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交换

　　次日，梓桑开着她的车载着我去到了湖北荆州，遥远的路上我吐得昏天黑地，还未到达目的地，已觉得找不找到真相都无所谓，鬼我也认了。
　　到达谷水镇后，又休息到第二天，我和梓桑才出去找线索。
　　我和梓桑决定先询问镇上的宾馆，确定程似锦在镇上住过，而不是去到了附属于谷水镇的某个农村。
　　首先在我们居住的那个宾馆，我们询问坐在前台，电脑游戏打得起劲的老板。只是没等我们问完他就打断了我们，嘴里跟机关枪似的朝电脑屏幕大骂着。梓桑斜了他一眼，将三张红票按在前台上。老板瞥了一眼，手将钱滑过去，仰头朝后大吼了一声“杨总！”
　　“又怎么了？”后面厨房的方向传来老板娘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渐近，一手拿着拖把的老板娘出现在我们眼前。她瞪着老板。
　　我忙上前询问老板娘，这个月的13号有没有一个叫做程似锦的年轻女孩在这里住过？
　　老板娘眨了眨眼，摇摇头：“这哪记得。她是你们的谁？”
　　“表妹。因为网恋奔现离家出走，现在还没找到，她之前跟我说过那男的是这里的。”梓桑叹气道，“她爸爸妈妈都快急死了。”
　　“哎呦哎哟。”老板娘眉头紧皱起来，把拖把靠在墙上，“这可不得了，小姑娘家家的最容易被骗了。”
　　“是啊是啊。”梓桑点点头。
　　“不急不急哈，我给你们查查监控。”
　　老板娘绕过老板，快步来到前台的另一边，在那里的监控电脑上操作起来。
　　时间调到13号那天，我伸出脖子，聚精会神地看着。
　　可惜，屏幕上一直没有程似锦的身影出现。
　　道谢之后，我们又去了第二家宾馆。前台是一个小姑娘。梓桑给了她一百，她便帮我们查了。同样地，程似锦没有来这住过。
　　第三家，也是最后一家，挤在网吧和KTV中间，简直小得可怜，若不是店牌上的几个字依旧在发光，完全看不出这里有个宾馆。从外面往里望去，前台那都看不到人，推门进去一看，才找到睡在沙发上的一个阿姨。
　　于是我硬着头皮叫醒了对方。
　　一无所获。
　　“她难道住桥洞下吗？”走出去后，我郁闷道。
　　这时，我和梓桑相视一看，不约而同地想起来，我们来这时，好像经过一座桥。
　　不过我们并没有在意这个，而是猜测，程似锦可能住在镇上的某户人家。
　　“去问问？”梓桑说。
　　我扭头看向周围大大小小望不尽的房子……“去桥那边看看。”
　　我们走了十几分钟，上了一个斜坡，来到一条河的岸边。又顺着那一排柳树延伸的方向，前行了一会，最后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对面就是一座桥。
　　我们向桥下望去，那里竟然真的有人住。
　　梓桑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桥下的河岸上，打下了许多根桩基，它们搭建成一个稳稳的平台，房子就建立在这上面。里面有一个头发半百的老爷爷，他此刻坐在一张椅子上，闭眼听着收音机里传出的京剧。
　　“梓桑？”我戳了戳一旁梓桑的胳膊，她脸上的表情显然是还没回过神来。
　　“程、程似锦怎么可能住这？我们回去吧。”梓桑说。
　　“是不可能，但没准老爷爷见过程似锦呢，来都来了，问问吧。”说着我快速小跑下去。
　　梓桑在岸上看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侧着身，顺着土坡往下走。
　　在我把“我”的照片给老爷爷看时，老爷爷摇头说：“没见过，但听过。”
　　“听过？”
　　老爷爷笑了几声。“是不外地人，一听就晓得了。几周前我是听到桥上有用你们这个调调说话的人来着，听着也是个女娃子。她是你们谁？”
　　“网恋离家出走的表妹。”我迅速说。
　　“那就是了，那天她好像又和谁说话。”
　　我愣住，看向梓桑。
　　梓桑微微皱起眉头。
　　“叔叔您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我问。
