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一口月亮【破镜重圆】

　　红色的士在墨色暴雨中缓缓行驶。

　　的士司机瞧着后视镜里浑身湿透的梁清玥，抽了几张纸递过去：“阿妹仔，大晚嘅喺出便行，仲唔撑伞，好危险噶。”

　　梁清玥擦了擦被雨水糊住的脸，危险？恐怕待在那个吃她不吐骨头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危险。

　　在距离昱园还有五百米的转角，梁清玥就不顾司机劝阻要求下车。

　　“有病，搞咩呀！”透过车窗看着少女在雨中快跑的背影，司机默默打着方向盘原路返回。

　　雕花铁艺大门前，梁清玥强忍着被雨水浇得冷得发抖的身体，敲了敲安保室的窗户。

　　打开窗户的中年安保诧异：“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梁清玥凭着社交本能挂上甜美笑容，装出一丝醉意趴着在窗台上：“您好，我是梁家大小姐，在旁边的酒馆喝了点酒，这里离梁公馆太远了，可以请求贺先生收容我一晚吗？”

　　安保沉吟片刻：“您稍等，我去问一下先生的意思。”

　　梁清玥最终被管家亲和地请进了昱园，不同于梁公馆的富丽装潢，从进门的那一刻起，柔黄色的灯光就笼罩着她，踏着青石小径，旁有茂林修竹开道，对比港岛的繁杂喧闹，这里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一步一景，梁清玥都能闻到时光沉淀的馨香。

　　穿过苏式月亮洞，推开格扇门，袅袅茶香沁鼻，高大挺阔的背影在海棠窗前多了丝温润气质，梁清玥跨过门槛，她知道，好戏要开场了，她必须演好。

　　察觉到来人，贺浔转过身，浑身被雨水淋透的梁清玥倚靠在门框上，好不狼狈，他吩咐管家去取毯子和衣物。

　　轻微酒气打扰了空气中弥漫的普洱香，贺浔眉心微蹙，无奈地翘起嘴角。

　　梁家这是养了一个什么贪醉鬼。

　　贪醉鬼似乎已经不太清醒，摇摇晃晃地向茶台旁的沙发走去。

　　贺浔屈身拉开茶椅：“梁小姐怎么跑来这附近喝酒，先来喝杯茶吧，暖暖身子，也解解酒。”

　　骨节分明的手拿起茶壶，不急不缓地往茶杯里倾倒。

　　“迷糊”的梁小姐早已靠在了沙发上，听到贺浔的声音，一双眼睛不聚焦地环顾四周，最后瞄准在了他身上。

　　梁清玥眯着眼笑：“贺先生呀，来这边坐。”说完伸手拍了拍一旁的位置。

　　贺浔靠近：“你喝醉了。”

　　他刚想劝这个醉鬼去喝口茶，那个瘦小的身影就先站了起来，趁他不备，猛地伸手推向他。

　　被意外推靠在沙发上，贺浔向下看去，一双细白的手覆在他的胸前，隔着白衬衫随着呼吸的胸口一起一伏，带着雨水的潮湿。

　　贺浔的眼中闪过瞬间的错愕，很快恢复了沉稳，试图轻轻拿开胸口上的那双手。

　　梁清玥突然抬手拍开他，跨坐上了上来：“贺先生为什么要推开我？”

　　贺浔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梁小姐请自重。”

　　呼吸逐渐急促，与带着酒气的呼吸交汇，在贺浔找回理智将要推开她时，对面的小醉鬼伸手脱去了被打湿的毛绒外套。

　　梁清玥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只是想让您陪陪我而已。”

　　嫩黄色的吊带裙此刻将少女展现无遗，贺浔移开了视线：“把外套穿上。”

　　梁清玥噗哧一笑，靠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都被淋湿了，再穿会着凉的。”

　　“贺先生，梁小姐的衣物都准备好了，要送进来吗？”门外的声音打破了门内的旖旎。

　　贺浔随手拎起一旁的西装外套披上梁清玥肩头，瞥了一眼门外的人影：“出去。”

　　刚刚还冒着热气的茶早已冷透，而贺浔却感到没由来的燥热。

　　梁清玥发觉面前的男人似乎要逐渐失去耐心，换上一副疑惑的表情，低头摸向西装领口那条驳头链。

　　她轻轻摩挲：“咦，我有过一条一模一样的手链哎。”

　　贺浔瞳孔微缩，那一段反复治愈了他好多年的记忆又一次向他涌来，心底的柔软被触及，他放轻了提防，观察着这个对他来说有些陌生梁大小姐。

　　是她？不可能，贺浔不是没有搜寻过林昭月的消息，结果都让人失望，江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甚至这个世界好像都没有过这个人，让他一度怀疑自己。

　　除非，梁承安抹去了一些东西。

　　“但是在江城，我把手链送了出去。”少女无辜的声音再次响起。

　　贺浔呼吸一滞。

　　梁清玥抿了抿嘴，继续抱怨着：“那是妈妈送我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居然和贺先生的驳头链一个模样。”

　　贺浔被一句句“酒后真言”打得猝不及防，杂乱的思绪使他难得呆住了，面前的小醉鬼好像彻底失去了理智，红着眼眶要把那链条从外套上拽下。

　　一只温热的大手轻柔地覆上梁清玥的手。

　　梁清玥停住了动作，缓缓抬起头。

　　贺浔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到底是谁？”

　　就像幼时孩童的恶作剧成功了，梁清玥得意地抬手勾上他的脖子，将脸凑上前，如当年一样和他对视，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叫……林、昭、月。”

　　贺浔颤抖着声线：“……小月亮？”

　　饶是梁清玥清楚地明白这是她设计的剧本的一环，但在听到那句自从林望舒去世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称呼，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性，她鼻头一酸，下意识向那片温热的胸膛拱去，像是要寻找这些年缺失的温暖。

　　头顶传来被手抚摸的感觉，摩挲中带着温度，暖暖的，让她想起江城春日的阳光下，她躺在林望舒的怀里。

　　她多想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胃里泛上一股恶心，微量酒精的催化加上刚刚被雨淋湿的寒意，梁清玥隐约有些头疼，她略有些吃力地支起自己的身体，想观察男人的表情，眼神却怎么也没办法聚焦。

　　朦胧中听到贺浔好像又问了什么，那一张一合的嘴在她的视野里越来越模糊，直到她撑不住晕了过去。

　　在晕倒前的那一秒，她隐约看见了他慌乱的表情。

　　梁清玥勾了勾唇。

　　她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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