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咸鱼,但开团就跟

作者:茉莉鲜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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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赐婚


      储秀宫

      明霜好不容易将绣棚绷紧,余光瞥见穆额齐已然开始运针,心下不由暗啧一声:这厮穿针引线的速度,打小就快得非人,真不知生了双怎样的利眼。

      她心急火燎地想劈线穿针,奈何越急越是手抖,那细细的丝线仿佛故意与她作对,偏生不肯乖乖钻进那小小的针鼻里。

      穆额齐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明霜那双漂亮的猫儿眼此刻瞪得溜圆,与丝线搏斗的模样,活似一只被毛线团困住、越缠越乱的猫儿。

      她偷眼觑见教习嬷嬷未曾留意这边,迅速接过明霜手中的针线,指尖翻飞,瞬息间便穿好递回,果然收获好友一个满含崇拜的眼神。

      日影西斜,殿内光线渐昏。穆额齐凝神静气,针尖在细绢上游走,勾勒出的兰草清雅脱俗,连叶脉纹理都清晰可见。一旁偶然经过的教习嬷嬷,目光扫过她手中绣绷,脚步不由得一顿。

      连日来花样主题时有变化,偶有像今日这般不限题材,看似简单,却偏偏要求“自出心裁”。创新谈何容易?教习嬷嬷一排排看下来,眼中多是些寻常花样,直到穆额齐这一幅,才真正教她眼前一亮。

      前头那些人,也并非有意敷衍。这些绣品将来都可能上呈御览,谁敢有半分懈怠?穆额齐不是不敢敷衍,而是深谙“多做多错,少做少错”的道理;明霜则是手艺所限,心有余而力不足。故而两人此前都未曾想过,自己真能闯入殿选。

      教习嬷嬷今日的格外满意,与前几日例行公事的扫视截然不同。穆额齐心下一凛:莫非先前种种都只是寻常练习,眼前这幅,才是真要呈送御览的?

      这时,钮祜禄氏一行人回来了,独独不见小佟佳氏的身影。无数道探究的目光如蜻蜓点水般从她们身上掠过。教习嬷嬷却恍若未觉,只将之前对众人说的话,对着归来的几人又重复了一遍。

      半个时辰的针黹煎熬里,钮祜禄氏下针沉稳。她既已能窥见佟佳氏以玉素兰邀宠的心机,自己备下的花样自然同样不俗。果然,嬷嬷巡视至她身前时,脚步微顿,几不可察地颔首,这才缓步离开。

      随后的叩拜礼更为磨人。反复演练“三拜九叩”已让人膝盖生疼,好不容易熬到“蹲安礼”,虽免了跪拜,但之前白日体元殿长时间的站立,使得这夜间的训练更是难熬,不少人暗暗羡慕起那位能留在静怡轩“养伤”的佟佳氏。

      待终于一丝不苟地完成奉茶演习,众人方得以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静怡轩梳洗。

      翌日,昨日风波的后续便悄然传开:御花园一众洒扫太监被罚没两月月例,而“为救”钮祜禄氏而“扭伤脚”的佟佳氏,则得了上头“安心静养”的口谕。

      午膳刚毕,内务府的宣旨太监便赫然登门。

      “秀女他塔喇氏、董鄂氏,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康熙三十七年,朕第五子爱新觉罗胤祺,年十九,心性甚善,为人淳厚,封多罗贝勒。咨尔秀女他塔喇氏,乃员外郎张保柱之女也,年十五,温雅敦厚,含章秀出,柔明毓德,即赐婚为多罗贝勒胤祺嫡福晋,于四月初五入府,钦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康熙三十七年,朕第九子爱新觉罗胤禟,年十三,聪颖伶俐,圭璋特达。兹闻满洲正白旗都统董鄂齐世之女董鄂氏,年十二,淑慎其仪,柔嘉维则,即赐婚为皇九子嫡福晋,于五月廿六入府,钦哉。”

      二人屏息凝神,双手高擎过顶,恭敬接过那决定命运的黄绫圣旨,随即依礼三拜九叩,额角轻触冰凉的圣旨三次。至此,名分已定。

      由太监引路前往神武门时,恰逢小佟佳氏坐在廊下,与钮祜禄氏言笑晏晏,仿佛往日种种龃龉从未发生。

      明霜惊得杏眼圆睁,悄悄碰了碰穆额齐的手肘,递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见到二人手持圣旨,小佟佳氏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瞬,虽很快恢复如常,但那瞬间的失态已落入众人眼中。

      “恭喜二位妹妹了。”钮祜禄氏率先开口,语气却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瞧我,往后要改口称福晋了。”

      穆额齐淡然回礼:“钮祜禄姐姐说笑了,在宫中一日,便都是伺候主子的奴才。”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不失身份,又不逾规矩。

      小佟佳氏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妹妹说的是。”

      这天下只有一位主子,但主子身边的奴才却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未来的路还很长,咱们……各自珍重。”选秀时日尚短,有些前程,还需时日与家世慢慢铺就。

