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倒计时

　　入夏的风带着蝉鸣吹进窗户时，顾枝淮正在给画纸上的白桔梗上色。笔尖蘸着淡蓝色颜料，在花瓣边缘轻轻晕开，像给花朵裹了层薄纱。书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秦医生”三个字，他几乎是立刻放下画笔，指尖还沾着颜料就接起了电话。
　　“枝淮，忙吗？”秦云川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里能听到医院走廊隐约的脚步声，“今晚有台临时手术，可能要晚点回来，你不用等我吃饭。”
　　顾枝淮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语气却尽量放得轻快：“没事，你专心做手术，我自己热点昨天的汤就行。记得做完手术吃点东西，别饿着。”
　　“知道了。”秦云川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等忙完这阵，带你去城郊的荷园，上次说的荷花应该开了。”
　　“好，我等你。”顾枝淮应着，挂了电话后，目光落在画纸上的白桔梗上。这是他特意为秦云川画的——秦云川的白大褂口袋里总插着一支笔，他想画束永不凋谢的花，夹在秦云川的病历本里，让他每次翻页都能看到。
　　窗外的蝉鸣越来越响，顾枝淮收拾好画具，去厨房热汤。冰箱里还剩半盒秦云川昨天做的番茄牛腩，汤还冒着热气时，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橱柜里拿出一个保温桶，小心翼翼地把汤和牛腩装进去。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去医院，刚好能赶上秦云川手术结束的时间。
　　顾枝淮换了件浅紫色的短袖，又找了顶遮阳帽，拎着保温桶出了门。夏天的太阳很烈，走到小区门口时，他的额角已经沁出了薄汗。打车到医院门口，刚走进住院部大厅，就看到秦云川的同事李医生。
　　“顾枝淮？你怎么来了？”李医生惊讶地看着他，“秦医生正在做手术，还要一会儿才结束。”
　　“我给秦医生带了点吃的。”顾枝淮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他说做完手术会饿。”
　　李医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真贴心，秦医生这段时间总跟我们说，家里有个人等着，连加班都有动力了。”
　　顾枝淮的脸一下子红了，跟着李医生往医生办公室走。办公室里没人，李医生给了他一把钥匙：“秦医生的办公室钥匙，你进去等吧，手术结束他肯定先回这儿。”
　　顾枝淮接过钥匙，连声道谢。走进秦云川的办公室，熟悉的薄荷味扑面而来。办公桌上还摊着没看完的病历本，钢笔放在旁边，笔筒里插着几支不同颜色的笔，最里面藏着他上次送的那幅小画——画的是秦云川在花园里和老医生说话的场景，现在装在一个透明的相框里，擦得一尘不染。
　　顾枝淮把保温桶放在桌上，走到窗边。窗外的老樟树长得很茂盛，枝叶都快伸进窗户里了。他想起春天的时候，秦云川就是在这棵树下，帮小女孩捡玩具熊，那时候他还只是远远看着，没想到现在能这样，安安静静地在秦云川的办公室等他。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秦云川穿着手术服，口罩挂在下巴上，额角还沾着汗，眼底带着明显的疲惫。看到坐在窗边的顾枝淮时，他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涌上温柔的笑意。
　　“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不用等我吗？”秦云川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外面太阳那么大，没中暑吧？”
　　“没有，我打车来的。”顾枝淮站起身，把保温桶递给他，“我给你带了汤，你快趁热喝。”
　　秦云川接过保温桶，打开盖子，番茄牛腩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他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烫得轻轻皱眉，却还是笑着说：“好吃，比食堂的饭香多了。”
　　顾枝淮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暖。他拿出纸巾，帮秦云川擦了擦嘴角的汤汁：“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秦云川乖乖地放慢速度，一边吃一边问：“今天画画了吗？有没有按时吃药？”
　　“画了，画的是白桔梗，等晾干了给你看。药也吃了，我还去小区楼下走了两圈，现在能走很久都不喘气了。”顾枝淮一一汇报，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
　　“真乖。”秦云川揉了揉他的头发，吃完最后一口汤，把保温桶放在桌上，“等会儿我送你回去，今天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不用，你刚做完手术，肯定很累，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顾枝淮连忙说，“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秦云川却不容置疑地拿起外套：“听话，我送你。”
　　顾枝淮拗不过他，只好跟着秦云川下楼。车子驶离医院时，顾枝淮看着窗外的夜景，突然说：“秦医生，我明天想去医院陪你上班。”
