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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
“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刚出体育馆，路明漪就一把甩开楼进。
“怎么了，宝宝？”楼进一惊，有点懵。
“刚刚他们对我说的那些话，你觉得没有关系，是吗？说的什么恶心兮兮的屎，他们都满嘴喷粪了，你还闻不到？”路明漪已经把包从肩上转而拎到手里了，就等着楼进再说什么人畜不如的东西然后一巴掌抡上去。
反正也不是没扇过。
楼进说：“他们就开个玩笑而已，至于……”话还没讲完，路明漪一巴掌已经吻上去了，打得那叫一个响，连后面快要到场馆门口的队员们都能听到。
“好好说话啊，别动手啊。”那群队员话是这么说，但没有一个敢上来搭把手的。两相一对比，倒像是在阴阳怪气。
宁砚出来打圆场，“行了，你们几个打完了不是说要去浴室洗澡吗？快点去吧，等会儿要没位了。”把这群人赶走，他又转向他磕的CP，“要不，坐下来好好说？就站在门口的也给人家看笑话了。”
“手都红了。”宁砚提醒路明漪，别做太过。
路明漪心里烦躁。
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上来先入为主地劝和，偏偏又是局外人，不好迁怒。她气得要死，心脏砰砰乱跳，太阳穴突突，还想再给一巴掌，但是刚才那一下属实是给她甩力竭了。
“行了，今天就到这吧。”路明漪闭了闭眼，把情绪压下去，慢吞吞地开着电瓶走了。
这边楼进也不快。
一向自得的乖巧女友当着这么多人面甩脸，还打人，让他面子往哪里搁？一点都不明事理。平时那些小事不闹到明面上，他都可以容忍，甚至都到百依百顺的地步了，还想他怎样？出来混社会，连个玩笑都开不起，以后怎么办？就为了这点事当众下他脸，连个台阶都不给，翻脸不认人，这事做得真绝……
要不是初恋，还有点情节，谁能忍她！
“草！”
楼进一摸兜没带烟，又想起来路明漪对他吸烟这方面管得紧，一腔怒意无处可发，便狠狠地踢了一脚柱子，自己倒先痛狠了，龇牙咧嘴地叫。
宁砚目送路明漪远去，又目睹楼进犯傻的行径，磕了一嘴玻璃渣，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两个人有话就不能直说吗？绕来绕去的，一个长不出嘴巴，一个只能长巴掌，这得到第几集才能够happy ending？
我的CP我来努力，你俩活着就行。
他安慰自己，努力忽视心中隐秘的喜悦。
“人家女生也不容易，走的时候肩膀还在抖，估计在哭呢。小情侣之间没什么不好说的，话说开了就行。回去安慰安慰，大不了低个头认个错，两个人走到一起总是要磨合磨合嘛。”宁砚劝他。
“不是，宁哥，你也看到了，她根本就没给我讲话的时间，上来就是一巴掌。”楼进可算找到一个吐槽的人了，“动不动就打人，这谁的受得了？你看别人女朋友哪一个不是对自己男朋友体贴又温温柔柔的。就她不一样，这里不高兴要跟我吵，那里不高兴要打我。”
宁砚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你们俩一开始怎么谈起来的？”
“我……”楼进语塞，“那，一开始，她也没有这么狠啊，现在不是变了吗？”
宁砚眯眼，看楼进有些心虚却理不直气还壮，马上就反应过来谁对谁错了。刚刚说的“玩笑”估计也不是什么举重若轻的东西。
“你这……”宁砚不知道如何评价，内心犹豫一番，还是决定站在女生的立场，“那一开始人家也是温柔体贴的，跟你处着处着变强势暴力了。这不是你的问题吗？”周围什么都没变，就多了个对象。控制变量法一看，就是这个对象的问题啊。
楼进“啧”一声，仿佛被戳穿了什么，冷声道，“你又没谈过，你懂什么？”
