖乖下了马车,回了自己的那辆。
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马车突然停下了,惊风低声说:“主子,是谢大人。”顾钧没有回话。惊风下马拱手道:“谢大人,殿下舟车劳顿,如今正在车上休息不便打扰,谢大人暂且请回。”
谢骞哪里敢回!刚才信王在朝殿之上求了太后懿旨,众位同僚皆是道喜,只有他内心又惊又乱,宫宴上都不曾好好赏宴。攀上信王府,那便是皇亲国戚,他自是高兴得意,但他不敢说的是——这天大的喜事赏下,谢知翊却不见了!
他本就没什么本事,家中过世的父亲是人人赞颂的镇西将军,他凭着父亲的威名厮混了大半辈子,直到父亲死了,他也没了依靠。好在君上仁德,封他做了个司银主事,空领俸禄,也不做什么事,甚至还有人明里暗里地给他送礼,这位置油水也多,他倒也乐得清闲。虽不似镇西将军在世时的吃穿用度,与各世家往来也淡了许多,但家里娇妻美妾,孝儿乖女,也好不自在,哪还有心思去管早过世几年的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前日用晚膳时,管家就来报,说三小姐不见了,他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觉得甩开了一笔负债似地轻快。家里少一个人,就少用他一点银子。
如果明日太后懿旨一到,谢知翊还是没回谢家,那整个谢家就是杀头的罪,况且,信王征战多年,手段向来过硬,若是再因此惹恼了他...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也不想为这么个死丫头承担,思来想去,还是退了这门亲事的好。他不敢抗旨拒婚,只能从信王这里着手,信王与镇西将军府有着些许情分,或许念着这情分,信王便不会怪罪。
谢骞站在原地。已是深秋时节,他的冷汗却一颗颗往下掉。虽已经决定不攀这根高枝,但面对王权,他还是惧怕地要命,还是不知该怎么说,该怎么开口。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顾钧出来了。
“殿下!”谢骞拜倒,哆嗦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大人请起。”顾钧看了惊风一眼,后者会意,上前扶起谢骞。
“谢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明日太后娘娘懿旨一下,吾还当叫谢大人一声泰山大人。”
谢骞听他这话,更是害怕。
“谢大人可是有话要同吾说?”
谢骞心一横:“殿下恕罪!多谢殿下抬爱,能被殿下心仪,是小女的福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殿下!求殿下恕罪!小女生性叛逆,与族中姊妹多有不合!前几日与家中庶妹吵嘴,竟..竟离家出走,如今,下官也不知这逆女身在何方,求殿下恕罪啊!”
顾钧脸色一沉,许久没有说话。谢骞知道,顾钧也是个不好惹的,又忙跪下道:“殿下!求殿下恕罪啊!此等不洁不孝之女,下官实在无脸面做殿下的岳老,求殿下恕罪!”
孟溪在后面等得不耐烦了,绕到马车前来,见到跪在地上的谢骞,一脸不耐的说:“表哥,这人是谁啊?”
谢骞磕了一个头:“回郡主的话,臣户部主事谢骞。”
谢骞,就是那个表哥要娶的谢家女儿的父亲。孟溪在心里想着,若是表哥真心想娶谢家女儿,这谢骞就是表哥的岳父,表哥怎么能让岳父跪在地上呢?孟溪心里转了好几个弯,对这个谢大人也格外看不上。
“表哥,我们回去吧,我累了。”孟溪上前,亲昵地挽住顾钧。谢骞看在眼里,内心更是挣扎不安。顾钧上前一步,扶起谢骞,很是自然地摆脱了孟溪。
“谢大人,吾提娶的是你的嫡女。不管她如今人在哪里。明日太后懿旨,她必须在,成婚当日,也必须进我信王府。”说罢,便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谢骞,径自上了马车。惊风拱手做礼:“谢大人,请回吧。”
谢骞哪敢再说话,直到信王府的马车远去了,他才敢站起来。
顾钧回了府,便吩咐惊风把孟溪带回霜院去住着。霜院,那可是离顾钧的秋院最远的一个院子。孟溪还要再撒撒娇,顾钧却连人也不看,只留了一句“不许过来打扰”,便径自回自己院里去了。
“殿下。”管事女使端了一盆水出来,恰巧见顾钧急急走过来,忙行了个礼。
顾钧见那一盆混着血的水,脸色不太好看:“她怎么样?”
