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到废品收购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那层薄薄的云层，洒在红星大队的土地上，给这片贫瘠的土地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林晓悠挑完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了废品收购站。此时的收购站，就像一个被岁月遗忘的角落，杂乱无章地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废品——生锈的铁皮、断裂的农具、泛黄的旧报纸，还有些说不清名字的破烂，在寒风中散发着一股混合着铁锈、霉味与尘土的刺鼻气味，让人忍不住皱紧眉头。

　　张大山正蹲在废品堆里，像一只饥饿的秃鹫，双手在破烂中胡乱翻找着，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连指关节都泛着青紫色。他那件破旧的棉袄上沾满了灰尘和铁锈，衣角还挂着几根干草，显然是从哪个草垛里蹭来的。
　　见林晓悠回来，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目光里没有半分关切，只有对劳动力的算计。“过来把这堆铜丝理出来，公社废品站的人下午来收，这些还能换两斤玉米面。”他大声命令道，声音粗哑，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仿佛林晓悠不是他的继女，而是他买来的苦力。

　　林晓悠默默地走到那堆铜丝前，蹲下身来。铜丝堆在一个豁口的木筐里，上面布满了厚厚的铁锈，像一层坚硬的铠甲，紧紧地包裹着里面的铜芯。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铜丝，就被铁锈的粗糙感刺得发麻。她小心翼翼地捏住一根铜丝的末端，试图把打结的地方解开，可铜丝早已被岁月腐蚀得脆弱不堪，稍一用力，就“啪”地断成了两截。尖锐的断口划过她的掌心，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解铜丝的动作——她知道，这两斤玉米面，关系着她和母亲今天能不能吃上一顿饱饭。

　　张大山在一旁看得不耐烦了，一脚踹在木筐上，筐里的铜丝哗啦啦地滚出来，散落在地上。“磨磨蹭蹭的！想饿死老子是不是？”他唾沫横飞地骂道，眼睛死死盯着林晓悠，“中午要是理不完，你就别想吃饭！”说完，他又蹲回另一堆废品前，继续翻找，嘴里还念念有词：“最好能找出点铜器、银器，卖了钱还能换两斤酒喝。”

　　林晓悠咬了咬嘴唇，把散落的铜丝一根根捡起来，重新放回筐里。她的手臂渐渐酸痛起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沾满灰尘的棉袄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就在她弯腰捡一根滚到旧书堆旁的铜丝时，指尖突然触到了一本软壳的书——书皮是暗红色的，边角被磨得发亮，封面上“青春之歌”三个楷体字虽然被水渍晕得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出印刷时的工整，书脊处还用棉线重新装订过，显然是前主人精心爱护过的。

　　林晓悠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赶紧把书捡起来，用冻得发红的手指轻轻拂去封面上的灰尘，暗红色的书皮渐渐显露出原本的光泽。她太熟悉这本书了——前世她在废品堆里捡到过几页残片，上面林道静反抗命运的片段，曾让她在无数个绝望的夜晚偷偷落泪。
　　如今竟然能看到完整的一本，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惊喜。她把书紧紧抱在怀里，书的纸张带着旧时光的温度，仿佛能透过棉袄，暖到她的心里——在这个压抑的年代，一本讲述女性觉醒的书，比两斤玉米面更能给她活下去的力量。

　　“你手里拿的啥？”张大山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几分警惕。他刚才看到林晓悠蹲在那里不动，还以为她在偷懒，没想到她竟然抱着一本旧书。

　　林晓悠心里一紧，赶紧把书藏到身后，指尖死死攥着书脊，连指甲都泛了白。她脸上强装镇定，声音却有些发颤：“没……没啥，就是一本旧书。”

　　张大山几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林晓悠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用力一扯，书从她怀里掉了出来，“啪”地砸在地上，暗红色的书皮沾了一层尘土。他弯腰捡起书，粗糙的手指在封面上蹭了蹭，翻了两页，眉头皱得紧紧的：“这破书能换几个钱？字密密麻麻的，看着就眼晕，下午跟铜丝一起卖了！”

　　“别卖！”林晓悠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冲过去想把书抢回来，却被张大山一把推开。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在身后的铁皮堆上，冰冷的铁皮硌得她生疼，一堆碎铁皮哗啦啦地掉下来，砸在她的脚背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却依旧倔强地仰着头，看着张大山：“这书能教我做人！里面讲的是姑娘家靠自己活的故事，我想留着学！”

　　“学做人？你个丫头片子懂啥叫做人？”张大山把书揣进怀里，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地上，“将来还不是要嫁人？男人就是天，女人学这些乱七八糟的有啥用？能当饭吃？”他看了看林晓悠，眼神里满是不屑，“再啰嗦，今天就别想吃饭！”

　　中午吃饭时，锅里只有红薯稀饭，稀得能照见人影，碗底沉着几粒可怜的红薯块。刘桂花端着碗，偷偷往林晓悠碗里多拨了两块红薯，声音压得很低：“丫头，上午累坏了吧？多吃点，下午才有劲干活。”她看出林晓悠眼眶红红的，却没敢问——张大山正坐在一旁呼噜呼噜地喝粥，要是问多了，说不定又会迁怒于她。

　　饭后，张大山酒足饭饱，躺在屋里的硬板床上睡觉，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唾沫顺着嘴角流到枕头上。林晓悠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床底下的破木箱上落满了灰尘，她蹲下来，轻轻打开箱子，一股混合着霉味和酒气的味道扑面而来——那半瓶地瓜酒就放在箱子最里面，瓶身上的标签早就掉光了，只剩下一圈褐色的印子。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酒瓶，走到张大山床边，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爹，你醒醒。”

　　张大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还没聚焦，一看到林晓悠手里的酒瓶，眼睛一下子亮了，像饿狼看到了肉：“你哪来的酒？”

　　“我在床底下的箱子里找着的。”林晓悠把酒递过去，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手指还在微微发抖，“爹，我想跟你商量个事……那本《青春之歌》，能不能留给我？我以后每天多理半筐废品，多帮你挑两桶水，你就让我留着那本书吧。”

　　张大山接过酒，拧开瓶盖闻了闻，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他晃了晃酒瓶，听着里面酒液晃动的声音，想了想——一本旧书卖不了几个钱，还不如换林晓悠多干活。“行，那本书就留给你了。”他喝了一口酒，眯着眼睛说，“但你得记住你说的话，以后好好干活，别偷懒，不然我照样把书卖掉！”

　　下午，公社废品站的人推着平板车来了。那人穿着件深蓝色的干部服，手里拿着杆大秤，围着铜丝堆转了一圈，用算盘噼里啪啦算了算，给了张大山两斤玉米面。张大山接过玉米面口袋，笑得合不拢嘴，手指反复摩挲着口袋，早就把书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傍晚，天渐渐黑了下来。林晓悠点亮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小小的房间。她从床板下拿出那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翻开《青春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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