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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摘星城是人界有名的大型城镇之一。
这个时辰，其他城镇的街道上早已无人，但此处，夜市才刚开始。
远远望去，璀璨灯火胜过漫天星辰。
琳琅满目的商品，制作糖人的香气，以及人们的嬉笑打闹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进入摘星城，元绯月便从骡子上下来了。
虽然他妖力依然薄弱，但摘星城灵力充沛，圆月之夜也暂且过去，体内那股暴动的力量已然平息，委实没有必要再被仙君抱坐在骡子上招摇过市，引人注目。
他从骡子上下来后，云星雪也一同下来了。
两人牵着骡子，都没说话，顺着人流，在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慢慢走着，直到远离城镇中心，四周逐渐安静下来。
元绯月才开口道：“仙君带我去伏妖殿做什么？是要将我交给他们处置？”
云星雪目不斜视，冷淡反问：“怎么？你害怕？”
月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照得元绯月瞳孔亮晶晶的，他勾起唇角道：“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仙君既想捉拿我下狱，在天上不是更方便？”
云星雪恍若没有听见，板正着脸继续向前走着，直到停在了伏妖殿那金光闪闪的牌匾下，才淡淡道：“你身份敏感，别和他们起冲突。”
元绯月高兴道：“多谢仙君关心。”
云星雪努力压下白眼，抬脚踏入殿门：“我是担心你伤了旁人。”
元绯月：“……”
可不是吗？
在天上，话还没说过三句就动手了，这狐狸自己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没数？
“进去吧。”
*
云星雪没能进去。
他被卡在了殿门处。
元绯月从他肩后探出脑袋，只见整个长廊半空，无数长着翅膀的青蛙正在扑腾乱飞，底下几个穿着官服的人手忙脚乱，抓捕的晕头转向。
就是此情此景，阻止了他们进入殿内。
这伏妖殿的人怎么回事？
明明知道堂堂仙君今夜要大驾光临，非但没有专人迎接，还让他观看这么一出场面！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云星雪心中万分不满，但面色依然平静，站在原地，仙风道骨的模样仿佛即刻就能羽化飞升，清冷的声音在一片嘈杂里响起：“九重天云星雪到访，可有人前来接引……”
云星雪的话还未说完，面前的精怪们便齐齐从半空掉落，那几个人也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齐刷刷晕死过去。
云星雪：“……”
一股幽香从他鼻尖飘过，元绯月在耳边轻轻道：“仙君，请。”
云星雪没有动，而是定定地看着前方。
长廊暗处骤然亮起了一道凌厉的光，迅疾向他们射来，目标是元绯月！
元绯月已然察觉到了，他纹丝不动，在那束橘色的光芒近到咫尺的时候，才微微侧身，冰凉的气息贴着喉结划过。
见没有击中目标，橘色光芒骤然回旋，袭击速度比刚才更快，并且在靠近元绯月的时候，骤然分裂成了三道。
元绯月从容浅笑的神情未变分毫，只缓缓伸出手……
三道亮光就要刺穿他身体之时，被一柄流光溢彩的伞给轻巧挡住，伞帽轻轻旋转一圈，三道光亮便齐齐落地，终于现了原形。
原来是一把匕首。
刀刃部分应该是用千年寒铁打造，瞧起来很是冰凉锋利，刀柄部分是浅橘色，上头有日月星辰的图案，在攻击过程中还能分裂成三把，绝不是寻常兵器。
长廊暗处响起脚步声，听起来应该是个年轻人，地上的匕首轻轻动了几下，“嗡鸣”着就飞了回去。
云星雪将元绯月护到身后，无奈道：“叮嘱过你别和他们起冲突。”
元绯月是极恶之妖。
仙界那帮家伙对他喊打喊杀，人界更是如此。
特别是伏妖殿。
伏妖殿是九重天在人间的代行人，职责就是剿灭恶妖，守护人界和平。
元绯月现在法力微弱，只要不出招，伏妖殿很难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他偏偏肆无忌惮。
就凭他现在不过一成的法力，真的和伏妖殿这些人动起手来，未必讨得了好！
半分不让人不省心。
元绯月将下巴搁在云星雪的肩膀上，撒娇抱怨道：“仙君你这就不对了，明明是这人先攻击我！”
云星雪气不打一处来，已经无法维持平日里的冷静自持：“那还不是因为你动用法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元绯月据理力争：“我是为了帮你扫清障碍！”
“竟然敢来伏妖殿，妖孽当真是狂妄。”
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争论，方才在暗处发动攻击的人，已全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伏妖殿殿主，苏落沉。
他身着伏妖殿的玄青色官服，身姿挺拔，头发高高束在颅顶，小脸板正，薄唇抿紧，一双凤眼中盛满了厌恨，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再次指向元绯月。
“妖狐，今日你既然敢来，那就永远留在这里。”
“快住手！”
此句不是出自云星雪。
云星雪和元绯月再次齐齐望向漆黑的长廊深处。
须臾之间又跑出一个满头鹤发，但精神矍铄的老者。
是伏妖殿的老殿主。
老殿主走到苏落沉边上站定，低声道：“仙君在此，不得无礼！”
苏落沉：“……”
方才他被元绯月的出现给刺激到了，全然没注意边上还站着一个人。
果真是仙君。
苏落沉眼底骤然划过一丝惊喜，露出一个充满崇拜的笑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仙君。”
老殿主欢天喜地迎上来：“仙君，可算把你盼来了，你要是再不出关，这人间可要出大乱子了。”
“一夕之间就出现了三处顶级魔域，我们已经束手无策。”
元绯月恍然大悟，歪头凑到云星雪耳边，小声道：“原来这才是仙君来伏妖殿的目的，我就觉着仙君不会如此没品，轻易把我交出去。”
“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小小担心了下...”