“回殿下,楚先生来看过了,说这位小娘子伤势有些重,那针上又有毒,万幸是控制住了毒的蔓延,加之伤口受了些感染,自楚护卫今日将她送回来,已经咯了三次血,每次都牵扯到伤口,楚先生才给开了一服药,司棋已经去煎了。”
顾钧眉间一拧:“她还会睡多久?”
“回殿下,奴婢也不太清楚,楚先生并未提起。只吩咐奴婢按时为这位娘子换药,好生照看。”
“行了,你去忙吧。”
“是。”那女使退下了,惊鸿从暗处出来,有些担心地问道:“主子,谢三娘子该怎么办?”顾钧深深叹了口气:“她留在这里。”说罢,又问了一句:“孟溪呢?”
惊鸿答道:“按殿下的吩咐,早已吩咐于婆子打点好霜院,分了两个懂事的丫头照顾着。”
说话间,惊风也回来了,顾钧问道:“她没说什么?”
惊风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眼看顾钧狐疑的眼神探过来,惊风只得说实话:“郡主问起了谢三娘子的事,属下不敢多说,只说三娘子尚在府上养伤。”
顾钧脸色沉了沉,对惊鸿道:“这些日子,你不必跟着我。就留在秋院照看她,不许孟溪进来。”
惊鸿虽吃惊,却也恭顺地应着是。
惊风心下一惊,面上表露无疑。这谢娘子虽说是镇西将军的孙女,可郡主与殿下可是表兄妹。
顾钧看着他,问:“你想说什么?”
惊风这才惊觉自己失态:“属下不敢。”
顾钧负手而立:“免你罪过。”
惊风抬眼看了看,确认他没有生气,这才道:“属下只是不解。若说殿下为了报当年镇西将军和意容夫人的恩情,何苦要搭上信王妃这个名头。如今的局势,殿下娶郡主更为有利才是。”
顾钧半眯着眼:“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惊风连忙跪下:“是属下失言!请主子责罚!”
顾钧道:“起来吧,我说了,免你罪过。”惊风又告了一声罪,这才起身。
“信王妃,始终只有一个。进门的是谢家嫡女,就始终只能是谢家嫡女。”
顾钧的语气不像是在对惊风说话,更像是对里面人的承诺。
谢骞回到将军府,当年最受宠的榕姨娘已被他抬为平妻。她惯是个会讨人欢心的,就像现在天色已经这么晚,各房小妾都已经睡下了,只有她还在大厅里等着他。
“老爷。”榕姨娘福了福身,给他倒上一杯热茶:“今儿不是给信王殿下洗尘吗?怎回来得这么晚?”
谢骞摆摆手,问:“四娘歇下了?”
“刚去歇下。她说要等老爷回来请安,妾让她去歇着了。明儿个有花灯节,张夫人过几日又要办游园会,咱们四娘可是得了帖子要去的。”说完,还神秘一笑道:“听张夫人说,信王殿下也会去呢。”
谢骞喝口茶,重重地叹了声气。
“老爷这是怎么了?怎地心事重重的模样?”
谢骞向来拿不出什么主意,阖府上下具是榕姨娘代管,此时心中烦闷,便将今日宫宴赐婚一事告诉了她。
榕姨娘一听,也是惊奇:“这?信王殿下幼时在府,三娘年岁也小,这十多年两人可无甚往来,如今一回来,便提娶三娘来了?”
“怕是念着那妇人的恩罢。”想到江意容,谢骞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若不是她..不是她...”念了两句‘若不是她’,到底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来,而是愤然道:“生下那刁女与我父命格相冲,致我父无端暴毙,我谢府何至衰败至此!”
