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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天色渐渐暗沉,暮色为无垠云海染上一层深邃的靛蓝。白泽踏空而行,最终稳稳停驻在一座巍峨宫殿之前。
那宫殿直接悬浮于一片最为浩瀚厚重的云层之上,其形并非传统的金碧辉煌,而是通体由一种极寒的苍灰色玄冰晶石铸就,线条冷硬锋利,犹如一柄巨剑的剑柄,孤寂地倒插于九天云涛之中。整座宫阙散发着一种亘古不变的森然寒气,仿佛它自身就是一块万古不化的寒冰。
一靠近,一股彻骨的寒意便扑面而来,元羲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抱紧双臂。
“嘶……这还没入秋呢,怎么如此阴冷?”她小声嘀咕,抬头望着那寒气缭绕的宫门,只觉得这地方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天色这么暗,寒气这么重,背后还有个大魔头,简直太渗人了。”她刚想,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道冰冷缓慢、一字一顿的声音。
“大、魔、头?”
元羲身子一僵,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上半身,抬起头,对上了玄烬那双正低垂着审视她的、毫无温度的眼眸。她立刻挤出一个无比心虚的笑容,眼神飘忽:“没…没没!你定是听错了!我是说…嗯…这宫殿好气派啊!”
玄烬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不再理会她这拙劣的辩解。他率先迈步,越过她时,才丢下一个毫无波动的字:“走。”
元羲如蒙大赦,赶紧小步跟上,缩在他身后,试图借他高大的身形挡掉一点那无所不在的寒气。
前后脚踏入那巨大的玄冰宫门,门内并非灯火通明,反而光线幽暗,只有墙壁本身镶嵌的些许冰晶散发着淡淡的、冷清的光晕,温度比外面更低了不止一筹。
“阿嚏!阿——嚏!”元羲忍不住连续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发酸的鼻子。
走在前面的玄烬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过头,投来一瞥。那眼神里没有关心,只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对“脆弱事物”的嫌弃。
元羲扁扁嘴,没敢抱怨,只好好奇地打量起四周。他们正走在一段宽阔的廊道上,廊道两旁并非空无一物,竟生长着许多奇异的花卉与一两株姿态嶙峋的小树。
那些花草树木全都晶莹剔透,似由冰雕玉琢而成,花瓣叶片上凝结着细密的霜华,散发着幽幽寒光,都是她游历四海也从未见过的异种
“哇……”她不禁被这超越自然规律的奇景吸引,极小声道:“这些花……竟能在这种地方活着?”
两人穿过漫长的回廊,元義眼前出现一道巨大的垂帘。门帘由无数细长的万年冰髓丝编织而成,其上以神力勾勒出繁复的霜花纹路,帘幕无风自动,轻轻碰撞间发出极轻微的、如同碎冰相击的清脆声响,既华美又冰冷,与整座宫殿的气息融为一体。
走在前方的玄烬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不等元羲反应过来,他已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极快地结了两个古老而简洁的印诀——动作随意得像是拂去尘埃,指尖却流淌出不容抗拒的磅礴神力,一道淡金色的微光瞬间没入元羲眼里。
元羲只觉得一股温和却无法抗衡的力量涌入灵台,眼前景象开始模糊旋转。她懵然地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像蝶翼般颤了颤,努力聚焦看向玄烬,眼神里充满了全然的疑惑和惊慌,声音轻得像耳语:“你……在做什么?”