      归家的骡车在阵阵鞭炮声中停稳。

      穆额齐下车,便见府门前乌压压跪倒一片,连她那年方十二的幼弟,也穿着一身喜庆吉服,规规矩矩地跪在父母身后。

      她心头一热,急步上前,一手扶起父亲,一手搀起母亲。数月选秀的煎熬疲惫不曾让她落泪,此刻见到母亲那含泪又欣慰的目光,积蓄已久的酸楚与委屈瞬间冲垮了堤坝。

      “阿玛,额娘……女儿好想你们。”声音已带哽咽。

      “姊姊!姊姊!还有我呢!”胖乎乎的弟弟像个小红汤圆,黏黏糊糊地凑过来,急切地拽着她的衣袖摇晃。

      “去,小孩子别添乱。”舒穆禄氏将儿子提溜起来塞给丈夫,这才抽出帕子,一边为女儿拭泪,一边低声嗔怪:“傻姑娘,快收了泪,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还在外头呢,说话仔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宫里受了天大的委屈。快收了泪,进宫一趟没学得更稳重,怎的反而愈发娇气了?”

      张保柱在一旁小声嘟囔:“还说闺女呢?自她入宫,你可是日日烧香拜佛,府里烟雾缭绕,客人都快找不着门了。”

      话音未落,便收到夫人一记凌厉的眼刀:“女儿是情不自禁,你这么大个人了,说话也不分个场合!”剩下的责备咽了回去,总归要给他留几分颜面。

      穆额齐破涕为笑,这一幕温馨场景,让周遭仆妇都忍不住掩嘴轻笑。

      “咳,夫人——”张保柱赶忙作揖,“香案贡品已备妥,我这就带闺女去祠堂告祭祖先。”

      舒穆禄氏则忙不迭吩咐下人准备热水饭食,自己又急着赶往小佛堂还愿。

      他塔喇氏一族在旗中地位不低,张保柱之父布雅努曾官至工部侍郎,虽已故去,余威犹在,族中凝聚力颇强。此次祭祖,祠堂外等候的族人格外多。

      张保柱这个员外郎,本是靠祖荫捐官得来,多年来在从五品的位置上不温不火,没少被族人在背后议论。谁曾想,一朝女儿飞上枝头,竟成了皇子福晋,全族都与有荣焉!不少族人此刻拍着大腿,懊悔往日未曾与他多加亲近。

      “恭喜堂兄!”

      “真是给咱们他塔喇氏争光了!”

      张保柱看着族人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与有荣焉”,心里却五味杂陈。什么脸上生光?那皇家的门第,是那么好进的么?合着嫁的不是他们家的闺女,自然不知道心疼!

      此起彼伏的道贺声中,张保柱面上带着笑,心里却五味杂陈。低声对女儿道:“什么门第荣光,阿玛只盼你一辈子平安喜乐。”

      他一向性子疏淡,不觉五品官有何丢人。夫人持家有道,生财有方,又为他育下两子一女,人生已是圆满。岂料长子去年高中探花,自请外放后手段非常,已让他这老父忧心了半年;如今女儿又被指婚皇子……他若再不奋起,日后如何为女儿撑腰?

      可这天底下,谁又真心喜欢那案牍劳形的苦差事呢?唉,罢了,自己的闺女,自己疼吧。幸好幼子性子随他,乐天知足,虽常被夫人斥责“只知吃吃吃”,他却觉得,能吃是福啊!

      一套焚香、祭酒、念祝、三拜九叩的繁缛礼仪行下来,已近午时。回到正院,穆额齐累得挽住母亲的手臂,如同藤蔓般缠在舒穆禄氏身上,说什么也不肯回自己院子。

      舒穆禄氏嘴上嗔怪:“宫里嬷嬷怎么教的?规矩不见长进,撒娇耍赖的本事倒见长了!”实则心里又软又酸,受用得很。

      穆额齐觑着母亲那压也压不住的嘴角,歪着头继续当她的“挂树猢狲”。她深知,自己刚经历大选,不久又将出阁,眼下这段时日,在家里她便是最大的那一个。

      好容易将女儿从身上“撕”下来,舒穆禄氏忙叫人伺候她梳洗,一家子干干净净用了顿团圆饭。

      穆额齐刚舀起一勺鸡汤,还未入口,舒穆禄氏便迫不及待地问:“这鸡汤味道可还使得?”

      张保柱在一旁看得直摇头,自家闺女打小被夫人如珠如宝地捧着,如今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

      “女儿净手时便闻到香气了,太鲜了!额娘,宫里上百御厨加起来做得再好,也不及您略略出手的这碗鸡汤。”穆额齐由衷赞道。

      “就是就是!”小红汤圆弟弟一向是姐姐最忠实的应声虫。

      这倒不是虚言。宫中用膳,规矩重重,即便是热菜,也失了锅气,哪及得上家中这碗饱含额娘心意、文火慢炖的老火鸡汤?

