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的争辩

　　芙蕾雅心中微微一颤，除了他话语的触动，鬓边那转瞬即逝的温热感也让她的心神恍惚了一刹。碧蓝的眸子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唇瓣微启，正欲回应——

　　“芙蕾雅殿下。”一个清冷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瞬间驱散了空气中那暧昧的暖意。

　　芙蕾雅倏然回神，仿佛从一场朦胧的梦中惊醒，微微侧过头。一位女武神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身侧。

　　只见她身着那身银蓝色的轻甲，在宴会厅温暖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银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神情平静无波，那双寒钢色眸子先是对洛基极快地点了一下，算是见礼，随即便落在芙蕾雅身上。

　　“抱歉打扰二位，”布伦希尔德的语气礼貌却不容置疑，“奉众神之王奥丁之命传话。芙蕾雅殿下，请您于明日清晨，日出之时，前往英灵殿旁的训练场。”

　　训练场？芙蕾雅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高处的王座。奥丁正与弗丽嘉低声交谈，并未看向这边。

　　这突如其来的指令让她心中警铃微作。这是作为质子的“下马威”，还是别有深意？

　　布伦希尔德似乎看穿了芙蕾雅的疑虑，补充道：“陛下听闻您擅长赛德魔法，亦有心精进战斗技艺。阿斯加德的训练场汇聚九界英灵，或许能助您突破现有瓶颈。”

　　洛基脸上那抹玩味的浅笑淡了些，他微微挑眉，看了布伦希尔德一眼，随即又转向芙蕾雅，紫罗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促狭的光。

　　“替我多谢奥丁陛下的指点与厚爱。也谢谢你，布伦希尔德姐姐。”芙蕾雅对布伦希尔德甜甜一笑。

　　布伦希尔德再次颔首，然后便转身，如同一道银色闪电般迅速融入了宴会厅的人流之中。

　　“皇家训练场……奥丁倒是会安排。”洛基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芙蕾雅脸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对芙蕾雅举了举杯，杯中金黄的蜜酒轻轻晃动。

　　然后便转身，优雅地融入了人群，留下一个带着玫瑰色光晕的、难以捉摸的背影。

　　芙蕾雅这才注意到，他似乎已经饮下了不少酒，一位侍酒女郎正捧着几乎空了的金壶站在不远处。

　　……

　　宴会冗长的尾声终于过去，随着人潮散去，金宫的喧嚣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

　　侍女格芙琼提着小小的琉璃灯在前面引路，昏黄的光晕在冰冷的石壁上跳跃。芙蕾雅沿着盘旋而上的阶梯走向东翼的寝殿，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推开那扇雕花木门，熟悉的松木混合着淡雅花香的静谧气息如同温柔的屏障，瞬间将身后的繁华与算计隔绝开来。那枚珍珠发卡安静地别在芙蕾雅的鬓角，似乎在无声地提醒着今晚洛基带来的那几缕微妙的温热。

　　“殿下，您早些休息。”格芙琼放下灯盏，轻声告退。

　　芙蕾雅躺下，丝滑的被褥覆上身体。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缓缓松弛，被沉重的疲惫取代。

　　她阖上眼，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退潮的海水，一点点从现实坚硬的海岸抽离，滑向梦境那无垠的、深蓝色的深渊。

　　梦的开端，是一片朦胧的金色雾霭。

　　她站在雾中，赤足陷入柔软如天鹅绒的草地。四周漂浮着的气息奇异交融：华纳海姆熟悉的咸涩海风里，不知何时混入了阿斯加德冷杉那种凛冽的清香。

　　她低头，发现自己仍穿着睡裙，轻薄的衣料被无形的微风吹拂，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婀娜的曲线。

　　“真是毫无防备呢，爱与美之神大人。”

　　那个熟悉的、却又比晚宴时低沉几分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尾音拖曳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磁性与……醉意。

　　梦中的他无需再伪装。

　　芙蕾雅倏然转身。洛基就站在那里，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嗅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如同薄雪覆盖燃烧松木的气息，此刻竟还隐隐缠绕着一丝蜜酒的微醺甜香，仿佛现实中的放纵被这虚幻之地悄然捕捉。

　　他不再是晚宴时那副湿漉漉的模样。玫瑰色的发丝蓬松柔顺，在梦境虚幻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几缕不羁地垂落在光洁的额前。紫罗兰色的眼眸在梦境特有的朦胧光晕中更显深邃迷离，像两潭被月光照透的毒药，明知致命却诱人啜饮。他穿着简单的丝质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如玉的肌肤，整个人在梦中世界里散发着近乎妖异的美感。

　　“洛基？”芙蕾雅微微蹙眉，却并未感到太多惊讶或愤怒。毕竟这是梦境，而眼前的邪神确实赏心悦目，“闯入他人梦境可不怎么礼貌。”

