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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明折桂高谈阔论的声音随着风声传至耳边,白遇神色未改,恍若未闻,走在引路仆从的后头,进入到一间偏僻的房间。
虽说那明姓修者特地用六识屏蔽了一番,但他终究修为已至后天十一境。即便无心探听,那声音也会止不住的往耳朵里钻。
况且对方说得也没错,自己在这方面,的确很招人讨厌。
故而,无须多言。
所幸他现在并没有顶着亦清的躯壳,否则那才是叫人难为情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说到那具本体躯壳,白遇突然觉得指腹有些发痒。
——他常年以这具身外化身在外行走,本体那边只留有一丁点的神识。
平日里无人敢去叨扰那具行走的执法堂师叔,唯独却在几天前,从本体那边传来了毛茸茸触感。
大概是不知从哪儿去偷偷撸了一只圆毛小宠。搞得他现在也有点手痒。但是他本人的话……属实是不招小动物的喜欢。
思及此,白遇无奈扼腕,索性褪下自己的外衫,翻出针线盒,在这件外衫上密密地缝补。
他在后天境已然卡了数年,脱离宗门与亦清的光环也是一种修行,是以这具分身傀儡下山时一块碎银两也没有带。
然而威名在外,若非到了紧急时刻,极少有大户人家愿意找他,多数时候的他都是紧巴巴地过日子。
如今在外多年,愣是让他学会了浣衣种田,砍柴烧火做饭。身上的衣衫也是洗了又洗,补了又补,舍不得换一件。
破洞被修补完整,白遇却听到窗沿处传来了木头支架被什么东西扒拉过的声响。
定睛一看,竟是有一只黑白混色的狸奴闯了进来。摸了摸身上并没有逗食用的小鱼干,白遇窘迫地对上了狸奴的眼。
只此一眼,狸奴判断出他是一个好霍霍的角色,兴奋地刨着前爪,猛地一下蹿了过来,抢夺他手中唯一的外衫。
“等等,这个不可以——”后天十二境的反应到底是反应很快,一下子又将外衫拽了回来。
狸奴不语,只是一味地咬着他的外衫,“呜呜咽咽”死不松口,脾气大得不行。
“……”老实来说,白遇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直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狸奴才消停下来。
“公子见谅,可曾见过一乌云盖雪的狸奴跑过来?”女子的声音传了进来,白遇记得是那明姓弟子的同伴,似乎是个凡人?
他又看了看那只被拍门声吓得原地起跳,此刻正讨好地蹭自己裤腿的猫儿,果不其然是那乌云盖雪。
“在我屋内,道友稍等。”白遇套上外衫。话音将落,狸奴就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恶狠狠跳起来赏了他一口,随后又从窗沿处逃窜。
白遇又忙不迭地高声提醒,“它从窗户里逃出去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等到他准备出去帮忙的时候,云寒便已经揪着狸奴后脖颈处的皮毛,站在门外等了。
“来向公子赔个不是,”云寒笑着,将手中狸奴抬了些,“本意是想前来拜谒一番,不曾想这猫儿顽劣得紧,一不留神就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拜谒他?
白遇愣了一下,旁人,评价他一向心知肚明,这人却说是来拜谒他?不过他还是冲对方摇头,“无碍。”
“那我可以进来吗?”云寒得寸进尺。
难得来个人打交道,白遇并没有拒绝。两人就这么坐在了同一间屋子内。
“实不相瞒,我今日是受友人相邀才一同前来,原以为只是来陪她走一遭。不曾想一到这沈宅便就感到心神不宁。”
至于导致心神不宁的源头她却只字不提,“尤其是我这狸奴,平日里分明都乖顺得紧,今日竟是也在这沈宅内受了惊。思来想去,适才腆着脸前来拜谒。”
乖顺……吗?白遇不由看了眼那即便被揪住后颈皮,也依旧梗着脖子不服气的狸奴,心有戚戚,“所以道友这是……?”
云寒:“虽说有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但倘若接下来这沈府当真生变,还望道友能与我们结伴。当然,作为交换……”
“可以。”白遇答应得比她想象中痛快得多——即便是一具分身傀儡,但他到底是九华宫的小师叔,自是要对门下弟子庇佑一番。
云寒有些稀奇,“公子不听一下作为交换的条件吗?”虽然那条件其实还是她画的一张大饼。
然后她便见到对面的人居然眉目染笑,神情松缓,“无妨,日行一善。况且道友在知晓我名声不佳的情形下,愿为同伴孤身前来,德行昭昭,我心往之。”
“……”云寒不说话了。
她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辉,并且为自己之前觉得这人不去秦楼楚馆简直浪费的龌龊想法忏悔。
很快,她又娴熟地丢掉了心理负担,“我姓虞,单名一个寒字。既已结盟,那白公子可否告知及时联络的术法?”
