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溅起时,我重生回到送他银钗的那一天。

作者:乔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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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言计谋失败


      凉亭里死寂一片。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顾言手中那卷画轴上,仿佛那不是一幅画,而是一枚随时会引爆的惊雷。

      顾言的脸色白得吓人,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紧紧攥着画轴,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底涌起一阵快意,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前世,我就是被这副清高又脆弱的样子骗得团团转。

      “顾公子?”我催促道,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不敢吗?还是需要我让丫鬟帮你打开?”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底翻涌着近乎狰狞的恨意,几乎要破开那层伪装的平静。但那情绪只存在了一瞬,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我母亲,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夫人明鉴。此画……确是家师心意。只是家师近来身体抱恙,笔力或有不及往日之处,恐贻笑大方。晚辈……晚辈实在不忍家师心血遭人质疑,更不愿因晚辈之故,扰了夫人雅兴。此画……不展也罢。”

      他以退为进,将问题引到了“维护师尊严”和“不忍扰兴”上,听起来情真意切,甚至带上了几分委屈。

      果然,立刻便有夫人出声打圆场:“哎呀,既是白老先生心意,真伪又有何要紧?老人家一片心意最是难得。”

      “正是正是,顾公子也是维护师尊严孝,沈小姐就别为难他了。”

      “今日赏花宴,合该高高兴兴的才是。”

      母亲的表情也缓和了些,似乎被说动了。她看了我一眼,带着些许不赞同,准备开口息事宁人。

      我心底冷笑。果然,还是这样。只要他摆出那副受了委屈仍坚守道义的模样,总会有人买账。

      可惜,我不是前世那个会被他轻易糊弄的沈知意了。

      “顾公子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抢在母亲开口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白老先生是何等人物?他的画作,便是稍有瑕疵,亦是墨宝,谁会笑话?我等唯有敬仰学习的份。你口口声声维护家师尊严,却连让恩师墨宝现于世、受一睹风采的机会都要剥夺?”

      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目光锐利如刀:“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心虚?这画,根本见不得光?”

      “沈知意!”顾言终于忍无可忍,低吼出声,那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屈辱。

      他死死地盯着我,胸膛微微起伏。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火石在噼啪作响。

      周围的夫人小姐们彻底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我知道,我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

      “意儿,不得无礼。”

      是母亲。她终于还是开口了,语气带着警告。

      她站起身,走到我和顾言中间,隔开了我们几乎要碰撞在一起的视线。

      “顾公子是客人,又是代师送礼,岂可如此咄咄逼人?”母亲训斥了我一句,然后转向顾言深,语气缓和道,“顾公子,小女被惯坏了,言语无状,还请见谅。尊师的心意,我心领了。这画,不论如何,都是一份厚礼。”

      她这是在给双方台阶下。

      顾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顺势而下,再次深深揖首:“夫人言重了。是晚辈……晚辈失态了。”他声音低哑,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和惭愧。

      母亲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丫鬟接过画轴。

      眼看这件事就要被母亲强行按下,我心念电转。

      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今日若不撕下他一层皮,他日后只会更加谨慎,我的复仇将难上加难!

      就在丫鬟即将触碰到画轴的瞬间,我忽然“哎呀”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用宽大的衣袖看似不经意地一扫——

      “啪嗒!”

      我腕上的一个赤金虾须镯脱落,正好掉在顾言脚前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滚了两圈停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顾言深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我也立刻俯身去捡,同时语速飞快,声音带着几分懊恼和娇气:“都是你!愣着做什么?我的镯子!”

      顾言被我一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弯下腰,伸手想去帮我捡起那只镯子。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镯子的前一瞬,我看似急着捡东西,手肘“不小心”猛地一撞——

      他手中那卷本就因为紧张而握得不是那么稳的画轴,被我这重重一撞,瞬间脱手飞出!

      “啊!”画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捆扎的丝带松开,画卷哗啦一声展开,飘飘悠悠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一幅《松鹤延年图》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

      亭子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那画……确实画得不错,松树苍劲,仙鹤飘逸,颇有几分白老的神韵。

      但是。

      在场不乏眼光毒辣的贵妇。几乎是在画卷展开的瞬间,就有人轻轻“咦”了一声。

      兵部侍郎的夫人王氏,娘家是江南书香望族,最是精通书画鉴赏。她凝神看了片刻,眉头微微蹙起,迟疑道:“这……这松针的笔法,似乎与白老平日惯用的‘积点成针’之法略有不同,显得……稍显浮躁急切了些。还有这鹤喙的勾勒,也缺了白老那股子沉稳内敛的劲儿……”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这不是白老的亲笔!至少,不全是!

      又有一位夫人低声道:“说起来,白老封笔前最后一幅《寒江独钓图》,去年我在宫中赏过,那气韵……的确与此画不同。”

      窃窃私语声开始蔓延。

      “难道真是代笔?”

