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罐

　　维克多只用一个月的时间治好了周敛的伤。
　　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周敛知道自己一定要付出什么代价。
　　月末时他已经能装着机械腿正常走动，而作为一个“健全”的人，他成为了一名后备士兵，分到了十六人的军舍。

　　周敛的军服是维克多亲自给他的。
　　那时，对方的眼底闪过危险的锋芒，如同审视一件商品。
　　带着笑意，那人吐出冰冷的话语：“证明自己的价值，否则我会亲手结束你的性命。”
　　“还有，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些小动作，那只虫子只是个警告。”
　　周敛并不意外，那只虫子果然是维克多放进去的。
　　他换好衣服，来到一处标着五三的军帐，掀开布帘，里面的人齐齐看向他。
　　无人说话，沉默氛围中，他径直走到唯一的空位，对面是一位头发花白但身体壮硕的中年人。
　　放下少得可怜的生活用品，中年人将军用光脑递给他，倒头就睡。
　　见中年人睡下，其他人也纷纷睡下——让人有些后背发冷的默契。
　　军用光脑只能接受紧急通讯，无法获得任何信息。

　　深夜，系统无声无息化作实体，给周敛的手臂注射某种药剂。
　　系统已经屏蔽了周敛的感知，药剂在体内发挥着作用，可马上被某种特殊紫色细胞吞噬。
　　意外却在此时发生，一只粗糙的手突然抓住了系统的手腕。
　　睡着的人睁开了眼睛，系统身体僵硬片刻，将剩下的药剂推入周敛体内。
　　“神的文明在最顶端，你的文明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
　　十六人住的帐篷里，只有月光，空气里弥漫着混杂的味道。
　　系统低着头，棱角分明的侧脸带着固执：“我不会放弃的。”
　　又是一阵沉默，周敛平静的眸子蕴含着波涛：“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系统沉默许久开了口。
　　“成为处决者。”
　　“啪”的一声，系统的头被精神力扇到一边。
　　“处决其他星球，还是处决你自己的星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系统道：“因为我爱着你，胜于爱过我的故乡。”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这是第一次，有人违反了诺言。
　　这个瞬间，周敛前所未有的冷静。荒唐的是，神居然理会了一个收藏品的乞求。
　　榻上，周敛的神色逐渐变得冷漠决然。

　　军舍之中，呼吸声此起彼伏，但周敛察觉到所有人似乎都没有睡着。
　　中年人背对着周敛，手里捏着一白色圆形药片。
　　凌晨三点，周敛坐起身出了帐篷，巡逻的士兵只是检查了他的身份，似乎有意让他随意在819西区活动。
　　东区与西区有一道边界，被士兵严格把守。
　　当他来到熟悉的处置区，仅仅是靠近，一股热浪便朝他袭来。
　　时不时传来的绝望叫喊，仅仅是激起了周敛的一丝丝同情。
　　通过大门的缝隙，他注视着一个人将碎片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处置区对面的医疗所紧闭，再睁眼，月光下的金色极其惹眼。
　　维克多正端着红酒杯，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
　　“听见了么。”维克多喝了口酒，凝视远方，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
　　周敛闭上眼，隐隐约约听见了虫群的嘶鸣。
　　周敛神色一变，光脑也瞬间亮起，他收到了紧急集合命令。
　　“祝福你，幸运儿。”维克多勾起戏谑的笑，酒杯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在中年人的带领下他们马上坐上了军车。去往二线后部的一路上有很多尸体，活着后勤奴隶和士兵少之又少。
　　中年人发布指令，其他人立即行动起来去解决四处跑窜的虫族。
　　混乱的战场中，周敛扣动扳机，每发子弹精准命中了虫族的头部。
　　他没有选择藏拙，他尽己所能救下目之所及，同时也向某人展示自己的价值。
　　他快速在废墟与尸体间穿行，随着时间流逝，枪声越来越密集。
　　远方高大的黑色城墙赫然破了一个大洞，密密麻麻的虫群穿过大洞快速爬行着，这动静甚至引起了小型地震。
　　飞船和炮击毁消灭了一部分虫群，紧随其后的虫群又补充了空缺。
　　此刻，维克多正在帐篷里监视周敛的一举一动——这奴隶的身手根本不像一个新人。
　　墙内虫群的数量虽然在减少，但源源不断的虫族还在从大洞涌入。
　　巨大的轰鸣声自头顶上方传来，周敛抬头看去，五架飞船正提着一个巨大黑色石头朝城墙破损处飞去。
　　在黑色物质触碰到城墙的那刻，黑色物质蠕动着，快速修补好了大洞。
　　当一颗子弹穿透虫族坚硬的头壳，失去右臂的奴隶瘫软在地，瞳孔涣散。
　　空洞的目光触及周敛，他流下泪，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喃喃自语。
　　“我是罪人，我本就该死啊，我好累，真的好累......”他用乞求的目光看向周敛，从对方的眼里，他看到了死志。
　　周敛扣动扳机，子弹发射的瞬间，黑影闪过，扑哧一声，血液喷溅，周敛下意识翻滚进入战壕。
　　回过神，他拿枪的右手已经空空荡荡。
　　周敛没有时间犹豫，他用另一只手拿起枪，刚刚站起，他又跌倒在地。
　　周敛朝下身看去，稳固机械腿的螺丝松动了。
　　“我可说过了，你要证明你的价值。”维克多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在维克多的光脑上，周敛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连续杀死十几头虫子，周敛的体力到了极限，他喘着粗气，躲在战壕的某处角落简单处理了伤口。
　　他尝试用手拧紧螺丝，但是有一股力在阻挡他拧动螺丝钉。
　　系统看着钻进战壕的虫子，准备动手。
　　“回去。”周敛命令道，“如果你不想让我讨厌你。”
　　周敛看着为数不多的子弹，目光坚定。
　　他举起枪，对准近处头顶上的特制沙包。
　　“砰”！
　　巨大的爆炸杀死了附近所有的虫群，周敛被救援队挖出来的时候，他浑身都是血。
　　当躺在担架上，看着带着微笑的维克多说出那句“欢迎回来”时，他手中的尖刀已然逼近维克多的心口，划开一道血痕。
　　立即，无数枪口对准了他。
　　维克多摆摆手，匕首应声而碎。
　　那人蹲下身玩弄着因他血液粘腻粘在一起的头发。
　　“作为补偿，我会给你装上更好的机械臂。”
　　昏迷前，他看见了隐藏在维克多眼底的涌动的光。