　　“这倒不晓得，那天晚上后面风突然起得蛮大，我电视剧声音也开蛮大，老了耳朵不好嘛，就晓得他们在桥上待了一会。”
　　道谢之后，我和梓桑来到桥上。桥的另一端，又是一排望不尽的人家。我拿出手机开始倒计时2小时，左边人家1小时，右边人家1小时，时间结束，路程就结束。
　　我挺直身板，大步向第一户人家走去。
　　………
　　梓桑帮我关掉闹钟，将我从最后一户人家里拉出来。
　　听不懂，即使把耳朵凑在他们脸上，被喷了一脸唾沫，我也不能完全听明白那些老人在说什么话。
　　天已经烧了起来，我的脚也像踩了风火轮似的，火辣辣的。
　　“要不我们回去吧，也许线索主要在第一条信息。”梓桑说，“如果不是我们之后再来这。”
　　“不！”我将身体扳直，“我宁死也绝不再搭那么久的车。”
　　我们又走回到了越北桥上。
　　我趴在桥拦上，想走又不甘心，望着河里，看着它逐渐变得黑漆漆一片。
　　夜晚降临了。
　　我心想，难不成程似锦跳河里去了？我盯着河里，就像要把它盯穿那样用力，大脑无声地呐喊着：告诉我，告诉我啊！
　　湖水一如既往地平静着。
　　我叹了口气，奋力扬手，拍死胳膊上吸血的那个蚊子。
　　“我们回去……”我话没说完，转头却看到梓桑面露惊讶，直直地看着前方。
　　我心猛烈地跳动起来，顺着梓桑的目光看过去。
　　越北桥的终端，原本的一切消失殆尽，而只有一栋陌生、先前根本不存在的房子立在那。
　　我和梓桑相视一看，牵着手往前走去。
　　那是一栋矮小的毛胚房，敞开的大门和紧闭的窗户里都透露出微黄的亮光。窗户后面有一个人影。大门那此刻正有不少人在进进出出。只是那些出来的人，在跨出大门后不久又消失了。
　　我此刻应该感到害怕，可不论是我，还是梓桑，步伐都没有停下。不知从那一刻起，我好像掉入了梦境，视线清晰，印象模糊，感觉不由自主，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
　　门槛后面坐着一只优雅的狸花猫。
　　我和它突然对上了视线。
　　我恍惚了，脚步顿了顿，又被梓桑带着继续前进
　　猫咪那五彩的目光具有恐怖故事那样的吸引力——诡异但令人好奇——使我的注意像落入蜘蛛网的蝴蝶那样难以挣脱。
　　随着我离它越来越近，我能清楚地看到它的双眸，更清楚地看到，它那原本五彩的眼睛，竟渐渐开始褪去一部分颜色。最后，只剩下存粹的蓝色。
　　“梓桑。”我惊讶地叫着。
　　“它的眼睛好神奇。”梓桑说。
　　“是啊，竟然变成了蓝色。”
　　梓桑没有说话。
　　我们一边踏过门槛，一边向里看去。进来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走进了右边的一个小房间。那个小房间被一块挂着的灰蓝色布帘挡着。等他们再次出来时，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同样的东西，可我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他们全都走到大门内的左侧——那里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没有椅子，一位老奶奶站在那里——将东西交给那个老人。
　　“您好？”我和梓桑走到窗户旁，对着老奶奶试探着叫了一声。
　　老奶奶缓缓看向我。她的眼睛十分空洞，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东西呢，要关门了。”
　　“什么东西？”我莫名生出一股恐惧，看着那些加快步伐进来和出去的人，我甚至开始着急。
　　难道是让我去拿右边那个房间里的东西？为什么要我拿？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两个步伐迟缓走进来的男生。他们和我们年纪相仿，相较其他神情冷漠的大人，给了我难得的亲切感，
　　我忙拉着梓桑上前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们对视了一眼，奇怪地看着我。