　　“礼貌？”他轻笑出声，声音如同水晶杯沿被修长指尖轻弹的震颤，带着一丝醉后的沙哑，“亲爱的，梦的疆域由欲望书写，而欲望……”他向前逼近一步，步履间带着酒后的微晃与刻意的迟缓，那份优雅中莫名多了几分笨拙的亲近感，紫罗兰色的眼眸紧紧锁住芙蕾雅的双眼，“……不正是你权柄的源头活水？你在梦中也如此……闪耀……” 他的目光像带着温度，灼灼地落在她身上。

　　芙蕾雅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梦境正随着他的话语而脉动。金色的雾气丝丝缕缕消散，熟悉的华纳海姆景色徐徐铺展开，却又被悄然扭曲。

　　海浪拍打礁石的节奏变得急促狂放，海崖上盛放的蓝铃花色泽浓烈得令人沉醉，空气中飘浮的花粉如同碎裂的金箔，弥漫着一种超现实的、浓稠到令人呼吸微窒的花蜜甜香。

　　这是芙蕾雅的梦境，却正被他存在的气息强势浸染。

　　“你似乎……对我的权柄格外着迷？”芙蕾雅挑眉，指尖无意识地缠绕起一缕垂落在胸前的金发。

　　她没有后退，而是迎上他的目光。

　　华纳海姆的爱欲女神可不是什么懵懂少女，洛基的俊美确实赏心悦目，她不介意在梦里陪他玩这个游戏。况且，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他对她本身的兴趣，似乎远超对一个神职权柄的简单好奇。

　　洛基眼中瞬间燃起更亮的兴味之火，笑容加深，带着醉后特有的直白：“着迷？是的……非常。”他坦率道。

　　他又逼近了一步，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芙蕾雅的脸颊，“掌控整个华纳海姆生灵心魂的权柄……”

　　他的目光在她唇瓣流连，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渴望，“该是何等……醉人的滋味？”最后二字，几乎是裹挟着蜜酒气息的温热吐息，轻轻拂过她的皮肤。

　　看着他眼中那份被酒精放大的、近乎偏执的好奇，和他不稳的步履，芙蕾雅心头那份强行压抑的理智终于冒头，碧蓝的眼眸微敛，带着一丝清醒的审视迎向他迷离的紫瞳：“洛基，你喝多了。”

　　似乎被她的话语刺了一下，洛基那双蒙着醉意的紫眸似乎短暂地凝滞了一瞬，像被雾气笼罩的星辰微微闪烁，但那抹近乎偏执的兴味并未消退。

　　他非但没有停顿，反而倏然抬手。动作快如闪电，落下时却轻柔如羽。微凉的指尖带着一丝奇异的电流感，抚上了芙蕾雅的脸颊。

　　芙蕾雅的身体瞬间僵住，竟忘了躲闪。那指尖沿着她的颧骨缓缓滑至下颌，带着一种探索未知般的专注与好奇，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也许吧……”他含糊地应道，声音低沉沙哑，裹挟着浓郁的酒气，紫罗兰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火焰在醉意之下跳动，那份无辜感此刻掺杂了更强烈的侵略性，“但这不影响我想知道……” 他的气息灼热地笼罩下来，“让我尝一口你的梦，芙蕾雅……” 他的声音也低沉下去，混合着梦境蛊惑与真实的醉意呢喃，紫眸蒙着水汽，像迷路的孩子渴求糖果般看着她，“就一小口……我想知道……关于你……关于它……” 话音未落，他的唇已覆了上来。

　　那触感比芙蕾雅想象的温暖得多。他的唇形优美，柔软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先是轻轻贴合，如同一片饱蘸蜜酒的雪花在温热的皮肤上融化。随即，仿佛感受到芙蕾雅并未生出剧烈抗拒，他便得寸进尺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舌尖带着浓烈的好奇与一丝笨拙的酒后莽撞，描摹着她的唇线，像一个懵懂又急切的探险家闯入未知的禁地，贪婪地想要尝遍每一寸隐秘的领地。

　　芙蕾雅本该推开他，理智在呐喊。但这是梦境，而洛基的吻，混杂着他清冽的气息、火焰般的炽热以及那一丝残留的蜜酒甜香，竟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迷幻漩涡。

　　被这样一位俊美得不似凡物、此刻又在醉意中卸下心防显露出纯粹好奇的美少年如此亲吻着，感官的愉悦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几乎将她淹没。

　　洛基敏锐地捕捉到芙蕾雅的默许，或者说，没有剧烈反抗。近在咫尺的紫眸睁开一线，里面闪烁着纯粹得近乎天真的得意光芒，像一个终于解开了心爱谜题的孩子。

　　他紧紧地环住芙蕾雅的腰肢，将她更深地嵌入他怀中，胸膛紧密相贴，彼此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般在寂静的梦境中清晰应和。