榕姨娘宽慰了两句,提出:“太后懿旨明日便下府中,三娘不在,阖府上下,岂不是都要替她赔命?”
“我今日已向信王禀明,这逆女叛出府去,信王却道,他只要谢家嫡女进府即可,我也没了法子呀!”
榕姨娘一听这话,活络了心思:“这?信王当真如此说?”
“我作何骗你?”
榕姨娘闻言便道:“老爷今日不该折见信王,女眷私自离府,已是败坏门楣名声,若此事被传出去,日后这其他几房的女儿们还如何嫁人?何况宫中诡谲,离府的还是赐婚女眷,少不了要惹什么风浪,若信王将此事上禀,那咱们岂不是...”
谢骞一听,端茶杯的手都打颤:“这...这...我今日也不曾想过,只盼着信王能取消这婚事,现下这可如何是好?”
“妾有一法子,不过...”
“哎呀!事到如今,你就莫再遮遮掩掩了!”
“棋行险招,老爷当真要听吗?”
谢骞点头,榕姨娘对谢骞附耳低声密语几句,谢骞脸色大变:“这..这....”
榕姨娘接着道:“那日管家来禀三娘离府一事,只有你、我、四娘和十三房的辛姨娘在,辛姨娘已被我敲打过,断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府中上下知晓此事的家仆婆子都是我房中人,也不会胡言乱语,主家大可放心。若有人提起,只要对外道是三娘被十郎染了病,在隔院修养,所以近几日都未见人,再派几个婆子过去装装样子便可。”
谢骞思忖一番,觉得榕姨娘说得有些道理,便道:“你去把四娘叫来。”
“是。”榕姨娘不再耽搁,回身去了内院,不一会儿,就带着谢如音回到了厅中。
“父亲?”谢骞看出来她是真的歇下了,发髻都已经拆了,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外衫。
“四娘,爹爹想拜托你一件事。”谢骞起身,叹了口气。
“若是四娘能帮到父亲,那四娘绝不会有推辞。”
谢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四娘,爹爹要让你假扮你三姐姐。”
谢如音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为何?”
谢骞好似悔恨般拍了拍桌子,身子也重重地坐下:“今日,朝殿之上,信王求了太后懿旨,要迎娶三娘,做信王妃。这逆女如今下落不明,明日事情败露,咱们家就是抗旨!你与三娘有几分相像,到时候稍加遮掩,应下旨意即可。四娘,爹爹只能指望你了呀!”
谢如音和榕姨娘相视一眼,榕姨娘脸上闪过一丝笑,而谢如音则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您...可没有听错么?”
谢如音眼角一红,几乎就要掉下泪来。她这些年,几乎都是照着皇城最娴淑的大家闺秀学的规矩,虽然父亲只是个小小的主事,可她名义上毕竟是镇西将军的孙女。早些年,娘亲就一直教导她,她生得貌美,纵使是做不成王爷皇亲的夫人,做个大员的正妻也未为不可。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有信王才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小时候,他时常跟着老将军来将军府,她不懂他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只会傻傻的跟着管事女使叫他殿下。再长大一些,他也还是那样子,不怎么笑,只有面对她,才会温柔地说话。她念他整整念了十年。可如今,他竟要迎娶自己那个没规矩没教养的三姐姐吗?
“父亲?”谢如音开口,已然有了哭腔。
“四娘,算是我求你。明日若是无人接太后懿旨,那咱们全家,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掉的啊!”
榕姨娘也劝慰道:“音儿,此事当真是委屈了你,但你三姐姐不懂规矩,弃全府性命不顾,你万不能如此啊!”
“可...可这是欺....”
“没有欺君之罪!你便是谢家嫡女,何来欺君之罪?”
谢如音垂头不语,榕姨娘将她拉到身侧,低语几句,谢如音回过身来,擦了擦泪:“万事全凭父亲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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