      张保柱亲手为夫人盛了一碗,笑道:“你这促狭鬼,你额娘的手艺你半分没学到,这张嘴倒是越发刁钻了。”

      自殿选后,这道小鸡炖蘑菇便日日备在灶上,只等女儿归来。做法虽不繁复,却极费心思——以甜酒代水,文火慢煨,以线香计时,再加入鲜蘑。甜酒既能软化肉质,又自成醇厚汤汁,最大程度激发出食材本味,鲜上加鲜。

      “我不学,不是有尽得您真传的闻慧嘛!”穆额齐笑着看向一旁的丫鬟。

      闻慧听得小姐夸奖,眼睛亮晶晶的,喜意难掩,忙接过侍膳丫鬟的筷子:“主子,您再尝尝这道八宝豆腐。”

      “有闻慧和闻敏跟着你,娘也不担心你出嫁后亏待了自己。”舒穆禄氏抚着女儿的手。

      “好额娘,您就放宽心吧。”

      张保柱却嘀咕道:“打小被你惯着,她何时在吃食上亏待过自己?”随即又提高声音对女儿道:“内务府的教习嬷嬷不日就要上门,届时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额娘——”您还不快管管!

      然而这次,舒穆禄氏却未加回护:“用心学着!日后少不了入宫觐见太后与宜妃娘娘,若在婆母面前失了体统,往后才有吃不完的苦头。”她轻叹一声,“你的婚期紧,这几日,额娘也有的忙了。”

      穆额齐只作未闻,低头默默喝汤。明日的事情明日再愁吧。

      是夜,晚风难得带上一丝舒爽凉意,蝉鸣声渐微。

      穆额齐沐浴后,披散着湿发坐于摇椅纳凉。闻敏用细软棉布为她包裹发丝,吸去残余水分。闻慧则在远处小心点燃熏香,用手轻扇,让那淡雅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主子明日想用些什么?”闻慧轻声问。

      恰在此时,舒穆禄氏带着婢女走了进来,接口道:“明日炖些老鸭汤,给她好好补补。进宫这些时日,脸颊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都没了。”

      说着,亲自从婢女端着的托盘中取出一盏温热的银耳莲子羹,“这是刚煨好的,快尝尝。家里的事有额娘在,你若闷了,便去庄子上散散心。”

      穆额齐接过瓷盏,却先舀了满满一勺,递到母亲唇边:“额娘也尝尝。女儿想跟您一起去,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舒穆禄氏笑着尝了一口,用帕子沾了沾嘴角:“傻姑娘,出嫁前就该多出去走走。成亲后,哪还有这般自在?一府的琐碎事务不说,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更是得你劳神费心的。”

      穆额齐将碗放下,转身抱住母亲的腰,如同幼时般轻轻摇晃:“女儿顽劣,这么多年来,辛苦额娘了。您就放心吧!女儿日后,定会顺风顺水。”

      舒穆禄氏胸口一闷,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轻拍着女儿的背:“额娘这颗心,哪里放得下……”这一旦出嫁,便再难如今日这般,朝夕相对,事事叮咛了。

      果不其然,次日未时,内务府的教习嬷嬷便登门了。穆额齐刚偷得半日清闲,只得强打精神,再次投身于严苛的礼仪训导之中。

      “福晋请看,这是大婚时的步摇,行走时需得肩松腰紧,冠上的东珠一颗都不能晃。”

      嬷嬷示范得极为严格,每一个动作都要反复练习。穆额齐却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不过半日,行走间已是环佩无声,行礼时姿态优雅从容。

      就连见多识广的教习嬷嬷都忍不住赞叹:“老奴教导过这么多秀女,福晋这般一点就通的,实在少见。”

      纳采礼定于三月廿三午时,届时内务府侍卫将送来聘礼,府中需设纳采宴款待官员,便算正式订婚。

      虽则纳采礼当日无需穆额齐露面,她却也难得清闲。不仅要深入学习宫中礼仪,理清皇室盘根错节的亲眷关系,还需挤出时间赶制女红。

      她亲手需做的活计,除了四季陪嫁衣物,竟还包括为万岁爷制作九套衣物,为宜妃娘娘绣制荷包锦帕!教习嬷嬷更言,依满洲旧俗,若中宫有主,福晋还需为皇后同样制作九套衣物,谓之“开箱礼”。

      听闻此言,穆额齐差点眼前一黑,幸好幸好……如今中宫之位空悬多年!

      当她将第一件绣好的常服呈给教习嬷嬷过目时,嬷嬷仔细查验后,难得露出满意神色:“针脚细密,纹样端庄,福晋这般手艺,便是放在宫里也是拔尖的。”

      消息传到前院,张保柱捻须微笑,对夫人道:“咱们闺女,到哪儿都不会差!”

      舒穆禄氏望着女儿院里亮着的灯火,既心疼又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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