      “这顾公子看着一表人才,怎会做出这种事……”

      “欺师盗名,这要是真的,人品可就……”

      顾言僵在原地,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最后变得一片死灰。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幅画,像是要将它烧穿两个洞。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或者两者皆有。

      他猛地抬头看向我,那眼神里的恨意再也无法掩饰,滔天巨浪般向我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站直身体,捡起地上的金镯,慢条斯理地戴回腕上。

      然后,我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惊讶和失望的表情。

      “顾公子,”我轻轻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亭子里格外清晰,“这……就是你要送给家母的、白老先生的‘亲笔’寿礼?”

      “我……我……”顾言嘴唇哆嗦着,试图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退路都被我堵死,所有的伪装都被当众撕毁。

      百口莫辩,身败名裂。

      这就是我送他的第一份“大礼”。

      母亲脸色也沉了下来。她可以纵容我小性子,但不能容忍有人如此欺瞒沈家。她看了一眼地上那幅画,又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顾言深,声音冷了几分:“顾公子,此事,你是否该给老身一个解释?”

      顾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破碎:“夫人恕罪!晚辈……晚辈……”他像是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肩膀垮塌下去,竟伏地哽咽起来,“家师病重,实在无法执笔……又恐失了礼数,辜负夫人往日照拂……晚辈……晚辈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模仿师笔,只想全了这份心意……晚辈自知罪该万死,玷污师门,欺瞒夫人……请夫人责罚!”

      他竟认了!

      而且认得极其“聪明”。

      他没有狡辩,而是将一切归咎于“全师礼数”的“无奈”和“孝心”,甚至主动请罪,将姿态放到最低。

      果然,他这一哭一认罪,加上那副悲痛欲绝、仿佛真心悔过的模样,又让一些人心软了。

      “原来是这样……倒也是一片孝心,只是用错了方法。” “年轻人,难免行差踏错,知错能改就好。” 母亲紧蹙的眉头也微微松开了一些。沈家重声誉,也重“仁厚”。若对方诚心认错,倒也不便过于苛责,免得落下仗势欺人的名声。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看啊,顾言,你总是这样,能在绝境中找到一丝喘息之机。

      可惜,你遇到的是重生归来的我。

      我岂会让你就这样轻易过关?

      我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见,带着天真的残忍:

      “母亲,顾公子一片‘孝心’,确实令人‘感动’。只是……”

      我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伏地不起的顾言身上。

      “只是女儿好奇,白老先生德高望重,即便无法作画,派人送份寻常寿礼,甚至只带句口信,母亲难道会介意不成?为何非要‘模仿师笔’,做出这等一旦败露便会累及自身乃至师门清誉的事情?”

      我歪着头,仿佛真的只是不解:“这到底是‘全礼数’,还是……借着白老先生的名头,行那沽名钓誉之事,好让自己在这赏花宴上……‘一鸣惊人’呢?”

      话音落下,那些刚刚缓和的目光瞬间又变了!

      是啊!白老何等身份,何必非要送画?送幅字,甚至送本书,难道沈家会嫌弃?

      这顾言,其心可诛!

      他根本不是无奈,而是刻意为之!就是为了制造机会,让自己脱颖而出!

      顾言伏在地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我甚至能听到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杀人诛心。

      我这话,彻底将他钉死在了“心术不正”“沽名钓誉”的耻辱柱上!

      从今往后,在这京城权贵圈子里,他顾言的名字,将会和“欺世盗名”“投机取巧”牢牢绑在一起!

      就算他日后还能科考,就算他还有才华,今日之事也会像一道无法磨灭的污痕,伴随他一生,成为他仕途上永远无法摆脱的阴影!

      母亲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她不再看地上的顾言,只是对管家淡淡道:“送顾公子出府。至于这幅‘厚礼’,也请顾公子一并带回去吧。我沈府,受不起。”

      “夫人!夫人恕罪!晚辈知错了!真的知错了!”顾言惊慌失措地抬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已经上前,毫不客气地“请”他起身,并将那幅卷起的画轴塞回他手里,几乎是架着他,在一片或鄙夷或怜悯或看热闹的目光中,将他拖离了花园。

      一场赏花宴,以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闹剧收场。

      宾客们心思各异地告辞离去,可以想见,明日京城茶楼酒肆里,最热门的谈资会是什么。

      我站在渐渐冷清下来的花园里,看着顾言被拖走的方向,心底一片冰凉的平静。

      母亲走到我身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我的手:“意儿,今日……你做得有些过了。纵然他有所不是,我沈家也不该如此当众折辱一个读书人,平白落了话柄。”

      我转过头,看向母亲,脸上骄纵的表情褪去,只剩下前所未有的认真。

      “母亲,”我轻声道,“您觉得,今日是折辱。可若女儿告诉您,今日若不绝了他攀附沈府、借势上位之路,来日他羽翼丰满,便会反咬一口,将我沈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您信吗?”

      母亲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意儿,你……你何出此言?你与他……莫非之前……”

      我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翻涌的血色:“女儿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很长,很可怕的噩梦。”

      我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

      有些种子,需要慢慢种下。

      今日之后,顾言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他失去了最快攀上高枝的机会,名声扫地,甚至可能引起白老的不满(若白老知晓此事的话)。

      他会更恨我。

      恨意会催生更多的行动。

      而我,只需耐心等待。

      等待他下一次出手。

      然后,将他再次打入更深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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