　　秦云川转头看他：“怎么突然想去？医院人多，空气也不好，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我想看看你工作的样子。”顾枝淮小声说，“我不会打扰你，就坐在办公室里画画，等你忙完。”
　　秦云川沉默了几秒，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但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不能硬撑。”
　　顾枝淮开心地笑了起来，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第二天早上，顾枝淮起得很早。他特意穿上秦云川上次送他的浅蓝色衬衫，又把画具收拾好，装在一个轻便的画夹里。秦云川来接他时，看到他背着画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看起来像个小画家。”
　　“我本来就是画家。”顾枝淮骄傲地说，眼底闪着光。
　　到医院后，秦云川把顾枝淮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让他坐下：“我先去查房，你在这里画画，渴了桌上有矿泉水，饿了抽屉里有饼干。”
　　“知道了，你快去忙吧。”顾枝淮拿起画笔，开始在画纸上勾勒。
　　秦云川走后，办公室里很安静。顾枝淮看着窗外的老樟树，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很快就画出了樟树的轮廓。他画得很认真，连秦云川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发现。
　　“画得不错。”秦云川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顾枝淮吓了一跳，手里的画笔差点掉在地上。
　　“秦医生，你回来了？”顾枝淮转过身，看到秦云川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你查房结束了？”
　　“嗯，刚结束。”秦云川把保温杯递给她，“给你泡了蜂蜜水，你昨天说嗓子有点干。”
　　顾枝淮接过保温杯，心里暖暖的。他喝了一口蜂蜜水，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滋润了干燥的喉咙。
　　“我刚才画的是窗外的老樟树。”顾枝淮把画递给秦云川看，“等画完了，送给你。”
　　秦云川接过画，认真地看着。画纸上的老樟树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画面温馨而美好。“画得很好，我很喜欢。”秦云川说，把画小心地放在抽屉里。
　　接下来的一天，顾枝淮就在秦云川的办公室里画画。秦云川忙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地画画；秦云川不忙的时候，就过来陪他聊几句。偶尔有同事进来找秦云川，看到顾枝淮，都会笑着打趣几句，说秦医生终于有了牵挂。
　　中午吃饭的时候，秦云川带顾枝淮去了医院的食堂。食堂里人很多，秦云川找了个安静的位置，给顾枝淮打了他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和青菜。顾枝淮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秦云川，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幸福。
　　下午的时候，顾枝淮正在画白桔梗，突然听到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阵哭闹声。他抬起头，看到一个小女孩被妈妈抱着，哭得很伤心。秦云川跟在后面，耐心地安慰着小女孩。
　　“小朋友，别怕，只是做个小检查，很快就好。”秦云川的声音很温柔，像春风一样。
　　小女孩却哭得更凶了：“我不要打针，打针好痛。”
　　顾枝淮看着小女孩可怜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的场景。那时候他也很怕打针，每次都哭得撕心裂肺。他犹豫了一下，拿起画夹，走到小女孩面前，笑着说：“小朋友，你看，这是我画的蝴蝶，很漂亮吧？如果你乖乖检查，我就把这幅画送给你。”
　　小女孩停止了哭闹，好奇地看着顾枝淮手里的画。画纸上的蝴蝶色彩鲜艳，翅膀上还沾着亮晶晶的颜料，看起来栩栩如生。“真的吗？”小女孩小声问。
　　“真的。”顾枝淮点点头，“只要你乖乖听话，这幅画就是你的了。”
　　小女孩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顾枝淮，最终点了点头：“那我乖乖检查，你一定要把画送给我。”
　　“好。”顾枝淮笑着说。
　　秦云川看着顾枝淮温柔的样子，眼底满是爱意。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走吧，我们去检查，检查完就能拿到漂亮的画了。”
　　小女孩乖乖地跟着秦云川走了。顾枝淮回到座位上，心里很开心。他觉得，能帮到秦云川，能让小朋友开心，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傍晚的时候，秦云川送顾枝淮回家。车子驶在夕阳下，顾枝淮靠在秦云川的肩膀上，小声说：“秦医生，今天我很开心。”
　　“我也是。”秦云川握住他的手，“以后只要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医院陪我。”
　　“好。”顾枝淮点点头，心里充满了幸福。