宁砚虽说平时和楼进走得近，经常约球，但现在隐约感觉楼进不是个好相与的，不想跟他口舌生事，自觉退一步，先走了事。
“反正哥们就说这么多，这么好的对象你要分了，别人可等着呢。”
已经是傍晚了，但是这条路上太阳依旧很晒。路明漪脸颊热得通红，坐在滚烫的车垫上，任由电瓶车蜗牛般的速度载她回寝室。
一个走神，连人带车都摔到了减速带边上的花丛里。膝盖磨破了皮，脸上粘了好多头发，她想站起来，又被枝叶划了手臂，勾住头发。
好痛，好倒霉，本来她今天打扮好漂亮的……
路明漪把脸上头发一抓，才发现面上一片湿润。
哦，是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有些呆愣地想。然后忍着身上酸痛爬起来，眼泪一抹，准备推着车走。
“路明漪！”宁砚喊她。“那个，要帮忙吗？”
路明漪现在对有关楼进的一切事情都没有精力应付，没理人。
沉默的态度回答了一切。
宁砚看这情形也不好擅自主张帮忙推车，又怕路明漪目前这失魂落魄的神态会出什么问题，便远远跟着她，直到看她进了寝室楼才走。
一天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唉。
走到半道，宁砚突然想起来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为了a钱加过路明漪的微信。他低头苦思冥想一会儿，给她发了除转账以外的第一条微信。
宁静致远:你还好吗？
对面没回他。
好吧，没用。
宁砚歇了心思，手机一扔，拿盆去洗澡。
涂华翘着脚窝在椅子上追剧呢，听见门口有动静，转头顺口说了句“回来了”，又转回去继续看。
正到精彩情节呢，女主终于分手了。
等下。
涂华猛地一扭头，撞上一个默默流泪的呆呆熊猫。
怎么了怎么了？她嘴巴里比划着口型，一边把耳机摘了，一边把电视剧暂停了，起身迎上去。
路明漪一瘪嘴，鼻头泛酸，眼泪汪汪淌下来，回到位置上用化妆棉沾了卸妆水，一边擦脸上的妆，一边抹眼泪。
涂华心里一揪，一手轻拍她的背，一手拿湿巾来。
“我，我，今天好累……”路明漪好想把今天的事情全都像机关枪一样吐出来，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只剩下这几个字。
“没事没事，累就躺一会儿。芋圆她刚刚去食堂帮我们带饭了。你晚上吃了吗？要不要也带一份？”涂华尽量把自己声音放轻了，小心询问。
“那，那我想吃…二，二楼的笋丝牛肉拌米粉，不，不要辣……”路明漪自我调节能力其实挺强的，但是每次碰上和楼进相关的事情她就没有办法好好控制情绪。
“停，别动，我给你照张相哈，这个角度特别好看。”涂华作势要拿出手机。
路明漪被逗乐，“姐，我现在哭鼻子很丑。”
“哪有哪有，我给你拍一张你就知道了，美若天仙，神女下凡。”
“那你换个角度，我左脸不好看。”路明漪顺嘴接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两人都笑起来，算是缓和了刚刚悲情沉重的氛围。
寝室里蔓延着温和的香味，熟悉沉静，萦绕在她鼻间。
路明漪放松下来，“我跟你说！”她把今天所遭遇的事情控诉一番。
“他怎么这样？”涂华震惊，涂华不解，涂华永远站路明漪这边。
“自己对象被开黄色玩笑，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也是要请高人了。”
路明漪越想越气，说，“我不行了，我现在马上跟他分手，把他拉黑。”她动作快得很，还没有等涂华反应过来，就已经给楼进发了一条怒吼语音，“分手吧，你一点都不尊重我！”
“哎哎哎，你，不再犹豫一下？”涂华说这话可不是开玩笑。之前这对小情侣吵架也是路明漪说分手，完了没过两天，俩人又屁颠屁颠地互相道歉，和好在一起了。虽说吵完了之后这感情是更加蜜里调油了，但是老是吵架，老是拿分手说事，也不是个事儿啊。