话音未落,她的眼睫便无力地垂下,眼眸彻底闭上,头微微一沉,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身体放松,倒下。
玄烬似乎早有预料,几乎是同时,他左腿向前一步,身体微倾,手臂一揽,精准地让她倒下的上半身倚靠在自己的臂弯里,让她的脖颈和头枕得安稳。随即,他微微屈膝,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轻而易举地便将失去了意识的元羲打横抱起,动作流畅。
他抱着她转身走向那冰髓门帘,目光落在她沉睡的侧脸上。脱离了平日里的活泼灵动,此时的她显得格外宁静柔美。白皙的脸颊因之前的寒冷和此刻的熟睡透出淡淡的粉色,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唇瓣如初绽的花瓣般柔嫩。她呼吸均匀,毫无防备的模样竟与这座冰冷宫殿有种奇异又脆弱的和谐感。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似乎觉得这“麻烦”暂时安静下来的样子,还算顺眼。
快到门帘时,帘上的霜花纹路微亮,识别到了主人后自动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通道。
在玄烬看来,元羲内心活动过于丰富、言行活泼,根源在于其充沛的生命力与跳脱的性格。既然“同心契”暂时无法解除,那么将她置于眼皮底下,便是最省事的管控方式。而让她保持安静的方法再简单不过——沉睡。一个人若一直处于法术维持的沉睡中,自然心无杂念,安静无声。他打算,此后她一旦醒来,便再度施法让她沉眠,如此循环,便可有效隔绝干扰,让自己重归清静,不被这烦人的契约所控。
玄烬抱着元羲走进内室,室内陈设同样简洁冰冷,唯有中央一张宽大的寒玉床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灵气。他走到床边,动作算不上温柔却也并不粗暴地将她轻轻放在床榻内侧边缘。随后,他方卸下自己那件绣着暗纹、略显沉重的玄色外袍,随手置于一旁的冰架上,这才在床的外侧躺下,背对着元羲,双手交叠置于身前,闭上了眼。
夜半时分,宫殿内的寒气愈发深重。元羲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手下意识地在身旁摸索着,试图寻找覆身的衾被。忽然,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彻底清醒过来。
“!我怎么会躺在床上?”她惊呼,随即感到手心触碰到的冰凉丝滑衣料——以及衣料之下温热的,人的身体!她触电般猛地缩回手,惊恐地转头看去。
身旁躺着的,正是神尊玄烬!而自己刚才,正抓着他的里衣衣袖!
她心口狂跳,一只手扶着依旧有些昏沉的脑袋,眉头紧蹙,努力回想——对!之前在廊下,他对着自己比划了两下,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是吧?”她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他把我抓进来,就为了把我弄晕,然后……跟他一起睡觉?不是说神尊冷情寡欲、不近女色吗?难道就因为那个破契约,他就真把我当成他的道侣了?不行不行,趁他还没醒,我得赶紧走!既然他会去灵族抓我,那就去姐姐那”
打定主意,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手撑起身体,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探过头,伸长脖子,凑近玄烬的脸庞,仔细观察他的呼吸和眉眼,确认他似乎仍在熟睡。
她心下稍安,一手继续撑着床,极其缓慢地抬起腿,试图轻手轻脚地从他身上跨过去。整个过程她连呼吸都几乎停滞,生怕发出一丝声响。终于,她成功地越过了这座“冰山”,双足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一丝劫后余生的窃喜笑容刚刚爬上她的嘴角——“嘿嘿嘿,太棒了……”她想,正准备走,
突然,一道慵懒的嗓音,带着刚睡醒时的微哑,慢条斯理地自身后响起:
“去哪?”
元羲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整个人如同被冰封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过来。”
那声音再次响起,命令简短,不容置疑。
元羲绝望地闭上眼,微微低下头,握紧了拳头,贝齿轻咬下唇,内心挣扎万分。最终,她想:“没事!有同生共死契在,他应该不会拿我怎么样”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赴死般,慢慢地转过身来,鼓起勇气对上那双在幽暗冰室内依然深邃迫人的眼眸。
此时的玄烬,正慵懒地侧卧着,以手支颐,墨色的长发铺散在冰枕之上,里衣的襟口微微松散,露出小片结实的胸膛。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如同盯住了猎物的猛兽,带着一丝玩味和绝对的掌控感。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淡淡地扫了一眼自己身旁空出来的床铺位置,视线又重新落回她脸上,示意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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