　　其中一个模样斯文的男生缓缓问：“如果你不知道，那你是怎么来到这的呢？”
　　我将我的事情简化后告诉他们。他们又相视一看，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情，只是说，那个孩子换早了。
　　我不理解，正要再次询问，另一个浓眉大眼的男生让我们快点去那个房间拿东西，否则要关门了。他们在外面等我们。
　　我来不及犹豫，率先进入了那个极其窄小，仅能容纳一人进入的房间。一看，里面放着一张似乎是供奉神仙的桌子，只不过并没有神仙被摆在上面。桌子上只有一个被完整剥下来的橘子皮，而橘子皮中间含着一颗白色珠子。
　　这瞬间我的记忆清晰起来。之前的那些人手中拿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我带着东西快步走出来，交给老奶奶，然后跑到外面去等梓桑。
　　漆黑的夜晚，外面竟起了大雾，朦胧间还能看到一些人远去的背影。
　　我看到那两个男生好像在整理自己的衣服，又给对方整理着衣服。眼里都闪着兴奋的光芒。
　　“你刚刚说换早了，那是什么意思？”我上前询问。
　　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我看。
　　“怎么了？”我问，心里有些着急。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模样斯文的那个男生说：
　　“这里是进行‘命运’交换的地方，当一个人走进你刚刚进去的那个房间时，里面会出现你看到的那个东西。那代表命运。将‘命运’交给那位老人后，你便可以拿着外面的绿石头与别人交换了。不巧，现在很晚了，所以那些石头已经在刚刚化成了雾。”
　　我愣了几秒，随后，那层“懂”与“不懂”之间的薄纱被猛地撞破。“交换？所以我和程似锦换脸是因为容貌被交换了？”
　　他们点点头。
　　“怎么交换？”我问。
　　他们看向我身后。我扭头，看到梓桑出来了。
　　待梓桑走近后，浓眉大眼的男生说：“不同绿石头里是你所认识的不同人，找到交换对象的石头就可以交换。不过，不能违反规则，否则不仅你的东西会白白给对方，自身还会受到死亡的惩罚。就像你那位朋友。”
　　“什么规则？”我感到毛骨悚然。
　　“规则就在这栋房子里。我们要回去了，你下次自己来看吧。”浓眉大眼的男生说。
　　“我们不是本地人，明天就要回去了。”
　　“不影响。”
　　“为什么？”
　　“你的命运已经被交上去了，以后不管你在哪，只要心中有欲望它就会出现在你面前。”模样斯文的男生道。
　　我皱眉思考着，还没反应，浓眉大眼的那个男生又迅速向我们挥手：“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快回去吧，小小年纪在外面出了意外怎么办？”
　　另一个男生对我们也点头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我只好也对他们挥手。
　　在彻底看不到他们之后，我和梓桑往前走着，在跨越那关键一步后，大雾消失，我们再次回到了向东侨。
　　“梧昙，你怎么看？”回宾馆的路上，梓桑问。
　　“程似锦吗？我不知道。”我看向云间模糊的月亮，心中的情绪如爆竹般接连炸开：愤怒、同情……我内心绞成一团，“她为什么要和我交换？她要和我交换什么？”
　　“她死了，谁也不知道答案。那你对交换怎么看？”
　　“现在，轻松吧，就怕是被鬼缠身。”
　　“有什么想法吗？”
　　“没。”
　　“你没什么想要交换的吗？”梓桑停下来看着我。
　　“有很多想要的，但都不想用这种方式得到啊。何况，我拿什么跟人家换？”我耸了耸肩。
　　梓桑没再继续问。
　　我又有了安静的空隙，脑中又跑出那日程似锦尸体躺在床上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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