　　这动作带着强烈的独占欲，与他脸上那份醉后的纯真形成了令人心尖发颤的致命反差。

　　梦境开始剧烈扭曲，熟悉的华纳海景如同打翻的油彩般融化流淌，幻化成抽象的金色、粉色与深紫色的漩涡，炙热地旋转不休。

　　空气变得甜腻粘稠，温度节节攀升。芙蕾雅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脚下的大地都在消失。

　　洛基的吻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正贪婪地汲取着什么。不止是情欲的撩拨，更像是在吮吸她“爱欲”权柄本源流淌出的涓涓神性，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掠夺欲。

　　就在理智即将彻底溺毙的前一秒，芙蕾雅猛地偏头挣脱了他的吻。唇瓣因刚才的激烈而传来微微的麻胀感，想必已红肿湿润。

　　她抬起碧蓝的眼眸，盛满被冒犯的羞恼瞪视着洛基，但那眼底深处，一丝被他彻底撩拨起的涟漪仍在动荡不息，难以平息。

　　洛基并未立刻退开。他依旧紧拥着她，只是微微低下头，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像蒙着水雾的琉璃，一瞬不瞬地、无比无辜地凝视着她。他甚至伸出舌尖，极其缓慢地舔舐了一下他自己的下唇，仿佛在回味方才从她这里汲取的甘美。这个本应充满情欲的动作，配上他醉后孩童般纯净专注的眼神，催化出令人窒息的魔性张力。

　　“芙蕾雅……”他的声音带着亲吻后的微哑和浓重的醉意呢喃，软糯得像梦呓，却又清晰地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奇异力量，“……你的梦，比金宫窖藏最古老的蜜酒还要……醉人。”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那份坦诚让芙蕾雅的愤怒都显得有些无处着力。

　　他微微歪了歪头，玫瑰色的发丝滑落额角，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酒后被放大的好奇心，以及一丝纯粹的、得逞后的狡黠光亮，“我只是……想尝尝‘爱欲’本身是什么味道。它是你的权柄，是你的一部分……那么耀眼，那么……让我忍不住想靠近……”

　　他仿佛全然不觉自己行为的逾矩，完全沉浸在发现稀世珍宝的纯粹喜悦里。

　　被洛基这副“强吻之后还理直气壮”的无辜模样噎得说不出话，芙蕾雅感觉脸颊的绯红烧得更旺。

　　她推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洛基顺从地松开了禁锢，但那微凉的指尖在撤离时，却仿佛不经意地从芙蕾雅腰侧敏感的曲线轻轻擦过，留下一串细密的、令人战栗的电流，直窜心尖。

　　“窃取神祇权柄本源，洛基。这岂是尝尝滋味的儿戏。”芙蕾雅气息不稳地警告，试图重拾爱与美女神的威严，声音却不争气地带着一丝被他彻底撩拨后的微颤。

　　洛基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稀薄。他抬起手，指尖仿佛缠绕着一缕从芙蕾雅身上窃取的、粉金交融的“爱欲”神性微光。

　　他像个终于得到渴望已久糖果的孩子，紫罗兰色的眼眸满足地眯起，对芙蕾雅绽开一个纯粹无邪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笑容。

　　“嗯，被你抓住了……”他的声音变得飘渺，带着梦境边缘的空灵，“不过，芙蕾雅……下次再见时，别太恨我。毕竟，”他微微倾身，温热的气息裹挟着蜜酒的余韵和深沉的暗示，清晰无比地烙印在芙蕾雅即将苏醒的意识边缘，“……是你梦中的气息，如此……诱我深入。”

　　洛基的身影彻底消散前，那双紫眸深深地看了芙蕾雅一眼，里面没有了狡黠，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眷恋的专注，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他嘴唇动了几下，做出了一个口型，似乎是说出了一个名字，可是太快了，她并没有看明白那是什么。

　　梦境如同沙堡般崩塌——

　　芙蕾雅睁开眼睛。

　　晨光已经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金线。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奇异的麻胀感和不属于她的温热触感。

　　梦境的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地烙印在脑海里。洛基带着醉意的靠近、他孩童般纯真又侵略性十足的眼神，那个充满探索与强行掠取意味的吻，他颠倒黑白的醉语，以及最后那个无声的名字……

　　“……狡猾的酒鬼。”芙蕾雅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但胸腔里不属于愤怒的悸动却愈发清晰猛烈。

　　她坐起身，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腰侧，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他撤离时留下的、细微的电流感。

　　窗外清脆的鸟鸣声宣告着现实世界的回归，显得格外刺耳。

　　梦境是虚幻的……但神明的梦境，尤其是被诡计之神闯入的梦境，其涟漪，往往预示着惊涛骇浪和某种即将成真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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