他是懒得和他呱噪！
云星雪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想要动手掐狐狸的冲动，竭力保持平稳的语调纠正道：“是我们共同的目的。”
元绯月：“？”
降妖除魔他可不感兴趣！
再说他是妖，怎么能自己人打自己人？
老殿主立刻伸手把人往里引：“别在这站着，我们进去说。”
元绯月还没迈开步子，冰凉的匕首骤然抵在了他的脖颈上：“仙君可以进去，你...不可以。”
元绯月杏眼微微眯起，盯着苏落沉，一言不发。
如此僵持了一小会儿，正当大家以为他要动手时，元绯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那劳驾问下，这城中最好的客栈……”
正好借此撤退。
话还未说完，便被冷着张脸的云星雪扯住后领，毫不留情地拖了进去。
“他是我带来的，我会负责。”
元绯月：“.......”
苏落沉：“.......”
*
夜已经深了。
但老殿主房内的灯火依然敞亮。
他给云星雪斟上一盏茶，雾气氤氲了云星雪清冷的眉眼，也让他集中起了心神。
“不日前，接到清月仙子的传信，说是仙君你已来到人界，会协助我们清除魔域。”老殿主的脸上挂着笑容，“我们从上到下都特别高兴，盼了好几天。”
云星雪修长指尖拂过温热茶盏，神色略微凝重：“这魔域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我从未听过？”
云星雪多数时候都是在闭关修炼，对人间之事知之甚少，不过既然清月师妹如此安排，那必然有她的道理。
再说守护三界，本就是他的责任，既然来了，他便不会坐视不管。
老殿主神色微变，尔后才徐徐道：“仙君出生九重天，定知道混沌之气的由来。”
“自是知道。”云星雪旋即就蹙起眉头，疑惑道：“可远古上神开天辟地后，混沌之气早已分离。再者这混沌之气也并非邪物，是可以承载和镇压万物的存在，与此事有什么关系？”
老殿主语气逐渐凝重：“没错，清气上升，浊气下沉，成了这天地。星月流转，岁数更迭，孕育出仙、妖、人，划分三界。”
“可后来，天地间陡然生出了第三种气，名为魔气。”
“魔气乃天地万物的负面情绪所生，凶戾非常。若任其扩散，天地将永坠黑暗，万物都会被其吞噬、同化，定会生灵涂炭！”
“远古上神唯有耗损自身元神，融混沌之气将其镇压，才换得三界这数千年的太平。”
“数百年前，上神陨落，魔气没了压制，便疯狂滋长。这魔域便是魔气日甚，凝结成实质的体现。”
云星雪眸光一凝，杯中的茶水无风自动，漾开细微涟漪。
这魔域如此凶险，难怪连伏妖殿都需要向九重天求援。
“可有解决之法？”
老殿主掷地有声道：“有！”
“上神陨落前，用最后一丝元神，融清气铸断离剑，聚浊气塑归藏壶。”
“两者合一，便可镇压魔气。”
“归藏壶于数千年前被九重天寻到，而断离剑却至今杳无踪迹……”
云星雪：“……”
“伏妖殿在人界千年，除了斩妖除魔，也一直都在暗中寻找此剑。”
“半年前，我们终于得到一丝线索，断离剑很可能在青丘。”
“可就在我们准备前往青丘之时，三处魔域骤然出现，生生阻断了我们的去路。”
听到[青丘]二字，云星雪冷白修长的手指握紧茶盏，心中激起涟漪。
归藏壶的来历如此复杂，断离剑更是直指青丘，两者又都是镇压魔气之物。
他的预感没错，数百年前青丘惨遭屠戮，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此事非得仙君出手不可。”
“只有尽快消除魔域，找到断离剑，才能阻止三界惨遭浩劫。”
*
回廊深处，月亮照不到的阴影之下。
元绯月倚靠着朱红圆柱，身形恍若凝固。
他本是来向云星雪道别的。
虽然在荒漠之中，他已经经历了一次圆月之夜，但那是有人加速了时间的缘故，真正的圆月之夜就在两日后。
他在人间妖力尽失，届时定然无法压制那股暴虐的力量，只有尽快赶回蛮荒进入封印之地，才可以避免再酿悲剧。
云星雪房中无人，他便寻到了这里，没曾想，竟听到了断离剑的下落。
断离剑可斩世间万物，湮灭一切妖物邪祟，是唯一有可能斩杀他的兵器。
他曾经遍寻三界，都没能寻到，猜测此物可能早已损毁，便将自己彻底封印起来。
没想到……
它居然就在青丘！
那个生他、养他、也让他再不敢回首的地方。
元绯月笑容凄楚，眼底水光潋滟，却终是未落。
既已知道它在哪里，他这就去取！
*
火红衣袂带起清幽冷香，元绯月须臾就已经行至大殿外，旋即心口一凉，钝痛瞬间炸开，攫取了他所有的呼吸。
元绯月的脚步硬生生顿住，垂眸，一柄泛着橘色幽光的长剑，直直刺入了他的胸口。
喉间腥甜上涌，殷红的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一滴一滴迅疾砸落在莹白的地面上，如同冬日枝头绽放的红梅。
元绯月缓缓抬头，苏落沉从侧边阴影中出现，精致的脸比月光还冷，唇边漾着一丝笑，但眼底皆是锥心刺骨的恨意。
“又想去何处作恶？”
“我刚才就说过了，你既然来了，就永远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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