　　【叮，新任务已激活：攻略维克多。】
　　【维克多好感更新中。】
　　【维克多好感度：10。】
　　系统空间内，男人看着只剩下一条手臂的周敛，神情带着一丝绝望。
　　“这样你怎么能够完成任务，先不说能不能见到主任务目标，你活着都很艰难。”男人的声音带着哽咽，他的周敛，在他的世界一直都是被他细心呵护，哪里受过这种痛苦。
　　“我还有一条手臂。”周敛没有因为失去右手有什么情绪波动。
　　外界忽而响起了手指撞击玻璃器皿的声音，周敛睁开眼，一张放大的俊脸占据了他整个视线。
　　“恭喜你考验通过。”
　　维克多给周敛换完药，却没想对方发出带着嘲弄的轻笑。
　　“我还剩下一只手臂，你要不切了。”周敛表情淡漠，仿佛在和说自己无关的东西。
　　比起实验，这种痛苦在他的舒适区。
　　维克多金色的眼睛亮了亮，在维克多精神力的作用下，一杯水飞到周敛唇边。
　　周敛抬起左手，但他的手被种力量禁锢住了。
　　周敛就这么喝着水，水杯的角度倾斜的很快，但全被周敛一滴不漏喝完了。
　　维克多在记录本写下，反应力达标。
　　“定制的机械肢体在三天后送到，辛苦你等等了。”
　　原本换药的一直是维克多，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换成了一个士兵。
　　低着头的士兵军帽几乎盖住了他半张脸，剩下半张脸则被军绿色的口罩掩盖着。
　　士兵的胸口上的牌子上有着819东区几个字。
　　士兵给他换药的动作意外的温和，但还是一样，无论他问什么，对方都不会回应。
　　士兵给他的药似乎有什么问题，周敛偶尔会丧失自己的意识。
　　最后一次换药，周敛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不知道维克多想干什么，但继续呆在这里不是一个好选择。
　　因为长时间没有修剪头发，周敛的头发已经很长了。
　　下一秒，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周敛的头发蠕动起来，慢慢缠住了他整张脸。
　　一股异香在空气中蔓延，士兵的眼神渐渐涣散起来。
　　“如何进入819东区。”
　　士兵声音含糊，周敛察觉不对，一把扯下对方的口罩。
　　士兵没有嘴！
　　周敛的身体忽然僵硬，他转头，看到了站在帐篷门口的维克多。
　　士兵眼神恢复清明，随着枪声，士兵直直倒在了血泊中。
　　“很不乖啊，你应该知道我在试探你。”
　　“乖乖呆在这里不好吗，你会很安全的，我发誓。”
　　维克多脱下大衣，一步步朝他走来。
　　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突然出现，里面装着的正是特制机械肢体，维克多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给周敛换上义肢。
　　“既然你这么想离开，那你走吧。”
　　维克多的语气很轻松，他完全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周敛没有犹豫，他来到奴隶区，询问这里是东区还是西区。
　　这一次对方回答了他：“西区。”
　　走到东区大门，无数枪口对准了他。
　　东区最大的一个帐篷内，驼背老人正擦拭着最新款式的光枪。
　　扣动扳机的声音一齐响起，无数颗子弹朝着周敛射去。
　　周敛神色依旧冷静，子弹穿透了他的身体，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那是逼真的虚拟影像。
　　围着他的士兵退开，那扇紧闭的黑色大门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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