“可是我现在一看到他就难受。”路明漪委屈死了。
她之前虽然有刷到骚扰、□□羞辱、性别贬损之类的帖子，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总觉得自己离那些素质低下的人很遥远。而当这一切真正在她身上降临之后，所有人都和蟑螂一样让她恶心，包括楼进。最开始实在是被他羚羊王子的外表和爱撒娇的性格拿捏住，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吃了一坨巧克力味的屎。
也有可能是屎味的巧克力。
“哎呀，累死我了。”甄玉媛用手肘一压门把手，两手都拎满了。
“辛苦辛苦，多少钱我转你。”两个人把谈话先搁一边，马上站起来接过打包袋。
“诶，仙仙呢？”甄玉媛抬头，看她帘子也开着，里面没人。
“她洗澡去了。”涂华指指空了的脸盆架。
“行，我给她放桌上。”
甄玉媛心细，很快注意到路明漪红肿的眼睛和一身精致的装扮，“这是……”
路明漪速答：“分手快乐倒计时套装，仅需钻石499。”
“啊？”甄玉媛惊呼，“真的吗？你终于要跟那个妈宝男分手了。”
“等等，什么妈宝男的？”
这话一听就不对，三个人马上挪出椅子围成一圈，速速分析。
甄玉媛说：“上次我在食堂正好看见他吃饭……”
涂华：“谁说人生没有观众？”
路明漪：“到处都是摄像头。”
甄玉媛继续，“他和他妈妈打视频电话聊你，还外放！”
涂华：“没素质。”
路明漪：“公共场合。”
甄玉媛：“然后他妈妈一直说，上了大学也不要松懈学习，不要谈恋爱，别被人家骗去了。”
涂华：“神经吗？”
路明漪：“骗他吗？”
甄玉媛来气，“然后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他说毕竟是初恋有感情，再过几年肯定分了。”
涂华：“……”
甄玉媛：“这么爱听妈妈的话，怎么还出来读书，家门口找个辅导班上上学得了。”
涂华：“对啊，而且你们才谈了多久，刚开始接触就是这个态度，走不下去才是意料之中。”
路明漪：“好吧，他的态度其实我也能理解，可能校园恋爱都没有想的太远。但他跟我说的是另一个版本。”
“啥？”
路明漪点点头，“他说他给他妈妈看过我的照片，他妈妈很喜欢。”
“两头骗干什么，假意中的真情？”涂华没明白。
“No，因为他下一句就是他妈妈也不容易，让我多体谅。”
甄玉媛憋不住了，“你体谅个啥呀？难不成还要跑几百公里之外去看她，多体谅她吗？”说罢，狠狠翻了个白眼。
涂华：“虚空索敌，莫名其妙。”
路明漪：“对呀，我当时也奇怪，我又没和他妈妈有接触，我怎么体谅？我又为什么要体谅，我还说自己妈妈要体谅呢。”
甄玉媛：“孝心外包，置身事外。”
涂华：“冲动一下分手吧。”
路明漪晃了晃手机，“我在写小作文。”
甄玉媛发表讲话结束，挪椅子回自己位置吃麻辣烫。涂华见罢也收工回去吃鸡排饭，还不忘提醒一句，“先吃吧，等会儿米粉坨了。”
“OK我马上。”其实聊完天，路明漪心情就已经平静下来，写小作文更是回想起他俩之间的点滴，说舍得也不可能，这场恋爱她承认是甜蜜大于痛苦的。
只不过如果有舒坦的衣服，她又何必为了追逐潮流的漂亮去强求穿进不合体的衣服。
她还记得刚谈不久，两人一起去爬泰山。楼进背了所有的行囊，半点也舍不得让她拿，互相鼓励着登了顶，相拥着熬过一夜，起来看日出。
红日从山那边慢慢移动，一点一点升起来，光耀大地，然后他们也在日光中依偎、亲吻，像无数对爱侣那样。
当时她以为他们的感情也会和日出一样，现在看来还是牵强了，强行给自己的情感找一个意象是很傻很天真的一件事。
她点击发送，合上手机，用筷子搅米粉。
过了最佳赏味期，它已经坨得不成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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