　　接下来的几天，顾枝淮每天都会去医院陪秦云川上班。他在办公室里画画，偶尔帮秦云川整理病历本，或者给来办公室的小朋友画画。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认识了他，每次看到他，都会笑着打招呼。
　　周末的时候，秦云川兑现了承诺，带顾枝淮去了城郊的荷园。荷园里的荷花都开了，粉色的、白色的荷花亭亭玉立地站在荷叶间，像一个个美丽的仙子。微风吹过，荷叶轻轻摇晃，荷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哇，好漂亮！”顾枝淮兴奋地说，拉着秦云川的手跑进荷园。
　　他们沿着荷塘边的小路慢慢走着，顾枝淮一边走一边拍照，还时不时地停下来画画。秦云川跟在他身边，耐心地等着他，偶尔帮他递一下画笔或颜料。
　　走到荷塘中央的亭子时，顾枝淮停下脚步，拿出画夹，开始画荷花。秦云川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顾枝淮低着头，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泛着淡淡的光泽，画面温馨而美好。
　　顾枝淮画完画，抬头看到秦云川在拍照，脸一下子红了：“秦医生，你怎么偷拍我？”
　　“因为你好看。”秦云川笑着说，把手机递给顾枝淮看，“你看，拍得多好。”
　　顾枝淮接过手机，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把手机还给秦云川，小声说：“那你要好好保存，不能删掉。”
　　“好，我会一直保存着。”秦云川说，把手机揣进兜里。
　　他们在荷园里待到夕阳西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回去的路上，顾枝淮靠在秦云川的肩膀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小声说：“秦医生，我觉得现在好幸福。”
　　“我也是。”秦云川握住他的手，“有你在身边，我觉得每天都很开心。”
　　回到家后，顾枝淮把今天画的荷花拿出来，挂在客厅的墙上。秦云川则去厨房做饭，很快就做好了两菜一汤。他们一起吃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聊今天在荷园里的趣事，度过了一个温馨而美好的夜晚。
　　睡觉前，顾枝淮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秦云川：“秦医生，给你个东西。”
　　秦云川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用软陶做的白桔梗胸针。胸针的花瓣是淡蓝色的，花蕊是黄色的，做得很精致。“这是你做的？”秦云川惊讶地问。
　　“嗯，我昨天晚上做的。”顾枝淮点点头，“我想让你把它别在白大褂上，这样你每次看到它，就会想起我。”
　　秦云川拿起胸针，小心地别在自己的衬衫上，然后把顾枝淮拥进怀里：“谢谢你，枝淮。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顾枝淮靠在秦云川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充满了安全感和幸福感。他觉得，有秦云川在身边，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他都能勇敢面对。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云川的白大褂上总是别着那枚白桔梗胸针。每次看到胸针，他都会想起顾枝淮温柔的笑容，想起他们一起在荷园里看荷花的场景，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顾枝淮的身体也越来越好，不仅能正常去学校上课，还能跟着秦云川一起去爬山、去看海。他把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一起做过的事情，都画进了画里，做成了一本画册，取名叫《我的秦医生》。
　　有一天，顾枝淮把画册送给秦云川。秦云川翻开画册，里面的每一幅画都记录着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有他在办公室里看书的样子，有他们在荷园里看荷花的场景，有他们一起在厨房做饭的画面……每一幅画下面，都写着一行小字，记录着当时的心情。
　　秦云川看着画册，眼眶渐渐湿润。他抬起头，看着顾枝淮，认真地说：“枝淮，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往后余生，我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让你永远这么开心。”
　　顾枝淮看着秦云川深情的眼神，用力点头：“秦医生，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给你画很多很多的画，记录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美好瞬间。”
　　窗外的蝉鸣依旧响亮，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们身上，也落在画册上。画册里的白桔梗开得正艳，像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样，永远鲜活，永远美好。他们知道，他们的故事还会继续，还有很多美好的时光在等着他们一起去创造，一起去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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