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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刘品铎从韦部镇的办公室里出来,感到一种精神上的恍惚。
虽然她对这份案件本就隐约有着些不对劲的预感,但韦部镇如此坦率的态度和向她透露出的消息还是大大超出了她的意料。
她本来倾向于这是一场韦部镇参与其中的对恶性案件的社会舆论压制,一份用以平账的糊涂账,但韦部镇的这次会面却给了她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件事的背后推动至少分属于两个阵营,并且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计划实施,这份案件是被不同势力拉扯而倒塌的其中一张多米诺骨牌。
大人物之间推搡所使的一股小力气,落到普通人身上便成了以生命为代价的博弈。
刘品铎感到后背发寒,她一边走一边思索,到底要不要和韦部镇合作,如果能借用她背后的势力解出刘净雯案件的真相,那么这步险棋便是成功的一步,即使她大概率只是其中被安排的棋子之一。
刘品铎看了看握在手里的U盘,冷笑一声,既然对方试图把她当作棋子,那么她就好好的做一枚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棋子”吧,在工作中摸鱼和偷偷干自己的事,没有谁比她更懂得怎么做。
思虑及此,刘品铎打算找个电脑,先看看这U盘里都给她准备了什么“工作材料”。用办公室的电脑看有被撞见和单位电脑审查的风险,刘品铎干脆直接回家,用自己的电脑查看。
回到家,刘品铎打开电脑,拿出U盘想要插入,但在插入前一刻,她迟疑了一下,跑到书柜那翻出自己大学时买的旧电脑。电脑银灰色的外壳已经有着几道划痕留下的斑驳,但打开来还是可以正常使用,只不过有时候网速有点慢。刘品铎把U盘插入,打开U盘文件夹翻看起来。
文件夹里只有一份文档和一个软件。刘品铎先点开文档,文档里只孤零零的写着一个邮箱账号和密码,没有其他的内容。退出来点进软件,软件直接跳转出邮箱主页,刘品铎输入账号和密码,进入了邮箱。
邮箱里静静地躺着两份邮件,刘品铎先点开写着“第一篇日记”的邮件,发现这篇日记正是今天她在现场的笔记本上读到的那一篇,便退出来,点开写着“第二篇日记”的邮件。
“今天我在研究院里头,看到了锦音。
她见到我,还是很高兴的同我打招呼,这孩子一直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她,我决定将她劝离我们这个研究方向。
实验室后头的一个小院和实验室大楼出来的街道一样也是用灰白色的砖石铺的地板,我和蒲闻声吐槽过研究院好像要把所有的地方都铺上灰白色的砖石一样,蒲闻声笑着和我说研究院的那班领导就是这种审美,谁也改变不了,看多了就适应了。
我听着有点莫名的不高兴,但毕竟他说的是实话。于是我咽下了这种不知为何产生的奇怪心情,尽量不展现在脸上,笑着与蒲闻声继续聊下去。
蒲闻声是我的未婚夫,他外形不错,性格也很好,与我同在一个研究院工作,家与我家也离得不远,可以说在世俗的意义上我们是一对很合适的情侣,所以我同他的态度也是相敬如宾。
今天我就是在实验楼的小院里头遇见的锦音,她穿过隔了一道草丛栅栏的小路走过来,立在灰白色的地板上同我说话。
我照例问了她几句最近如何的寒暄,她也照例回了我几句,热场过后她便和我聊到了最近新进来的几名学妹学弟,她说:‘学姐,我最近总感到不太快乐,但我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其实我最近也有同样的感觉,可能是因为最近夏季将近,天空里总是阴云密布,一天到晚下着湿答答的小雨。这种雨虽然不像大雨倾盆般把人浇得浑身湿透,但一直黏糊糊地下着,在空气里闷成一层层瘴气的屏障,好像要把人活生生的闷死,我最近总得去后街的咖啡馆喝杯咖啡透透气,才能返回实验室继续投入实验中。
‘唉,最近的天气一时半会也变不了,你多照顾点学妹和学弟,让他们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跟他们说过不了多久天气就会变,别太灰心,还是学业为重。’我对锦音说。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又交代了几句戒骄戒躁,做学术的不要太冲动,精工出细活之类的过场话,就和她各自回实验室工作了。
说实在话,比起蒲闻声,我更喜欢和锦音聊天。有时候我会为这种感觉有点小愧疚,毕竟蒲闻声是我的未婚夫,总不好让他觉得自己还没一个小学妹对我还熟。可是我与锦音实在有许多相同的兴趣爱好,三观也很相符,所以总是忍不住聊得很多。
事后我回想起自己对蒲闻声回答的反应,大抵是因为他平日里总带着一种默认事实如此,与其反抗不如把将时间花在如何攀爬上升的心态。这种许多人身上常有的一种态度,我既烦厌它又离不开它。”
刘品铎盯着邮件,在沙发上交叉双腿坐着,电脑摆放在她的大腿上,似乎有些摇摇欲坠。邮件看完后页面自动跳转到邮箱界面,想要再打开重看的话需要重新输入密码。这个邮箱并不是市面上常用的邮箱,它的标志是灰白色的三角形环,让刘品铎不由得想起刘净雯总是在日记里提起的灰白色砖石。她对之后的调查有了些思绪,放下电脑,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同时思考着警局那边的结案。
手机铃声响起,刘品铎从厨房跃到沙发前,掏出了陷在两个沙发垫子间隙里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陌生号码,她迟疑着按下了接通键。
“刘品铎。”手机传来林锦音沙哑的声音,“我想约你出来谈谈。”
“林锦音?”刘品铎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电话里林锦音的声音停了一刹,仿佛是被刘品铎摁了沉默键,她缓缓回答道:“因为你来实验室的时候刚和我打过电话,我就存了下来,我以为你也会存我的联系方式。”
“啊,那当然是存的,”刘品铎心虚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赶紧转移话题,“你要找我谈什么?”