“……”
从白遇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云寒握着对方递出的法器,整个人都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白遇此人,未免也太过于好说话。愣是令她生出了良心不安之感。毕竟她连名字都只报了个假的给人家。
当然,一想到沈府的病急乱投医,她便又打起精神来。才走了没两步,就听到了尖酸刻薄的声音刺过来。
“嘁,谁家的黄口小儿,连话都还说不明白,还敢出来学人捉妖呢。”
那是一面相颧骨极高的男子,“噢,我想起来了,你方才是跟在几个女人后头进来的,一男侍三女,也不嫌害臊。”
“……你!”林堂堂被气得面红耳赤,“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执拗重复:“我没有!”
云寒:“……”
云寒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觉像是误入古早小白花被恶毒配角欺凌的现场。
起因是江羡妤觉得自家堂弟这么腼腆属实不像话,便将人打发出来探听消息锻炼一番。结果现在……
仿佛下一秒就能有天龙人主角从天而降,为小白花强势撑腰。
“你没有?那你拿出证据来啊。红口白牙谁不会啊,少做出那副柔弱的模样,我可不是你那三位好姐姐。”男人嗤笑,言语揣测越发肆无忌惮。
林堂堂红了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你这人怎的这般心思龌龊。”
周围人议论声渐起。
等了一圈,见着实没有主角天神降临,云寒走了出来,“某曾经拜读圣贤,有道是相由心生,如今一看,诚不我欺。”
男人阴阳怪气,“这就急着替你家好弟弟出头了?”
云寒无辜,“某不过引经据典,无心之言,你这人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男人败下阵来。毕竟还在沈府以内,只恶狠狠放下宣言,“好,好得很。”
“滚开。”另一边出来寻人的明折桂却不惯着他,径直将六脉境的威压放了出来。随后问云寒,“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并不知晓云寒去做了些什么,但念及对方如今的情形,时间一长,便忍不住出来寻了。
威压一出,男人当即变脸,灰溜溜地跑了。至于看戏的其余人,也纷纷作鸟兽散。将明折桂记在心间。
云寒面不改色,“羡妤这堂弟你又不是不知,索性就又独自出来打探了一番。”
“那就回屋子再说。”明折桂颔首,又将人带回房间。
林堂堂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
四人重新围坐在一起。
云寒将狸奴扔回了神识空间,“云溯你帮我把它看着点。”
“我观沈府中的来人多为独行捉妖者,为了与之攀谈,是以接下来在沈府当中,还望诸位莫要忘了我为独行者虞寒。”
云寒先解释了一番,适才娓娓道来:
“据我探听到的消息来看,这沈府是城中知名大户,历来广结善缘。每个月都会在城门口布粥,为往来的那些贫苦人家施一口热饭。”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家不应当在外与人结怨。可就在半月以前,沈府却出了一桩怪事。沈家公子外出郊游,回来时却得了失心疯,疯疯癫癫,状似野犬。”
“不仅口中吠吠不止,甚至还咬伤了侍候的仆从,气得他母亲沈家主吃不下饭。陆陆续续找了许多人都不见得转好。直到有云游道人路过指出是被人下了咒术,魂魄离体,与流浪野犬换了身子。”
云寒给自己到了一盏茶润喉:
“有了方向之后,沈府才寻了修者,作法想要将小公子的魂魄召回来。奈何那修者道行太浅,反倒另背后下咒之人警觉,甚至狗急跳墙,直接将那小公子咒杀。”
“再之后,就是这沈府中怪事不止。沈父夜夜梦魇,声称小公子怨灵徘徊。随后便是有仆从声称在夜间看到有流浪野犬闯入府中,走着走着就变做了小公子。”
“无论白天夜晚,但凡是从沈府出来,便会受到所有犬类的袭击。死者数十人。自此沈府大门紧闭,府中人人自危,不再招待任何外人。”
江羡妤若有所思:“可是沈府不可能一辈子不出来见人。”
“不错,”云寒点头,“不仅如此,即便大门紧闭,府中怪事却从未停止。夜里出现了野兽刨门的声音,有人身上长出了鬃毛,在月圆之夜变成了妖物。”
“府中水井开始发臭,飘起了许多动物的尸体。甚至就连园中树木,都开始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
“沈府众人不堪其扰,终究决定广开大门,重金悬赏,召集各类修灵者,希望能回到从前安宁的日子。”
事件至此已然十分明了,一切的关键点都在那被咒杀至死的小公子身上。
是以真正需要在意的,反倒是该如何在事情解决之前保全自身。其余人都尚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唯独云寒,有些难办。
明折桂有些懊恼。
门外却在这时响起了管事的声音:“诸位修者请移步会客厅,我家家主还想起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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