“自然是谈谈这个案子,谈谈你的姐姐。”林锦音停顿了一口气,像是照着纸条一字一句地念道:“明天下午五点三十分,实验室大楼出来的第二条街道,街角咖啡馆见。”她也学刘品铎,说完时间地点后就挂掉了电话,没给刘品铎留下犹豫和回绝的时间。
刘品铎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感到一报还一报的无力感。不过街角咖啡馆,这似乎是刘净雯在日记里提到的常去的地方,正巧可以一起去看看,不知道能调查出什么来。她长叹了一口气,顺手把林锦音存进了联系人电话薄里,打算在沙发上休息片刻,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这次手机上有显示来电者的名字了,来者正是刘品铎的老朋友许正宁,刘品铎拿起手机来,再次按下接通键。
“老刘啊,”许正宁在电话里头说,“你晚上没啥事的话去看看你姨母姨父呗,我瞧着他俩今天状态不对,有点太悲伤了,别出了啥事,你多去劝慰劝慰。老两口没了独生女万一起了些随着去的念头,那就不好了,你过去瞧着哈。”
“多谢你,老许。”刘品铎在电话里回应,“你提醒着我了,我现在就过去看看,你负责的这案件,有啥事都和我知会一声啊。”
“那必须的。”许正宁大方地应下来,“挂了啊,这边还有些工作处理。”
“诶,好嘞。”刘品铎挂了电话,想了想,把电脑页面关掉,U盘弹出来,从鞋柜里找了个小空盒子,把U盘小心放进去,最后藏进书柜里头。
她又去厨房叼了个馒头,一边咬着一边走去小区停车场开车。
姨母家离刘品铎住的公寓很近,十来分钟后,刘品铎的车就停在了刘牧恩家门口。不过与刘品铎住的两室一厅小公寓不同,刘牧恩家是一栋独栋的别墅,坐落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段附近,彰显着刘牧恩身居高位所领的丰酬厚禄。
刘品铎停好车下来,就看见刘牧恩家的院门和客厅的大门都敞开着,她赶紧小跑着进去,一进门就听见了楼上传来的瓷器破碎声和男人抽泣的呜咽声。
她急忙爬上楼去,快到二楼的时候,就远远 看见姨父正站在二楼的卧室里和姨母争吵着。一个彩绘瓷瓶猛然碎在卧室门边的地板上,瓷瓶上的图案稀稀疏疏的在黑色的瓷砖地板上裂着。两人正吵到激烈处,刘品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时候上去劝架。
“你在和我吵什么?难道净雯的死是我希望的吗?”刘牧恩压着嗓子咬牙切齿地对着姨父说,“你不要闹了!她可是我唯一的孩子啊。”
姨父听了这话,直接用手捂住脸,根本不理姨母,倚着门框就哭了起来。他本就身材纤瘦,年轻时姣好的容貌因为这些年一直呆在家里十分悠闲而保养得当,这时候哭起来就如同地上的花瓶一样,有一种破碎的,惹人怜爱的以及矫揉造作的美感。刘品铎看见姨母脸上愤怒的表情已经有所松动了,取而代之的是迟疑和动容的表情。
刘品铎站在楼梯上看着眼前这一幕,更迟疑地缩回了想要迈上二楼的脚,缓缓地退了下去。她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又在楼梯转角处站了一会。
刘牧恩此时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刘品铎隐藏在楼梯转角的身影,她如梦初醒一般迎了过来,刘品铎也顶着两人的目光尴尬地上了楼,她说了一些劝慰二人的话,两个人也平静了下来。
约莫两个小时之后,刘品铎从二人的卧室走了出来,感到喉咙因为说了两小时的话而在冒烟。刘牧恩二人对她表示了感谢,并表示二人的心情已经稳下来了,以后有空可以多来陪伴。刘品铎应了下来,在各自拥抱了一下后,如释重负地下楼开车回去了。
刘品铎站起身,将刘品铎送下了楼,她把院门关上,目送刘品铎的车远远离开,最后回到客厅里,仔细检查了茶几前的针孔摄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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